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剝奪感就是,重點不在我擁有什麼。
而是別人擁有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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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唯一想的到鼓勵你看完的說詞了。
這篇文章不只在談相對剝奪感,不過已經著墨的夠深刻了。
玫瑰: 一個社會性假定
Simmel
這個童話要麼發生在烏托邦(Utopien),要麼發生在塞爾特維拉(Seldwyla,瑞士作家
凱勒為小說集虛構的地方——譯註),要麼在所有的地方都發生過。
在那些地方,公民之間存在一種驚人的不平等。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一片土地,為他產出
所需要的許多東西,甚至產出遠遠超出他的需要的東西。
然而,還有一些人能在自己的小農莊種植玫瑰。也許他們比別人的錢多一些,也許他們肯
在這上面多花時間,或者正好擁有玫瑰所需的土壤和陽光,總之,他們有玫瑰花,而別人
沒有。
由於人們還沒有轉過神來(Nachdenken),這種情況很長時間沒有引起嫉恨,有人有玫瑰
成了一種天賦的必然性,如同佔有美麗和醜陋、理智或愚蠢。但是玫瑰的主人不斷嫁接,
增加並改良玫瑰,終於在其他公民中引起暗暗不滿。
一位煽動者用激烈的言辭號召:我們生來就有擁有玫瑰的權利,如今只有少數人才有玫瑰
,必須制止這種盲目的偶然性。
另一位煽動者對著群眾叫嚷:矇昧的無慾時代已經過去,為更高文明而鬥爭的戰鬥口號是
:如果你要欲求什麼,就欲求什麼吧。
第三為煽動者從邏輯和植物學角度證明:由於自身的複製(Vervielfatigung),玫瑰必
然逐漸積累,以至於少數擁有者諸如埃拉加巴盧斯(Heliogabal,羅馬皇帝[公元前218-
前222在位]——譯註)的客人們在玫瑰叢中窒息,全部擁有物輕而易舉地落入眾人手中。
不過,這種命定的剝奪進程很可能還要簡便、迅速。但這卻決非僅僅是激發眾人的嫉妒、
貪婪和貪圖享樂等低下衝動。
相反,玫瑰香味不僅迎合感官(只用鼻子聞它,該多麼可惜!),而且用甜蜜的刺激滲透
到我們生命最細微、最遙遠的地方——同樣,在人民的呼聲中,靈魂的最後渴望和最深層
的文明思想同人們過於人性的衝動緊密相連。
於是,一個革命政黨形成了,與之對立的是擁有玫瑰的保守政黨,他們不僅想保護自己對
玫瑰的佔有,而且還想保護現在才意識到的那種誘惑:擁有某些別人羨慕與渴望的東西。
所有這些為一項法律作好了準備,它應該通過某中壟斷手段保障保守派以世襲、繼承和歷
史的方式擁有玫瑰。
這時,起義終於爆發了,它以平等主義黨派(Egalisierungspartei)的全面勝利而告終
。
起義之所以大多以這種方式結束,乃因為該政黨賦予生命的那種道德觀念最終潛入敵方陣
營:社會正義的理想超越了一切利益衝突,他們的外在勝利知識對他們已經贏得的內在勝
利的肯定。
於是,和平、平等和幸福終於得以實現。在公民擁有的任何一片最小的土地上,都盛開著
玫瑰。
同時進行的土地重新分配方案,為每個人創造了同等的種植玫瑰的條件。事物的外在狀態
能夠給人提供的一切,以其最工整的恩惠分配方式賦予人們這些條件。
但是,這些份額仍然不能像數學方程等式一樣對各方均勻分配。無論如何,總有一些人培
植玫瑰時手氣更好,另一些人得到的陽光稍稍充足,有的人嫁接的嫩枝更為結實。自然總
是出人意料地、無拘無束地干擾人類計劃的對稱性。
但在人們看來,接受這些微小的不平等是不可避免的,一如人們承認那些不久前還顯得非
常重大、現在卻已經消除的差異。的確,在已經贏得的強力面前,人們事實上對這些quan
tit negligeable(無關緊要的數量)完全熟視無睹。
