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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宥勳藉 時代革命》,批判本土社會科學
以下是網頁好讀版:
https://chuckchu.com.tw/article/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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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革命》觀後:一個民族的成年禮〉
民族主義縱然有一種排外的驅力,但這種驅力,就其本質而言,並不是發自於恨,而是發
自於愛。它是一種守護鄰人之愛。
我當時看到這一說法,真的覺得深獲我心。我大學是念社會科學的,在我們的學院訓練裡
,對「民族主義」保持戒慎恐懼,是一種基本直覺。因為人類歷史上有太多案例,是民族
主義導致的極端排外、乃至於演變成慘烈的族群鬥爭、清洗。可以這樣說,在人文社科領
域,講到「民族主義」的時候,首先浮現的是對其中蘊含之「恨」的關注。但若追根究底
,民族主義雖然常常展現出有恨意的行動(特別是面對外敵的時候),其最核心的動力卻
不是恨。當我們實踐「認同」、「共同體」的時候,核心其實是「愛」。
過往對民族主義的批判往往忽略了這一點。民族主義雖然不是世界大同、一視同仁的大愛
,雖然是有等差有親疏的小愛,但這有什麼不對嗎?人本來就有等差有親疏,這是很自然
的。只因為有等差有親疏,就磨滅了民族主義當中互相守望愛護的成分,就將這四個字當
成髒字在使用,這是很不公平、也很不實際的。但很可惜的是,我們人文社科研究的主流
,確實就是帶著這樣的偏見在看待「民族主義」的。
《時代革命》的兩條主軸,都在在提醒我們這裡面的辯證性。看似暴衝的勇武群眾,實際
上是有其柔情的關照、也有其深思的覺悟。當香港人在壓迫裡急速確立「中國人、香港人
」之間的認同壁壘,這也不只是排中反中的「恨」,也有護港擁港的「愛」。
在紀錄片裡,一位身形纖細、個性溫和的運動者,起初投入了義務救護的行列,在前線救
治傷者;但在太子車站事件之後,他卻有了殺人的念頭,認為「暴力不能解決問題,卻能
解決有問題的人」。在傳統的「和理非」敘事裡,或許會將這種轉變描述為一種墮落,一
種「對抗怪物自己卻變成怪物」的危險。但《時代革命》卻讓我們感受到,這並不是一種
墮落,也不是變成怪物。這反而有可能是一種擴大:不是「從救人變成殺人」,而是「從
只願意救人,變成也願意殺人」。
我們當然可以說:這是一種純真的失落,這種擴大有某種危險性。
但這或許正是《時代革命》要告訴我們的。正是香港人已不再「純真」,所以這場「時代
革命」,才更顯其深邃,更有其堅韌的意義。這是一個民族的成年禮。
而成年,就意味著獲得更多能力——負責任的能力,反省的能力,追求自我的能力,乃至
於自我武裝,以抗擊世界之殘虐的能力。
這當然危險。但是,一個成熟的人、一個成熟的民族,是不能因為危險而拒絕長大的。
謝謝香港人。雖然你們此刻仍在歷史的苦難時期,但在我這樣的台灣人看起來,你們其實
才是走在更前面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