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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蛇」卡邁．波西可（六）萬案之王
1985年2月25日，美國聯邦檢察官魯道夫．朱利安尼以從事毒品交易、高利貸、賭博以及
控制工會敲詐、勒索建築業等15項罪名，起訴組成「黑手黨委員會」的紐約五大家族老大
及重要成員，被告包含了博南諾家族老大菲利普．拉斯特利；甘比諾家族老大保羅．卡斯
特拉諾與二老闆阿涅洛．德拉克羅斯；吉諾維斯家族老大「胖東尼」安東尼．薩萊諾；盧
切斯家族老大「閃案東尼」安東尼．柯拉洛、二老闆薩爾瓦多．桑托羅與軍師克里斯多夫
．富納里；還有科隆博家族二老闆傑納羅．蘭傑拉以及成員拉夫．斯科波。
訴訟案的目標，是一口氣扳倒五大家族；被《時代》雜誌稱為「萬案之王（Case of
Cases）」。
令這訴訟得以成立的核心關鍵之一，便是科隆博家族的「水泥俱樂部」。五大家族中除了
博南諾家族，每個家族都牽涉參與其中。
另外一個關鍵則是1979年博南諾家族老大卡邁．嘉蘭特的謀殺案──博南諾家族當時的老
大鬧了雙胞，由於正式老大菲利普．拉斯特利正在坐牢，家族內的競爭對手卡邁．嘉蘭特
趁勢掌權，自命為老大（另說嘉蘭特是以代理老大自居）。
嘉蘭特是個顧人怨的神經病，他的許多手下並不喜歡他，紐約的其他家族老大也普遍討厭
他。他企圖壟斷毒品市場，並且懷抱成為「老大中的老大（Capo dei capi）」的野心，
引來其他人極大不滿。因此當在監獄中的拉斯特利向黑手黨委員會提案要除掉嘉蘭特時，
獲得了委員會表決同意。
1979年7月12日，卡邁．嘉蘭特和博南諾家族角頭雷奧納德．科波拉一同到表親喬．圖拉
諾所經營的義大利餐廳共進午餐。餐後，當嘉蘭特正愜意地抽著他所喜愛的雪茄時，三名
蒙面槍手闖入了餐廳，來到嘉蘭特在露台的座位前。圖拉諾起身喝斥他們離開，槍手們立
刻拔槍向他射擊。
嘉蘭特的兩名保鑣事先已被收買，不但沒有保護老闆或是反擊，反而迅速閃避，讓嘉蘭特
和科波拉暴露在鎗火之中。他們遭到手槍和霰彈槍射擊，當場斃命。
是什麼造成一個老大的死？是貪婪：
https://imgur.com/undefined
事發後半個小時，據說是槍手之一的博南諾家族成員「布魯諾」安東尼．英德利卡托，被
FBI的監視小組拍到與甘比諾家族的二老闆阿涅洛．德拉克羅斯碰面，德拉克羅斯並恭喜
英德利卡托。不久後，英德利卡托便被升為角頭。
在是否要殺嘉蘭特的表決中，波西可投下了不同意票，因為兩人曾是亞特蘭大監獄的獄友
，關係相當好。並且由於嘉蘭特的愛女妮娜暗戀波西可的長子小阿方索，雙方甚至考慮過
聯姻。
題外話，如果你覺得妮娜真是品味獨特，這是小阿方索．波西可：
https://imgur.com/nra733E
這是波西可的二兒子拉瑞（圖中，48歲照片）：
https://imgur.com/QHf3mtf
這是三子麥可（59歲照片）：
https://imgur.com/NW6rxEF
回顧一下，這是波西可的哥哥阿方索：
https://imgur.com/QccYujW
我找不到波西可弟弟泰迪發福前的照片，不過泰迪跟大哥長得很像，只有波西可本人的畫
風與眾不同。╮(￣▽￣)╭
言歸正傳。「水泥俱樂部」和嘉蘭特的命案，證明了黑手黨委員會作為紐約黑手黨的統治
實體在運作，從事恐嚇、暴力行為和謀殺，符合RICO定義的「犯罪企業」，為紐約檢方提
供了施力點。
身為科隆博家族老大的卡邁．波西可、博南諾家族軍師斯帝法諾．佳諾涅和博南諾家族角
頭「布魯諾」安東尼．英德利卡托不久後也被列為被告。
另一方面，博南諾家族老大菲利普．拉斯特利則被從「黑手黨委員會」案的被告中移除，
因為此前博南諾家族遭到FBI臥底（艾爾．帕西諾和強尼．戴普主演的電影《驚天爆》即
是描述這件事），使得他們暫時被踢出了黑手黨委員會，導致相關證據較為薄弱。此外博
南諾家族本身的RICO案件，也已足以令拉斯特利被判處重刑。
甘比諾家族老大保羅．卡斯特拉諾與二老闆阿涅洛．德拉克羅斯也同樣從被告中移除，不