但是,現在出現了完全不同的東西,人類靈魂的一種奇怪本性為此憂心忡忡。
這種東西深深根植於人類靈魂,分割成日復一日的體驗,以至於惟有在對我們的精神進行
數個世紀的深思之後,它才得以確立下來。
因此,靈魂所能感受到的,不過是當下的運動和刺激同過去的運動和刺激之間的差異。所
有這些都以一種迷幻般的形式在靈魂之中迴盪,並且構成了一種背景;在這種背景下,當
下時刻贏得並失去其內容和意義。
因此,假設生命缺少內在差異,以至於人們害怕天堂裡持久的幸福會變成持久的無聊,那
麼,不管生命在何種高度、以何種深度流淌,對於我們來說,都顯得空洞和無謂。
幾十萬元的損失對於富人來說,並不比窮人丟失幾個塔勒(18世紀還通用的德國貨幣——
譯註)不幸多少;在愛情的萌動階段,偷偷地摸一摸手所帶來的幸福,並不亞於熱戀階段
毫無節制的歡娛。
我們感受到的並非是生命刺激的絕對量,正如我們滿足與匱乏的整體水平並非在於何種高
度和深度。
毋寧說,生命的個別時間是因何種差異而相續凸顯出來的。
因此,誰若從一種生活水平上升或者下降到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水平,在經過短暫的適應期
之後,新的生命水平範圍內的波動與差異,就可以完全一樣的歡樂或悲傷情感來回答,正
如可以用過去狀態中何等強烈或微弱的情感來回答。
我們的靈魂非常類似於精緻的機器人,它們用一種自動變化的調節來對外在條件的每依次
變化作出反應,它們總是發揮類似的功能。我們同他人的關係、相對於他們的高度與深度
之差異,一旦內化(verinnerlichen)為某種情感,為了將這些感情相同的量同刺激變動
的量聯繫起來,這些情感便清楚地顯示,我們都是對差異何等敏感、同時又何等富有適應
能力的生物。
既然那麼久以來都行得通,現在當然也沒有問題。但是有一天,適應期結束了。自然用玫
瑰的顏色和形式、芳香和魅力的差異顯示,自己市諸多協調意圖的座鐘裁決者。
正是這些最席位的差異一方面激起類似的仇恨和嫉妒、相同的傲慢,另一方面也激起相同
的匱乏感。
新一輪尖銳的理論開始糾纏著諸多靈魂:為了將人類提升到更高的幸福階段,所有的擁有
物又有什麼用呢?外在的擁有喚醒了滿足感,假設沒有這種滿足感,擁有物就是一個無核
之殼,一種對牛彈琴。
然而,是否並非一切外在的擁有都僅僅以這種方式獲得意義?對以前那種狀態的總體性反
抗,是否另有其因,而不是因為感受到不平等、匱乏、不公正的苦難?讓一切停留在舊狀
態之下的東西,是否因為財物被折騰來、倒騰去而消除乾淨了?純粹是變幻面具(Masken
wechsel)!
一種可怕的認識開始浮現:假如自然將一種不平等感同擁有玫瑰聯繫在一起,正如它將這
種感受同匱乏聯繫在一起,那麼就再也沒有比玫瑰更無關緊要的了。
幸福與痛苦的根據就在對對象的佔有或不佔有之中,這恰恰是世界歷史的錯誤。
不!重要的並不在於我是否擁有它,不在於我的感覺是否起決定作用,而是在於他人是否
擁有它。
惟有極其精巧和純粹的靈魂才可能以享受的方式擁有客體;它是如此的豐富,因而足以依
靠自己最本真的內在性來生存,而不是讓感覺超越靈魂的界限。
但群眾決不會滿足於事物的美麗,而是將自己的刺激同擁有聯繫在一起,因為鄰居沒有它
,並將擁有物同匱乏聯繫在一起,因為鄰居擁有它。
惟有對變化了的佔有物的最初直接印象才可能壓倒互相攀比。但是,新的水準之間更精細
的差異同以前粗略的差異一樣,立刻就強烈地刺激我們很寬便適應的敏感。
外在協調的西西弗斯式辛勞的幻象總一再驅使著我們,知道自然為這種幻象劃定界限,知
道我們認識到,我們想向外來逃避的那種受苦從內在方面追趕著我們。
我不知道這個神話國度中的公民是否看清、何時看清這一點,看到革命——總是圍繞著不
平等的殘餘——如何頻繁地一再上演。
一個世紀以後,人們或許知道。但是,玫瑰繼續生活在自我歡娛的美麗中,以令人歡欣的
漠然對抗著所有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