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時中喝過半碗酒，漲紅的臉色漸漸復了原，旁人便又問道
「陳時中，你當眞政府標示能讓民眾有辦法辨識萊劑麼？」
陳時中看着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
他們便接着說道，「你怎的連半個美豬也吃不敢呢？」
陳時中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裏說些話；
這回可是全是我有三高、逼不得已、沒法辨識之類，一些不懂了。
在這時候，衆人也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這些時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櫃是決不責備的。而且掌櫃見了陳時中，也每每這樣問他
，引人發笑。
陳時中自己知道不能和他們談天，便只好向孩子說話。
有一回對我說道，「你吃過豬睪丸麼？」我略略點一點頭。
他說，「讀過書，吃豬睪丸腦筋會好，還會變聰明……我便考你一考。豬睪丸的豬，用怎樣
的豬？」
我想，討飯一樣的人，也配考我麼？
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
陳時中等了許久，很懇切的說道，「不能回答罷？……我教給你，記着！這些進口來源應該
記着。將來做掌櫃的時候，寫賬要用。」
我暗想我和掌櫃的等級還很遠呢，而且我們掌櫃也從不將用的美豬記上賬；
又好笑，又不耐煩，嬾嬾的答他道
「誰要你教，不就是貢丸混台豬不標示，豬油免標全用美豬就好了麼？」
陳時中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着櫃臺，點頭說
「對呀對呀！……美豬有四種不用標示的進法，你知道麼？」
我愈不耐煩了，努着嘴走遠。
陳時中他想在櫃上寫字，見我毫不熱心，便又歎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自此以後，長久沒有看見陳時中。
到了年關，掌櫃取下粉板說
「陳時中還欠小巨蛋十九個演唱會錢呢！」
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說
「陳時中還欠十九個演唱會錢呢！」
到中秋可是沒有說，再到年關也沒有看見他。
我到現在終於沒有見——大約陳時中的確用了什麼去換了台灣的國際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