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習時代下,黨讓中國人讀些什麼?

作者: qazsedcft ( 蛋包飯 )   2021-07-04 23:39:26
1.媒體來源:
《報導者》
2.記者署名:
文/金笠笙
3.完整新聞標題:
習時代下,黨讓中國人讀些什麼?
4.完整新聞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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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黨100週年之際,中國共產黨歷史博物館播放著習近平的影片。(攝影/AFP/NOEL CELIS

中國很多學校的牆面上,都會貼著前蘇聯作家高爾基(Maxim Gorky)的名言:「書是人類
進步的階梯」。但在這個「世界第一出版大國」裡,黨規定著「階梯」只可以通往哪個方向

歐威爾(George Orwell)的名作《1984》中,主人公溫斯頓供職的真理部,從事著在字典
裡刪除特定詞語,反覆修改歷史以使之符合現實政治需要的工作。這樣的故事眼下正在中國
真實地發生。無論統一中小學生的教材,壟斷意識形態和經典論述,還是限制人文社科書籍
出版,避免各種噪音魚龍混雜,「鐵幕」前發生的這一切,都在「老大哥」習近平登台後,
變本加厲地進行著。
我和媽媽用積木搭了一個摩天輪
我們用旋轉摩天輪的方法
測量每一個面的重量
重的會落在下面
輕的會留在上面
轉的時候
摩天輪突然停了下來
然後又轉回去
我知道
它停下來的時候
一定是在思考
到底哪個面比較重
在上海一所小學念三年級的豆豆(化名),在作業裡寫下了這樣一首頗有靈氣的詩。他的「
80後」媽媽杜雲(化名)看了兒子的作品,也是喜出望外,分享給了好幾個密友,並得到了
不少稱讚。
但杜雲也清楚地記得,自己上一次向朋友們分享與兒子有關的文字內容時,心情卻是充滿了
憤怒。那是豆豆小一下學期的事情,他正在讀語文課本裡一篇名叫〈吃水不忘挖井人〉的課
文。
小學課本裡的個人崇拜與血腥
〈吃水不忘挖井人〉
瑞金城外有個村子叫沙洲壩,毛主席在江西領導革命的時候,在那裡住過。
村子裡沒有水井,鄉親們吃水要到很遠的地方去挑。毛主席就帶領戰士和鄉親們挖了一口井

解放以後,鄉親們在井旁邊立了一塊石碑,上面刻著:「吃水不忘挖井人,時刻想念毛主席
。」
正文後注釋說:本文根據〈我們偉大的祖國〉改寫,原文刊載於1951年10月12日《人民日報
》。
類似的憤怒,她之後還要經歷很多次。隨著兒子長大,這些類似於台灣學生當年在國文課本
上看到「先總統蔣公小的時候看魚逆流而上」的故事,不斷地在中國中小學生的語文教科書
中出現,像是二年級上的〈朱德的扁擔〉、四年級上的〈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四年級下
的〈黃繼光〉、六年級上的〈開國大典〉、〈狼牙山五壯士〉等。這些課文的共同點在於,
以中共的領導人或官方定義的「英雄人物」為主角,字裡行間流露出對個人崇拜的暗示,不
但內容的真實性無法考證,而且常與戰爭相關,內容殘酷血腥。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課文都如〈吃水不忘挖井人〉這樣,赤裸裸地對小學生進行「黨化教育
」。大部分課文尚屬適合孩子閱讀,但在節選和刪改之中,也有眉角。在出版社擔任編輯的
沙晶(化名),有次看到女兒的三年級語文課本中有一組名為〈昆蟲備忘錄〉的課文,並註
明「本文作者汪曾祺,選作課文時有改動」。已故作家汪曾祺文筆細膩動人,其作品近年在
中國頗受推崇。出於好奇,沙晶翻閱了原文,想看看「改動」在哪裡,竟然發現其中第二篇
介紹瓢蟲的〈花大姐〉中,作者原本寫著:
瓢蟲是做得最精緻的昆蟲。
「做」的?誰做的?
上帝。
上帝?