過是因為這兩人在審判開始前便已死亡。德拉克羅斯是因為癌症病故，而就在他死後不到
半個月，卡斯特拉諾於1985年12月16日晚間7點，步出一家位於鬧區的牛排館時遭到三名
槍手當街殺害，就在紐約下班交通尖峰時段往來的車潮及行人面前！與他一起離開牛排館
的甘比諾家族角頭湯米．比洛蒂（即前面介紹過的，為《教父》中飾演卡洛的吉亞尼．羅
素解圍的幫派成員）也同遭槍擊喪命。
卡斯特拉諾的命案現場：
https://imgur.com/m4d8cna
派人殺害卡斯特拉諾的，是甘比諾家族角頭約翰．高蒂。
卡斯特拉諾是甘比諾家族傳奇老大卡羅．甘比諾的表親，又彼此娶了對方的姊妹，是親上
加親的關係。他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從事白領犯罪，為家族賺進巨額財富，深受甘比諾信
賴，死前遺命將老大之位傳給他。然而卡斯特拉諾屬於家族中的布魯克林派系，這引發了
曼哈頓派系的不滿。曼哈頓派系的領軍人物正是阿涅洛．德拉克羅斯，非常尊敬甘比諾。
兩派人馬協商之後，德拉克羅斯同意尊卡斯特拉諾為老大，而他本人擔任二老闆，維持家
族內部的派系平衡。
卡斯特拉諾反對販賣毒品，下令販毒者格殺勿論。但毒品卻是曼哈頓派系的重要收入來源
，他們背著卡斯特拉諾私底下偷偷從事毒品交易，高蒂本人便擁有著龐大的毒品利益。
事實上卡斯特拉諾知道高蒂等人販毒的事，然而由於毒品交易利潤豐厚，只要他們乖乖上
繳分成，他便不問錢從何而來，裝作沒這回事。高蒂和他的手下們也清楚這點，更明白假
如自己被執法單位破獲，卡斯特拉諾便會以販毒禁令為藉口除掉他們。
此外，卡斯特拉諾不曾在街頭出生入死，從沒親手殺過人，家族中的一些人對他並不服氣
。更大的問題，在於他貪得無饜，向手下們收取高昂的抽成，引發了許多人不滿。野心勃
勃的高蒂於是串連了一群不滿卡斯特拉諾的家族成員，密謀反叛。
當檢方和FBI為了起訴卡斯特拉諾而蒐集證據時，也監聽了高蒂的親信「呱呱（Quack
Quack）」安傑羅．魯傑洛。呱呱是個多話的大嘴巴──他的綽號便是由此而來──在與
其他人的對話中講了許多毒品交易的事，這些都變成了訴訟案的證據。一旦「黑手黨委員
會」案進入法庭，高蒂販毒的事便會徹底曝光，到時卡斯特拉諾必會清理門戶。為了自保
，高蒂索性先下手為強，暗殺卡斯特拉諾，上位為老大。
80年代中期的紐約五大家族：
https://imgur.com/GFUDFCq
被告人數至此底定，而他們遭起訴的罪名也上升為25項。在訴訟案即將進入審理時，卡邁
．波西可向法庭表示，他不需要辯護律師，他要親自為自己辯護。
此言一出，媒體歡欣鼓舞，但別說同案被告和他們的辯護律師，連法官都驚呆了。
「黑手黨委員案」是複雜的犯罪共謀訴訟，連對許多經驗豐富的律師來說，都是相當具有
難度的官司；而波西可別說是完全沒受過正式的法學訓練，他連高中都沒畢業啊！
沒人知道波西可到底在想什麼。據說他認為聘過那麼多辯護律師，覺得他們都很廢，害自
己老是在坐牢。憑藉著豐富的被告經驗，波西可自信可以做得比律師更好。
胖東尼和閃案東尼的律師勸不動波西可。不想讓已經備受矚目的案件引來更多媒體關注的
承審法官理查．歐文感到非常頭大，警告波西可，假如他擔任自己的辯護律師，他就無法
用「律師不適任」為由上訴。
如果波西可會因此卻步，就不叫卡邁．波西可。他堅持己見，絲毫不為所動。
法官只好試著用同儕壓力讓波西可讓步，表示如果波西可要當自己的辯護律師，那麼其他
人也都必須放棄用「律師不適任」上訴。
同案的其他老大都非常不爽，但波西可有著十頭牛都拉不動的頑固性格，沒人能令他改變
心意。經過一番權力角力之後，波西可如願以償，由他代表他自己，和胖東尼、閃案東尼
等人的律師為本案辯護。這使他又創下一個紀錄，成為美國史上第一個在法庭上擔任自己
辯護人的黑手黨老大。
FBI認為這個舉動非常符合波西可的個性，「卡邁永遠不會交出控制權，無論是在監獄，
是在逃亡，或是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這就是卡邁的作風：他自己罩自己。」
事實上，波西可為自己辯護的行為並沒有看上去那麼荒謬。一名認識波西可的律師在接受
