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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於市之四十一: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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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錄一些:
我不後悔我愛過別人,因為我不能就地毀棄我的創傷、噩夢。確實這是我自找的,但
這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我唯一做錯的是記錄它、坐在那裡以工筆描繪它。點點滴滴
的筆尖好像一種克己的流淚方式。像楊佳嫻說的,「可以對愛後悔/但不可以對詩後悔」
他不在心情或靈魂的領域,他是一種猥褻、有勇無謀、不自量力的詩興。可怕的並非他愛
或不愛我,我想或不想他,而是我相信我所寫下的,小說般的日記,裡面每一件事都是幻
覺。我以為當我相信了我所經營鋪張的,以自己為主角的變態小說,我就成為一個偉大的
小說家了。
B,你嫉妒他嗎?你懷疑我愛你像懷疑我愛他嗎?如果你有三年,每個夜晚都做一樣
的夢,一張黎黑的臉在你面前,你的嘴唇被他的鬍渣刺破,巴巴流出紅血,他近到你以為
自己的眼睛會掉進他的眼睛,近到看見他眼睛的血絲一絲絲都有著蛇頭,精子般游向瞳孔
的卵子,近到他的鼻息像天空被宰制被切割、天窗裡那種專屬於你、呈正方形的大雨,淋
漉了你的臉。你渾身濕透、掙扎透支著醒來,驚訝著汗和眼淚和陰道分泌物有一樣的味道
,而有一種恥辱是一生都無法超越的。
我何曾愛他?為什麼要以愛質詢我?如果你每天都做一樣的夢,你也會發瘋,並在幻
覺中痛心疾首地愛上那張臉。
妳會告訴自己,告訴B,妳絕不要生女兒,如果非得是女兒,最好醜一點,笨一點。
像聖經說的:「不叫我們遇見試探。」
好些問題困擾我:用露奶照賺讚,以批評露奶照賺讚,有什麼不同?為什麼放男性器
官進女陰是性侵,放手指卻是猥褻?愛一個人的錢,和愛一個人的外貌,愛一個人的數學
頭腦,有什麼不同?
我看不出放手指進女陰是一件稀鬆和氣的事。一個女生的創傷可以來自男性器官,可
以來自手指,更是來自耽溺於「純真女性」之夢幻論調的自大社會。一個人被侵犯,感覺
自己像一片被嚼過的口香糖(像那些傳說中的天主教小冊子所宣傳的)渾身沾黏著口香糖
的錫箔,渾身都是毛孔咬嚙了那錫箔所產生的寒酸,像一個窮人家小孩巴巴地舔拭鐵碗,
舌頭啪啪地拍打碗沿,嘗到血的味道。一個侵犯女人的男人應當被去勢、切斷生殖器、手
指、腳趾、舌頭、一切突出物,但我不能對一個有處女情結的噁心偽道德社會施以宮刑。
「珍貴/純潔/天真」是心理形容詞,為什麼被引渡進沙豬的豬嘴裡,成為生理形容
詞呢?
跟B在一起,好像韓愈的賦形容的,士人夢寐裡求到官爵:「忽忘身之不肖兮/謂青
紫其可拾...哀白日之不與吾謀兮/至今十年其猶初...小人之懷惠兮/猶知獻其至愚」跟
你的體恤愛顧相比,我實在粗蠢好笑。我從未想過我之破爛卑鄙汙潦,能與端正精密清潔
的你相知、相愛。
我和你,好像我討厭的胡蘭成說的:「兩點之間恆可作一直線,亦只可作一直線。」
沒有什麼是不能跟你說的,因為沒有什麼好說的。這像一個乞丐無意間推開富麗宮室的大
門,金光成一極直的豎筆透露出來,一時間,他忘記自己一身破爛,忘記語言,忘記揹負
的沉重故事、破爛歷史,他沒讀過但丁、聖經,但他可以確定天堂就是這個樣子。
我有那種曾經貧窮之人的害怕。愛情當然不是一張大餅,但跟B在一起,那種坦然清
白昂越低吟沉澱熱烈的快樂,讓我常常害怕我在「吃大餅」,總有糧盡的一日。
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歡《秧歌》的一段。顧剛下鄉,鄉下鬧飢荒,顧只好老去鎮上
買吃的:
他到鎮上去得更勤了,但是每次去,總仍舊要假借一個藉口。小鎮上實在沒有什麼可
買的東西,他常常買紅棗,因為那是「補」的;也買那種鐵硬的大麻餅,直徑五寸闊;還
有叫做「金錢餅」的小麻餅——他從前吃過的,但是從來沒注意到它吃起來誇嗤誇嗤,響
得那樣厲害。
我之於B也是這樣,總有一種偷香竊玉的喜悅,小孩子拿到難得之物,喜不自勝地摸
了又摸,像洗澡時寶愛觀測一個會長大的器官,直到那玩具沾滿了手汗,像它也高興癡情
地流眼淚了。B,我愛你,每次吃那大餅,總想在臉書打卡,總像小偷想在客廳的沙發上
尿尿,打卡了又把你做意義上的馬賽克。愛情啊,我「從來沒注意到它吃起來誇嗤誇嗤,
響得那樣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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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迫自己愛上*
愛B在一起很快樂,覺得自己破爛,也害怕失去
不想生女兒
不要再有下一個房思琪了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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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皆養子望聰明, 我被聰明誤一生; 唯願孩兒愚且魯, 無災無難到公卿。 ──宋.蘇
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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