因為出現了「上帝」二字,由此以降的一大段,在選入教材時,都被刪除了。
中共黨章強調,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等「作為自己的行動指南」,因唯物主義、無神論的特性
,在黨國體制之下,不可能容許「上帝」被寫進教科書。「對比一下竟然發現了這樣的玄機
,」沙晶說,「不過也因為這件事,讓我有機會提醒孩子:光看教材是不夠的,看書一定要
看原文。」
「有時候,我忍不住會對豆豆說,不要迷信教科書,不要迷信老師。但又會擔心他童言無忌
,在學校公然講這些話。也想過要不要教他區分場合,有些話只能在家說,不能在學校或者
別的地方說,但這又是在教他兩面三刀,對孩子也是一種傷害,」擁有中國某名校文學碩士
學位的杜雲說,作為「對抗」,自己只能鼓勵兒子多閱讀課外書籍,抱持好奇心和質疑精神
,才能寫出「摩天輪」這樣有童趣的文字。
「難以想像,21世紀都已經20幾年了,中國在很多方面看起來已經非常進步了,我們的孩子
卻在念著1951年黨報《人民日報》上的文章──30年前,我們小時候都不會去讀的老掉牙的
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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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這一代生於紅旗下的孩子,九年義務教育中的語文、歷史、思想與法治(即政治)等課
程,必須全國統一使用所謂「部編教材」。(攝影/AFP)
全中國統一教授部編教材,文史政意識形態高度集中
其實,至少從1990年代開始,中國就持續有調整語文教材內容、避免其淪為「政治課本」的
聲音,並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公共討論。因為這些呼籲,也推動了教材內容一定程度的改善,
與國家領導人和「英雄人物」有關的課文逐步減少。「去政治化」的同時,語文教材也加強
了文學性,增加適合學生閱讀與提升中文能力的中國當代作家的作品。
但這個在1990年末與2000年初的趨勢,在進入「十三五」後,發生了極大的反轉。2019年5
月14日,中國教育部正式發出通知,要求從當年9月起,九年義務教育中的語文、歷史、思
想與法治(即政治)等課程,必須全國統一使用所謂「部編教材」。普通高中的三科統編教
材已於2019年正式投入使用,目前覆蓋20個省區市,2022年預計將實現所有省分「全覆蓋」

于方(化名)是一家省級「重點中學」的語文老師。說到這套自己和學生們使用了兩年的部
編教材,她脫口而出:「最大的特點就是意識形態高度集中,幾乎每學期的第一課都是偉大
領袖(毛澤東)的文章,包括〈沁園春・長沙〉等,有一種文革時期讀『老三篇』和『紅寶
書』的感覺。」
此前的幾十年時間裡,編寫、選擇教科書的權力至少下放到省,各省所用的教材均不盡相同
,比如北京等地用「人民教育出版社版(人教版)」,江蘇用「江蘇教育出版社版(蘇教版
)」,上海用「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版(華師大版)」等。有些省分還有多套不同的教材,
只要能夠對接高考,學校甚至有自行決定使用何種教材的權力。現在這套全國統一後的語文
教材,雖然仍是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但于方將之稱為「更變態的人教版」,對比編者名
單,也和以前的「人教版」有所不同。
「相比意識形態,我覺得語文課文最重要的是文學性、思想性,恩格斯(Friedrich Engels
)的文章有些寫得也很好,未必不可以作為課文。至於意識形態任何文章都難免會有,哪怕
你讀韓愈的文章,也可以說有某種意識形態。但選擇語文課本的標準僅僅是『政治正確』的
結果是,大部分課文文學性不佳,邏輯性不強,缺乏思想深度,也不能幫同學拓展視野。」
于方供職的學校,入校的標準約為所在地區中考前1%的學生,為了課程內容適合整體水平較
高的學生,老師必須在課堂上增加補充閱讀的內容,「但即便是普通學校的高中生,也不應
