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問卦] 馬雅曾經在十九世紀復國?

作者: KoujikiOuji (古事記王子)   2024-12-25 21:21:37
※ 引述《Siaukhiam (七美修士)》之銘言:
: 最近在研究墨西哥建國後的歷史,
: 讀到馬雅人曾在19世紀中對墨西哥政府發動種姓之戰,
: 建立了一個叫作Chan Santa Cruz的獨立國家,
: 持續了85年後才被墨西哥滅國?
: 有沒有馬雅復國的八卦?
caste其實本來是葡萄牙語階級的意思,
但因為葡萄牙人到印度後也被用來描述印度的
種姓,caste才變成現在通行的種姓。其實印
度的種姓更精確的說法應該是Jati(實際存在
的種姓,據說有三千種)和Varna(所謂的四大
種姓)。中文翻種姓戰爭應該是誤譯,其實就
階級戰爭。
當時貝里茲也有不少華工移民,所以參戰
的不只馬雅人,也有華人和加勒比地區的奴隸
黑人。
下面這篇有空可以參考看看:
(網誌圖文版:
https://cimonnomis.blogspot.com/2016/09/blog-post_17.html)
馬雅人的最後一役
在西班牙人所征服的幾個美洲古文明當中,抗拒最久的大概非馬雅人莫屬。征服阿茲
提克只花了西班牙人兩年的時間,但征服馬雅卻費去了20年的歲月(1527-1547。實際上,
要等到1697年最後一個馬雅人聚落才被征服) 。即便是進入了18世紀以後,猶加敦半島附
近至少還發生過三次以復興馬雅人王國為號召的起義(1708-1713,1761,1820)。然而,
規模最大、時間最久、最成功且慘烈的,則是墨西哥獨立後(1821),接下來打了半個多世
紀的「階級戰爭」(the Caste War of Yucatán)──戰事起於1847年,官方紀錄上結束
的時間點是1901年,而最後一批武裝團體停止抵抗是1930年代的事。而在整個19世紀、幾
場針對新大陸上原住民的印地安戰爭中,「階級戰爭」大概也是最血腥的──戰前大約五
十餘萬的人口,到1855年時只剩一半;而在戰爭結束時也只恢復到原來的三分之二 。
戰爭的起因是多方面的。最簡單的解釋是原住民對殖民者的仇恨──馬雅人自稱
masewalob(「人民」);不過,延續殖民時期的階級分層,馬雅人是屬於一般所謂Indio的
一分子,而上層的統治階級(說西班牙語的白人後裔)則被稱為Ladino ,雙方的衝突意味
著馬雅人反抗統治階級的解放戰爭。確實,除了起義之外,其他跡象也顯示馬雅人對於被
征服者的身分更有認同感。舉個例子:為了傳教的便利,西班牙傳教士將聖經故事編為劇
本,在公眾與節慶的場合搬演,教化娛樂;在中美洲,最受歡迎的故事是基督徒與摩爾人
(Moor,伊斯蘭教徒)間的戰爭,而印地安人帶入感最深的正是由印地安人來扮演、與西班
牙人對抗的異教徒 。
還有經濟方面的原因。在墨西哥獨立之前,猶加敦半島上莊園主經營的主要是牧牛業
,將畜產品供應給古巴,換回蔗糖與蘭姆酒;受莊園主監管、提供勞力給莊園(hacienda)
的馬雅原住民在牧牛之餘種植他們賴以維生的作物。墨西哥獨立後與古巴間的貿易中斷,
莊園主紛紛投入蔗糖業,莊園也往半島東南部更適合甘蔗種植的土地擴張。這些土地在獨
立前直屬於王室,上面的馬雅原住民過的原本是刀耕火作的自由生活;如今不但是被不斷
擴張的莊園主壓縮其生存空間(游耕比精耕需要更大面積的土地以恢復地力),更因為政府
禁止自由遷徙的法令而落入奴役的鎖鍊──莊園主理所當然的徵用印地安人勞動力,但對
這個地區向來自由的馬雅人而言,與西部已被奴役慣了的同胞不同,莊園中的勞動是不曾
經歷過的壓迫與剝削 。
另一方面的原因則是政治的。墨西哥獨立後,圍繞著政府體制的相關爭議不斷,分歧
點在於保守派擁護中央集權,自由派則支持聯邦主義,主張地方自治。1835年,集權派的
聖塔‧安那(Antonio López de Santa Anna)就任總統,墨西哥所屬各省的主要官員也不
再經由選舉產生,改由中央派任。由於「本土」精英喪失了政治參與權,猶加敦省以武裝
為後盾,分別在1840、1845、1846多次脫離墨西哥;中央政府在初期動用武力,平叛失敗
