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andy2011 (andy2011)》之銘言:
: 中国东南卫视官方频道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2Kj2R7oliCg
: 全簡體字不喜勿點
: 奇怪咧
: 就算蔡英文做再爛
: 要駡要幹譙也是台灣人的事
: 自己家裡一堆貪官污吏狗皮倒灶的事就不見
: 中国媒體有這麼用心做專題深度報導
: 台灣淹大水反而在隔岸高潮起來了
: 有沒有中国媒體住海邊的八卦?
中國媒體不敢面對的是這個啊
"山东寿光农民家门口自缢身亡 自杀前贷款10万建的蔬菜大棚进水"
現在各大網站的新聞都撤掉了,轉備分原文
這名壽光市孫家集街道丁家村的農民,是這個蔬菜之鄉裏最貧困、最脆弱的那一類人。
那天,他經歷了大棚進水、借錢被拒、圍墻垮塌。而後,他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文 | 羅花花
編輯 | 楚明
8月19日,一場幾十年未見的特大暴雨,落在濰坊大地上。大雨引發洪災,造成13人
死亡,3人失蹤,倒塌房屋9999間,20多萬個大棚受損。
39歲的張金來,天亮之前,在積著水的院子門口用一根尼龍繩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名壽光市孫家集街道丁家村的農民,是這個蔬菜之鄉裏最貧困、最脆弱的那一類人
。那天,他經歷了大棚進水、借錢被拒、圍墻垮塌。
這場暴雨徹底摧毀了他。而他的死亡,又將這個本就無望的家庭推入更深的絕望。
1
沒有人知道張金來是什麽時間“沒了”
最先發現他的人,是母親張廣榮。她患有白內障,只能靠聲音識人。一場夜雨後,8
月20日清晨5點,她隱約見到大門中間立著個人影,吆喝了幾聲都沒人應。
父親張佃榮聞聲趕來,見到了兒子——身著天藍色背心、灰色七分褲,一動不動地懸
在大門口。
在多名家庭成員的敘述中,逝世前24小時,張金來度過了平淡又普通的一天,清晨出
門去大棚裏幹活,傍晚6點回到家裏,擔心妻子忘記吃飯,還專門叮囑她,
“你快點吃飯去”。
他像往常一樣,煙抽完了,去小賣部買了3盒泰山牌香煙,每盒7元。這個8月,他還
向朋友預定了9月份要用的黃瓜苗。
一切都因為大雨改變了。用村幹部張啟明(化名)的話說,“他有娘有爺,孩子有男
有女,不下這雨也沒事”。
8月19日,暴雨來了,張金來新蓋的大棚塌了一塊。
為了建造這個大棚,他前年剛向銀行貸款10萬元,至今沒還上。他迫切地想將大棚裏
的水排出去,保護好一家六口的生活來源,打了許多電話四處借錢買水泵,無果。
這是丁家村連續降雨的第6天,雨水大到沒法兒開車,壽光市的水泵,許多都賣斷貨
。傍晚,張金來還是沒有借到水泵,他脫了衣服,只穿著一條內褲,在磅礴的大雨裏走回
了家。
他濕透了,就著熱水吃了餅,借錢的事,沒有和家裏人提一句。
家裏人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那個晚上,妻子早早地睡去,父親張佃榮出門幫人修電。
淩晨1點,張佃榮到了家,看見兒子房裏有手機的光亮,張金來正躺在風扇底下玩手機。
在那個暴雨如瀑的夜晚,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轟隆”一聲,張家低矮的院墻沒有
支撐住,塌了。母親張廣榮聽見了這聲響,她估算了時間,那是淩晨一點到兩點之間,
她想,院裏進水了,明天再說吧。
但張金來沒有睡著。他刪除了自己手機上所有的記錄,從工具間裏拿了一根固定大棚
用的尼龍繩,在大門口自縊而亡。清晨,他被家人發現,送去醫院,搶救失敗,
送入火葬場火化。
“張金來沒了,四十不到”,沒有遺言,人們甚至用一些迷信的說法來解釋他的死亡
,“聽說,他有個叔叔,一輩子沒結婚,就在那個門口吊死了,還聽說,幾十年前
有個乞丐也在那裏吊死了”。
最後,除了一雙兒女,多病的父母,這個“棚裏也進水,家裏也進水”的農民什麽也
沒留下。
因為太年輕,按照當地風俗,不能白髮人送黑髮人,張家沒有舉行任何儀式,張金來
被葬在丁家村公墓。
2
8月25日上午,我們沿著村中主路尋找張金來的家。
北方開闊,家家戶戶都帶著大院子,張家在遠處的村西頭,是幾棟新房之間最低矮的
那間。
那是間紅色磚房,門梁低矮、圍墻頹圮。大雨過後,偏房的墻面上還留著雨水浸過的
漬痕,床上雜物隨意堆著,生銹的菜刀卡在衣帽掛鉤上,屋子裏都是灰塵。
對比鮮明的是,這個破敗、灰暗的房子裏,處處掛著紅色對聯和福字,大門口是,影
壁上是,客廳門口是,房間裏也是——你能看到這家人對快樂生活的渴望。
但好運沒有眷顧這個家中的支柱張金來。