該念這種掃盲班程度的課文吧。」
「所以拿到這套教材之後,很多語文老師的第一反應是『罵』,然後想到的是到底該怎麼教
?」于方上中學的年代,在她所供職的學校裡,語文課本選了李瑞環等國家領導人的文章,
老師通常會覺得沒有什麼可講的,就直接跳過了,「但相比現在的教材課本那些作為政治人
物的作者,李瑞環已經絕對算是開明派了,大概文筆也比他們好很多。」
同時也是文學博士候選人的于方表示:「以前這樣的情況也有,但比較少。比如語文課本中
選入了一篇課文〈春天的故事〉,是一首鄧小平和改革開放的歌曲,歌詞為『1979年,有一
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 』,一般老師會讓學生把整篇文章讀一遍,這一篇
課文就算上過了。遭遇更多質量不盡人意的課文之後,很多老師只能把這樣的辦法發揚光大
。」她解釋,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避免被別人詬病:「這個老師上課怎麼都不講政治?」
唯一讓這些一線語文教師感到慶幸的是,「至少考試的時候,並不會考這些亂七八糟的課文
──因為那些出考題的人,也不知道這樣的課文裡面有什麼知識點可以考察。」
但相比於語文,與實際形勢關係更緊密的歷史、政治教材就沒有這樣「幸運」了。2017年12
月審定、2018年2月第一次印刷的部編歷史教材八年級下冊,將原教材中〈文化大革命的十
年〉一章,改成了〈艱辛探索與建設成就〉。于方說,如果在歷史高考中出現了相關的題目
,學生的回答必須是「十年艱辛探索」,若寫「文化大革命」或者「十年動亂」、「十年浩
劫」,其結果註定只會被打上一個紅色的大叉。
教科書外的世界:限縮圖書總量、加強出版審查
進入21世紀之後,中國每年出版的新書保持在20萬種以上,穩居「世界第一出版大國」。面
對浩如煙海的新書,中共當局當然也無能力逐一審查。事實上,早在1949年11月,《出版總
署最近情況報告》中即指出:
「對於改進書刊素質並防止反動宣傳問題:擬不採取事前檢查制度,而採取事後審查制度。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對書籍內容的出版管理基本是「事後審查」。但教科書是一個特例
,因為承擔著形塑青少年「三觀」的重任,每一冊都會特別受到審查 。2019年3月,中國開
始實施「圖書質量審查」。「這兩三年來,這種質量審查的範圍加大了,除了教材之外,社
科類圖書也成了重點關注的對象,會以大約10%的比例被抽取,進行質量審查,」在一家國
營出版社擔任副總編輯的胡曉(化名)透露,審查非常嚴格,之前自己所在出版社的項目中
,甚至遇到過索引頁碼標註錯誤,被挑出來的情況。按照中國原新聞出版總署2004年發布的
《圖書質量管理規定》,差錯率高於萬分之一,即為不合格。
因為有了這樣的經驗,也讓胡曉不得不進行一些技術性處理,比如她近期處理關於空間的文
化研究、社會分析的書籍,以往的慣例是申請社科類書號,現在她要求部屬申報時全部改成
科技類,以躲過極其費時費力的審查。「麻煩還只是一方面,如果審查被判定為不合格,真
的會縮減下一年給我們的書號總量。」
去年6月,一篇名為〈再出重拳,嚴控出版品質,出書更難了!〉的網路文章流傳甚廣,上
頭寫著:
「2020年,有關部門再度出手,嚴控出版品質 如果被新聞總署抽查到不合格的圖書,該
出版社的書號供應量會遞減15~30%。」
胡曉表示,上述說法基本屬實。事實上,中國政府對於出版進行控制的手段,除了加強審查
之外,就是開始限縮總量。從2017年開始,中國全年出版的新版圖書品種與印數,首次雙雙
下降。之後幾年,新書縮減情況一直持續。
這背後除了紙品價格上漲、部分印刷廠關停等影響,最主要的還是政策。2019年即有相關文
章指出:
「從2017年起,國家對出版選題、出版品質等控制得特別嚴格,是20年來最嚴格的。內容敏
感、問題複雜,尤其是屬於國家重大題材的書稿,審稿週期長,出版難度大。」
曾長期在國營出版社工作,現在一家民營圖書出版公司擔任主管的楊驀(化名)透露:「比
如一家有一定規模的出版社,原來每年的『額度』是200個書號,如果用完了還是可以再去
申請。但現在規定變了,可能就只給你150個書號,用完了就沒有了。這兩年就開始出現這