後,只能藉由外交手段與對手討價還價,承諾對猶加敦省有利的條款以換取統一。在這場
猶加敦的「獨立」戰爭中,當地的精英階層組織馬雅人為他們效命,建置部隊作為交戰與
談判的籌碼。但在1846年,美墨戰爭開打,猶加敦內部也面臨了路線之爭:是該與中央合
作抵禦更大的外侮,還是藉此機會保持獨立?兩派間的紛爭從文攻發展為武鬥,最後引發
Valladolid市內的大屠殺──經過渲染的野蠻行徑快速傳開,而被組織來打仗的馬雅人則
變成罪魁禍首,「野蠻人」成了代罪羔羊,被統治階級看作是文明的威脅,掀起一陣恐
慌 。於是,兩個集團各自沿著文明與野蠻,以及壓迫與被壓迫的分界線而動員起來,演
變為兩個階級間的戰爭。
「上層」階級在戰爭初期屈居劣勢;由於人口數遠低於起義者,大約17%中上階層
(Ladino)的人口都被武裝了起來(作為對照組,參加美國獨立戰爭的士兵僅佔總人口的2%
,參與二戰的美國人僅占10%)。年齡在16至60歲之間的男性全體動員,連他們擁有的槍支
也一併徵用帶上。組成部隊的主要是城鎮居民,非常不適應叢林中的戰鬥──在植被茂密
的丘陵地跋涉10~20英哩(16至32公里)是家常便飯,而水源缺乏迫使士兵得最大限度的節
約飲水。猶加敦半島是遍布石灰岩層的喀斯特地形,儘管熱帶地區不乏降水,在地表取水
卻很困難──岩層無法保水,雨水溶蝕的石灰岩底下50(約15公尺)甚至數百英呎處才能找
到地下水源。他們的戰術也不合時宜;丟到緊急徵召來的軍官手裡的,包括如何列隊以及
使用槍械的各種指導手冊。但在叢林中,更適合大街上遊行的戰鬥隊型一無是處,而根據
操作指南分解成11個步驟的槍枝操演,裝填與開火的速度遠遠跟不上逼仄林莽中瞬息萬變
的戰況 。相較之下,馬雅人的弱點主要在於武裝──儘管那些被猶加敦省徵召的民兵在
與墨西哥政府的戰鬥中就已經熟悉了火器的使用,也允許持有槍支;然而在起義初期,至
少半數的馬雅人手上只有平日刀耕火種用的柴刀、彎砍刀、木棒與長矛 ,在接下來的戰
鬥中才陸續繳獲了不少槍械彈藥。
起義者的目標不僅僅是支配者的莊園──固然有許多人為的就是衝入莊園,頭件事就
把等同於賣身契的債務文件給燒掉──不少城鎮也陷入了馬雅人之手。對一支以游擊戰為
主的軍隊來說,圍城需要的戰爭技藝與之似乎格格不入;在叢林中分成數個縱隊、包圍奇
襲的戰術在城鎮的石牆周遭管不上用。然而,原住民們充分利用了喀斯特地形來發展他們
的游擊戰術──為了捕獲叢林小徑中的敵人縱隊,馬雅人經常在道路上堆放路障,在對手
被遲滯的同時從道路兩旁的叢林中發動奇襲;由於石灰岩層上僅能覆蓋薄薄一層表土,容
易挖掘且到處散布的石灰岩塊就成為這些路障的材料。原先替莊園主牧牛的馬雅人早已熟
習利用石塊修建圈養牛隻的短牆,修造路障只能駕輕就熟;而在圍城時這項手藝則成了包
圍工事的基礎──利用點燃的篝火所產生的煙霧,馬雅人滾動收集來的石柱向前挺進到城
內燧發槍的射程距離內,然後迅速建構起防禦工事,完成封鎖。工事既可用以擊退城內的
反擊,也能有效切斷補給,最終逼迫敵人投降 。
圍城戰中利用的還包括各種心理戰術──馬雅人帶著自己家裡的婦女小孩隨行,進攻
時這些婦孺就在後方鼓譟吶喊,各種鬼哭神號。戰鬥結束時雙方都不留戰俘,全數處決;
對手上只有砍刀的馬雅人來說,這意味著各種亂刀砍死以及分屍,砍下來的頭顱則成堆的
扔進敵人防線裡頭,目的也在於恐嚇敵人 。到了1848年,除了幾個被包圍的城鎮之外,
幾乎整個猶加敦半島都在馬雅人掌控之下,起義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幾近絕望的猶加敦政
府甚至轉而乞求列強的干預──英國與美國。未來將在南北戰爭中出任南方總統的傑佛遜
‧戴維斯(Jefferson Hamilton Davis)就是竭力鼓吹美國介入的倡議者之一。然而,到了
1848年,美墨戰爭已然結束,美軍撤離,美國政府對戰爭中的斬獲顯然心滿意足,而這些
收獲當中並不包括猶加敦半島。猶加敦政府只好重新尋求與墨西哥合併,冀望藉此獲取中
央的援助;雖然政府決定性的介入要等到1890年代 。
然而戰爭的潮流確實翻轉了。底層農民的性格限制住了起義者的近一步的發展;馬雅
人只有在農閒時節才能展開軍事活動,農忙時部隊自動消散,許多被包圍的城鎮因此逃過