初中畢業後,他去技校學習機電,沒有派上用場,最後還是回家做了菜農。
24歲那年,張金來與妻子楊秀華經人介紹成了婚,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母親患上糖尿病
,隨之而來的是白內障,她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再不能下地勞動。
張家的冰箱裏,常年放著胰島素,張廣榮每天都要註射兩針,十幾年來從未間斷。她
唯一的收入,是年滿60歲後每個月110元的養老補貼。
這家人的餐桌上,常年是1.8元一斤的饅頭和自家烙的大餅,“中午會炒一點菜,兩頭
(早飯晚飯)不炒”,1元一個的肉包子算是開葷。
2015年9月,張金來和妻子在二胎政策全面放開的100天之前,生下了女兒。就差了100天
,他們交了13萬元罰款。家裏沒錢,罰款是他借的,還債還了好幾年。
女兒是他想要的,他覺得一個孩子太少,兩個孩子能作伴。女兒生下來,他高興。
兒子待妹妹好,家裏放著他買的小豬佩奇玩偶。有時候他們夫妻鬥嘴,女兒會捂住
媽媽的嘴,不讓她繼續往下說。
2016年,張金來又找銀行貸款了10萬,修了一個新大棚。“大棚越多,收入越高”,
妻子楊秀華說,一家人就指著大棚過日子。
壽光是“蔬菜之都”,棚裏的蔬菜被送到全國人民的餐桌上,修一個大棚的成本在20萬
上下。張家種黃瓜和苦瓜,每年地裏投入的種子和農藥成本,要1萬多元。種蔬菜的農
民少有休息的時候,最冷的冬天,他們反而總是忙到半夜。
每年6-8月,壽光很多大棚會休耕,但是張家沒有停,他們在棚裏種上黃瓜, 9月到來前
,可以多收獲一季。倒楣的是,這兩年蔬菜行情不好,張金來還是還不上欠款,每年
要給銀行1萬多的利息。
除了貸款外,他另一個心結就是房子。他們現在住的老房子建於1990年代,地基低,
一到下雨,水就排不出來。但要翻蓋,就算只蓋一層,也要18-19萬元。
他曾跟妻子說過,等建大棚的10萬貸款還清,兒子那時候也長大了,他們就修新房子
,準備給兒子結婚。
在妻子的敘述中,丈夫是個開朗的人,外頭人都覺得他活潑,別人有想不開的事情,
他都願意去勸。他喝20塊錢9瓶的嶗山啤酒,抽7塊錢1包的泰山煙,閑時願意和鄰居們
打一種叫“勾機”的撲克牌遊戲,一切興趣與其他農村男人並無二致。
他也有著心事重重的一面。他管家裏的錢,收支多少從不和家人說。飯桌上,
他從來都是沈默吃飯。他有一台智能手機,一旦密碼被妻子知道,會馬上改掉。
他很少表露失落、絕望、不滿的情緒,“不說什麽冷眼話”。
自殺這晚,他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沒人知道,到底是垮掉的大棚,倒塌的圍墻,還是無望的人生,最後壓垮了他。
張家人幾乎沒有時間悲傷。
這個季節,正是黃瓜開花掛果的時候,他們需要給每一株黃瓜摘花,一株藤蔓只留下
3朵花,掐去枝蔓,這樣結出來的黃瓜個頭大,賣相好。
他們甚至還來不及整修被大雨沖壞的大棚,坍塌處至今還是一個窟窿,墻面龜裂脫落
,這些都需要時間慢慢修覆。
張金來逝世之後,家庭的重擔,迅速地轉移到了下一代。
他15歲的兒子,決定輟學回家。他才剛讀完高一,家裏的墻上貼著他的6張獎狀,
上面寫著:三好學生、成績優秀。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沈默敏感的時候,有人到了家裏,他拿著手機躲到了另一個房間
,最後又騎著車出了門。楊秀華撞見過幾次兒子躲起來落淚,她願意孩子出去走走,
“感覺他在家悶得慌”。
這幾天,兒子已經跟著她下地幹活了,皮膚曬得黝黑,手臂上已經顯現出流線型肌肉
。為了趕花期,66歲的爺爺早上5點便起來進棚幹活,中午12點吃上一天的第一頓飯。
在大棚裏幹活時,楊秀華常常會想起丈夫。她提起出事前那天早上,她一反常態,
騎著電動車載著丈夫,讓他可以在後座抽煙、玩手機,甚至露出了微笑。
這是他們一成不變的生活裏,少見的甜蜜。
他們的小女兒下個月就要滿3歲了。她喜歡向客人展示她的小裙子,是個活潑的女孩
,對爸爸的去世毫無意識,認真地聽著影碟機裏的兒歌。
提到爸爸,她沒有太多表情,她“不知道爸爸上哪兒了”,更說不上傷心,最近一次
號啕大哭,是因為媽媽用她的小背心擦了眼淚。
8月25日中午,楊秀華拿著張金來和同學的一張合影,讓她找出爸爸是哪個。她掃了
一眼,手指直接指向最後一排正中間的那個人。
自殺那天夜裏,張金來刪掉了手機裏的所有照片。這張大合影裏最後一排的那張臉,
是他留在人間的唯一影像。
那是一張克制、斯文的臉。他戴著眼鏡,比周圍人矮半個頭,不像別人咧了嘴,但眼
裏也有一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