樣的情況,10月左右出版社把書號用完了,還沒出的書只能等第二年再去申請書號。」
不能使用的「極限詞彙」,和「虛無」的問題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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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對出版選題的控制近年愈趨嚴格,教科書、人文社科書籍市場哀鴻遍野,只有「紅書」
最安全。圖為世界圖書與版權日(4月23日),遼寧省一間設有「黨建書店閱讀區」的書店
。(攝影/AFP)
「最近又有新的招數來折騰我們,」長期擔任人文類書籍編輯的秦翰(化名)指出,2021年
官方又以嚴格執行《廣告法》為名,嚴查書籍封面和內容中「極限詞」的使用,「不但『第
一』、『首個』、『世界級』等不能隨便使用,對於國家領導人、地圖、民族宗教問題等,
也都要求得更加嚴格。以往這方面的要求主要用在報紙的管理上,現在把對書籍的要求提升
到了和媒體差不多的程度。」
「這其中也透露出很多信息,比如對港澳台、新疆、西藏、內蒙古相關的,都查得很嚴格,
說明了政府關注的重點,」楊驀感慨,「出版本來就已經不賺錢了,我真的覺得這樣管下去
,整個行業要完蛋了。」
與嚴控圖書出版一體兩面的,是愈來愈頻繁地查禁「問題書籍」。
在中國統稱為「禁書」的官方行為,其實包括了一系列程度相差極大的措施:最輕微的甚至
並不下架,只是禁止再版;再嚴重一些的,可以禁止其在實體店和主要網路平台(包括京東
、當當、中國圖書網等)銷售,但在淘寶和中國最主要的二手書網路交易平台──孔夫子網
等地方,依然可以買到,只是價格已經漲到了數倍於定價的程度。最嚴重的,則不僅實體書
店禁售,而且網路上幾乎完全找不到該書訊息,彷彿不曾存在過;主管部門還會要求出版社
將未售出的書籍從各通路全數召回、集中銷毀。最最嚴重的情況下,出版了該「問題書籍」
的出版社,會受到處罰,責任編輯和主管都可能被「處理」。
進入21世紀,中國最著名的禁書事件發生在2007年,時任新聞出版總署副署長鄔書林在一次
會議上宣布,禁止發行章詒和《伶人往事》、胡發雲《如焉@sars.come》等8本內容「越線
」的書籍。此事被曝出後,曾引起了不小風波。被推上風口浪尖的鄔書林連連否認「禁書」
之事,主管部門也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低調行事。
如今看來,當時措施算是相當「溫柔」。很長一段時間,章詒和的《往事並不如煙》、《伶
人往事》仍能在書店甚至書展購買,網上價格也是平價,讀書網站上的條目都完好無損。之
後較長的時間裡,出版在相對自由的狀態下進行,不時有「尺度」較大作品出現,因為並未
被事後追責,出版社的膽子也漸漸大了。直到2016年出現又一次轉捩點。
當年5月,廣西檢察院在其官方微博發布消息稱,「以涉嫌受賄罪對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集
團原董事長何林夏(正處級)決定逮捕,案件偵查工作正在進行中。」2年多後,何林夏被
判刑10年。
此前數年,廣西師大出版社推出了不少品質甚佳的書籍,社長何林夏、總編輯劉瑞琳讓該出
版社成為一個響亮的品牌。當時在該出版社任職的查勤(化名)透露,「出事」時間其實早
在2015年11月,「因為出了兩本書,一本是紀錄片導演張贊波的《大路》,講動遷造高速公
路的事情,其中還涉及到了已經倒台的原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另一本是《紅太陽是怎樣升
起的》作者高華的遺著《歷史學的境界》。高華是『名單』上的人,他的書是不可以出版的
。」
「發生了這件事之後,廣西師大的書都被嚴查。」劉瑞琳被撤職,何林夏被抓,這家風光一
時的出版社也漸漸暗淡了下去。
同樣是在2016年,大批與蘇聯、東歐前社會主義國家相關的書籍被禁。一份網路名單顯示,
這一批疑似被禁的共20多本書,包括多本索爾仁尼琴(Aleksandr Solzhenitsyn,台灣譯為
索忍尼辛)傳記、古拉格群島(指蘇聯時期的「勞改營」)相關書籍、曼德施塔姆夫人的兩