一劫。而作為起義主體的東部馬雅人,並未能取得西部同胞們的支持;後者顯然更習慣莊
園中的階級壓迫,甚至轉而加入猶加敦民兵與馬雅人為敵。位於墨西哥與英屬宏都拉斯(
今貝里斯)的Bacalar要塞雖然一度失陷,最終又被猶加敦政府給克復,通過這條管道獲取
械彈的馬雅軍民就給切斷了軍火補給;雙方激烈爭奪這塊要地,日後還有多次易手。進入
1849年以後,戰況越發不利,政府軍漸次收復失土,起義軍則越來越被壓縮到東南部的雨
林之中;為了對抗馬雅人的游擊戰,政府軍建立起了一連串的交通線,一邊前進一邊修築
碉堡,緩慢但穩定的逼退起義軍。到了1853年,大約半數的起義者不是投降,就是放棄了
武裝抵抗,解甲歸農 。
1850年代初,為了提振士氣、挽回頹勢,馬雅人祭出了「會說話的十字架」
(Speaking Cross)。這項「發明」並不新鮮,在美洲早期基督教的傳播當中已經有過許多
類似的例子。十字刻在一棵桃花心木上,傳達出聖三位一體將幫助馬雅人克敵制勝的神諭
──實際上是躲了個人在後面替他說話,而馬雅人根據神諭所進行的攻擊以慘敗告終。這
個精神象徵很快被政府軍給奪走(1851),幕後替十字架配音的人也被殺害;然而馬雅人立
起了新的十字架,繼續他們的信仰與戰鬥。新教派不僅建立起新的戰鬥組織,信仰的忠誠
也取代了對村莊的忠誠;來自不同村莊的避難者必須藉由新的象徵來加以團結。這些人被
稱作Cruzob,有兩層意思:信奉十字/勝利的人們(the people of the Cross/ to
Victory)。他們在接下來的五十年中抵擋住了政府的圍剿,並且發展出與眾(周邊的馬雅
人)不同的基督教派 。
然而也有許多馬雅人並不相信,也不願意皈依新的信仰。這些人一批批與政府進行談
判,「締結」「和約」。他們被稱作「和平的印地安反叛者」(indios sublevados
pacificos),而那些堅持抵抗的人則是「野蠻的印地安反叛者」(indios sublevados
bravos);前者在政府的首肯之下,實際上與獨立的軍事國家沒兩樣,而他們的主要作用
正是作為政府的屏藩與後者交戰。戰局發展到這個階段,已經不再是剝削者與被剝削者之
間的戰爭,而是馬雅人之間的內戰 。
針對衝突兩造的組成份子進行「族群」分析得出的結果很有趣。雖然在一般的敘述中
,一方是殖民者的後裔,另一方是馬雅人的印地安族裔,但即使是在戰爭初期,馬雅的主
要領導人物當中超過五分之一(78人當中的18人)並沒有鮮明的馬雅血統,而超過半數的猶
加敦民兵(57.55%)卻有著馬雅人的姓氏。實際上,猶加敦半島上除了極少數城鎮居民能夠
以西班牙語交談外,絕大部分人(連同白人在內)使用的是馬雅語;有些鄉居的白人甚至講
不出半個西班牙字彙。而根據外貌來區分族裔的辦法,在經過幾個世紀的混血以後更是難
上加難。就結果來說,「和平的印地安反叛者」獨立政權的地位在19世紀末逐漸取消,其
後裔也融入周遭族群而消融於其中,並未留下獨特的認同。而「野蠻的印地安反叛者」則
更有意思;雖然他們的族群認同至今仍然非常強烈,語言文化的同一性也很高,但在體質
上卻相當分歧──除了先祖被俘擄的白人後代之外,其他也包括黑人伐木工,甚至簽下勞
動契約抵達貝理斯,之後又投奔到猶加敦馬雅人當中的華人移工 。
到了1890年代,根據當時墨西哥的政府報告,「野蠻的印地安反叛者」已經被戰爭、
瘟疫與蘭姆酒大大的削弱了,人口據說僅剩下一半。這回墨西哥的中央政府直接介入戰爭
,派遣裝備遠為精良的正規軍進行最後的掃蕩。對付游擊戰術仍不出修築堡壘逐漸進逼的
老方法,只是組成政府軍交通線的不僅止有公路,還鋪設了鐵路,鐵道上甚至有裝甲列車
隨時火力支援。馬雅人疊石修造的工事無法抵擋大口徑的火砲,他們所使用的、1870年代
的黑火藥單發後膛槍,在火力上也不是政府軍小口徑、無煙火藥、配備彈夾的德國毛瑟槍
的對手。1901年,正式的戰爭毫無懸念的結束了,儘管最後一名抵抗者的投降要等到1930
年代;而根據1977所作的田野調查,部分居住在村庄外圍的馬雅人相信,戰爭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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