報紙訪問時表示，這是個高明的策略，如果波西可為自己辯護，就有機會運用個人魅力說
服陪審團，他並不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當然這個策略有其風險：他絕不能展現出性格
中兇惡的部分。
考量到波西可沒有法律背景，歐文法官要求他必須聘任一個律師陪在身邊，擔任法律顧問
，給予相關建議；但強調波西可的律師在法庭上不能做任何發言。波西可大概覺得法官神
經病，「庭上，實話實說，我僱這位律師是因為你要我僱一個律師坐在旁邊。我只是遵照
你的要求，不然我就會自己一個人坐在法庭上。」
波西可和他的法律顧問：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AYGaPsymrE
案件審理之前，眾人的律師和波西可的法律顧問開會研究策略，結論是他們的客戶穩死的
。因為這個案件FBI已經蒐證許久，除了之前正好在坐牢的波西可，其他被告都有一堆他
們討論非法勾當的竊聽錄音帶以及監視照片，可以說鐵證如山，根本無從否認他們不是黑
手黨成員。
唯一的一線生機，就是這群客戶承認自己是黑手黨，但主張身為犯罪組織的成員，和犯罪
並不能畫上等號，看能不能賽到──他們真的沒甚麼招了。
由於科隆博家族的RICO案件不久前才宣判，正進行在上訴，其中的罪名同樣包含了利用工
會勒索建築業。波西可主張他和二老闆蘭傑拉被一罪二審，黑手黨委員會案應該要推遲到
上訴結果出來再行審理。
法官否決了他的要求。案件正式進入審理程序，在1986年9月8日展開選任陪審團的工作。
作為自己的辯護人，波西可向法官表示黑手黨被錯誤地描繪為一個犯罪實體，可能會讓陪
審團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影響審判的公正性；並說明因為陪審團的遴選對象大多教育程度
不高，希望法官在詢問候選者時，能採用淺顯易懂的語彙。
歐文法官表示自己向來都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詢問陪審團候選人問題，但同意選任對黑手黨
沒有特定印象的人員。每個候選人都被詢問是否聽說過黑手黨或「Cosa Nostra」，對他
們有什麼印象；最終選出了5名男性和7名女性擔任陪審團。
1986年9月18日，全案正式開庭。魯道夫．朱利安尼指派了後來官拜美國國土安全部部長
的聯邦助理檢察官麥可．謝爾托夫負責黑手黨委員會案的訴訟。
謝爾托夫向陪審團們說明，黑手黨委員會就像一個是大型犯罪企業中的董事會，並告訴他
們，「這不像電影、電視或書籍所描述的那樣浪漫。你們會看到這些人，這些犯罪首腦，
彼此爭鬥，互相背刺，企圖獲得更多的不法利益。你們會知道委員會只受一個原則主宰：
貪婪。他們只想要更多的錢，並且不擇手段地想達到這點。」
盧切斯家族二老闆薩爾瓦多．桑托羅的辯護律師山謬．道森一開始便坦承，「黑手黨和其
成員確實存在。」這個發言非常驚人，因為美國黑手黨此前從來不承認自己存在。道森甚
至坦承，確實有個黑手黨委員會，但強調委員會的作用僅在於同意新成員加入和調解紛爭
，「僅因為一個人是黑手黨的成員，並不表示他犯下了這起訴訟中所指控的那些罪名。」
科隆博家族成員、水泥及混凝土工人區議會主席拉夫．斯科波的律師約翰．雅各，則承認
他的客戶有收取回扣，但否認斯科波是替黑手黨收錢。
終於，輪到卡邁．波西可來說他的開庭陳述了。他戴著金邊眼鏡，穿著黑色條紋西裝和熨
燙整齊的白襯衫，看起來就像一位真正的律師，態度和善，語調溫和，用濃厚的布魯克林
口音自我介紹，「庭上，各位辯護律師，陪審團的先生、女士們，如今我想你們都知道我
的名字叫卡邁．波西可。我不是律師，而是被告。」
這是波西可人生的關鍵戰役，他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他要親自迎擊美國政府，在
法庭上與檢察官和證人正面交鋒，為自己爭取勝訴。
（下週五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