本回憶錄,甚至連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白俄羅斯記者阿列克謝耶維奇(Svetlana Alexievic
h,台灣譯為亞歷塞維奇)的一些作品,也因傳言被禁,售價一度漲到人民幣三位數。其背
景或可追溯到2013年,剛剛上台不久的習近平強調,必須深刻記取前蘇聯解體的歷史教訓,
並唏噓蘇共「亡黨亡國」時,偌大一個黨「竟無一人是男兒」。
一位出版社編輯透露:「其中有幾本是我們社出的,當時的要求不僅是下架,而且所有書都
要回收、銷毀。那兩本書網上的售價已經炒得很高了,有朋友托我買,我本來也覺得沒什麼
問題,就答應了。結果竟然連員工都不許賣,只能全部搗成紙漿。」
更令人震驚的是,曾接連有網友在中國最權威的讀書網站豆瓣發文稱,自己因在網上買了《
古拉格之戀》等書,招致員警上門,要求交出書籍,書的賣家更傳被立案偵查。
隨著中國共產黨百年誕辰臨近,習近平和中共再次高調反對「歷史虛無主義」,稱:「一些
人把歷史當作『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有的誇大黨史上的失誤和曲折,肆意抹黑歪曲黨的歷
史、攻擊黨的領導、詆毀黨的領袖 」反對「歷史虛無主義」的淵源至少可以上溯到2013
年,中共內部傳達的言論管控政策「七不講」,其中之一即「中國共產黨的歷史錯誤不要講
」。
所有和中共官方口徑的「四史」不同的歷史研究、文學作品,都可能被扣上「虛無」的大帽
子,而遭到封殺。疫情中被「小粉紅」指責為「陰陽怪氣」的武漢作家方方,根據「土地改
革運動」真實故事創作的小說《軟埋》,曾於2016年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但如今,這本
書的簡體版在網路上根本搜尋不到。今年5月,豆瓣網站上不但刪除了持解構「中華民族」
觀點的歷史作者劉仲敬的全部作品,搜索他的名字甚至會出現一行字:
「根據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搜索結果未予顯示。」
美國人文書書號難申請,引進台港作者要審「錯誤言論」、「查三代」
嚴苛管制之下,中國本土作者的創作也受到了影響,新書之中的佳作,大多來自境外作者。
以豆瓣每年發布的讀書榜單來看,2019年的十大「高分圖書」中,作者為中國籍的只有2本
,2020年則僅1本。更顯諷刺的是,2018年,該網站評出的最佳中國文學作品出自兩位台灣
作家──龍應台的《天長地久》(非小說類)和林奕含的《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小說類)

但對出版社來說,引進版權也存在著不小的風險。2018年中美貿易戰開打以來,兩國在各領
域針鋒相對,2019年年中,一些出版社陸續接到上級的最新指示:美國籍作者的書要延遲出
版。按近年新聞出版系統慣例,新規口頭傳達,沒有白紙黑字。
由此引發業內一系列效應,像有些編輯以往主做美國書的版權引進,一時全無業績,只能另
闢戰場。也有人引進的多本美版書遲遲無法出版,受到外方壓力,卻也無可奈何。
主要負責引進版書籍的楊驀透露,自己所在的出版公司,美版圖書的引進已經幾乎完全停滯
,「也不是所有美國作者的書都出不了,科技方面的有一些還可以出,但我們主要做人文社
科類的書籍,基本都出不了。」
以往,中國也對個別海外引進版權的書採取過「特殊措施」,如被主管部門認為內容敏感,
出版社就用少印刷、不宣傳等做法處理,對國外出版社有交代,避免對方感覺到背後的「政
治操作」。
楊驀的同事沙晶一直關注港台作者,以前也常向那裡的朋友打聽新書動向,希望找到好題材
,引進到中國市場。不過現在,即便港台友人提供資訊,她也只無奈回覆:「暫時不引進了
,實在太麻煩了。現在要出書,如果作者是台灣人、香港人,簡直是『查三代』,光額外的
表格就要填很多張,但就算填了也不見得就能批下來。」
楊驀說,一些合作的出版社明確告訴他們,目前不接受港台作者的書。「可能主管部門訂了
一份『名單』,包括作詞人林夕之類的,凡是在反送中等事件中發表過『錯誤言論』的人,
無疑都在上面。」
沙晶則補充道:「而且港台作者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因為你不知道,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對
什麼議題,發表什麼樣的言論。即便之前是『安全』的人,突然說了什麼話,可能已經印出
來的書就得全部下架了。」
業內人士認為,對美籍、港台作者的限制,徹底改變了以往的「事後審查」制度,儘管這樣
的事先審查,甚至並非內容審查,而是身分、國籍審查。但事實上,作為境外人士的作者們
,只要還健在,不論國籍,其「不可控」風險都是存在的。COVID-19疫情後,諾貝爾文學獎
得主、魔幻現實主義大師尤薩(Mario Vargas Llosa)將之稱為「中國病毒(China virus
)」,批評中國政府專制、封鎖資訊,導致了疫情在全球蔓延,他的書隨即也遭抵制和下架

安全又賺錢的「紅書」,也不是人人夠格出
https://i.imgur.com/CMUyNuB.jpg
在一家書店的「黨建專區」,擺放著各種書名中包含「習近平」的圖書,他在河北正定縣、
福建寧德市等地主政經歷都被編輯成書,各家出版社也會根據自身定位,編寫特定主題的習
近平相關圖書。(圖片提供/受訪者)
無論教科書、人文社科書籍,中國出版市場看似已哀鴻遍野。有沒有哪個領域是「逆勢」紅
火的呢?幾乎所有受訪的業內人士都會脫口而出:「紅書」,或者「黨建書籍」。
「光我們所屬的省級出版集團,這樣的『紅書』,今年至少印了50萬冊,」從編輯轉行到書
店工作的查勤透露,「黨建類書籍銷量榜前幾位,基本都是『大大』(指習近平)的書,銷
量肯定都是百萬級別的。尤其黨史學習『四件套』,包括《中國共產黨簡史》、《毛澤東、
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關於中國共產黨歷史論述摘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
主義思想學習問答》和署名習近平著的《論中國共產黨歷史》,絕對是千萬級別的,理論上
要求黨員人手一套,非黨員的幹部,一般單位也會發給他們。」據官方發布的數據,截至20
19年中共黨員共計9191.4萬人。
習近平2007年卸任浙江省委書記後不久出版的《之江新語》(「之江」是浙江的別稱)一書
,至今已再版了16、7次之多。那些有國企背景的書店裡,通常會設置一個習近平著作和其
他黨建書籍的專櫃,裝飾得金碧輝煌。《之江新語》、《習近平談治國理政(一、二、三卷
)》、《習近平關於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重要論述選編》、《習近平關於中國特色
大國外交論述摘編》之類的書籍,擺得滿滿當當。
但是,也有身在中國的「書蟲」告訴《報導者》,在這些「偉光正」專櫃前駐足的人並不多
,民營書店裡,大多不會擺設這樣的專櫃。查勤說,其實習近平著作等書籍的銷售,主要還
是通過企業等團體採購,至於分發之後,拿到的人有多少會看,恐也無人知曉。
而在以使用者評分為最大亮點的豆瓣上,這些書籍悉數被設置為「禁評」──無論評分,或
是評論。
「賣了這麼多書,該有多少版稅收入啊?上億人民幣?」一位編輯自問自答,「可惜,那是
機密,我們無法知道。」
楊驀則分享了一個特別的故事,關於自己從國營出版社離職的原因。「和原來出版社的老闆
相處了多年,直到最後圖窮匕見,逼著我編一本和習近平有關的書,才發現他原來是個黨棍
。這件事一度讓我非常痛苦。但最後呢?人家告訴我們,我們出版社資格不夠,不配出習近
平的書。」
知道那個結果的時候,他想起了魯迅的話:「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
5.完整新聞連結 (或短網址):
https://www.twreporter.org/a/ccp-100-control-of-textbook-and-publication
6.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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