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化高中籃球隊四號球員楊曜斌
蔡宗儒·2016年4月11日
這是曜斌獲得全國冠軍後留下眼淚的照片。一滴甜甜的眼淚。
在大家這幾天關注振原、致銓、佑銓、威竣這些享受光環的球員之餘，我想講講這一位彰
中全國冠軍背後無名英雄的故事。
曜斌是我第一年教書體育課的學生。他第一天看到我就很興奮的問我：「你是不是就是那
個以前打球的誰誰誰！」然後說要跟我單挑籃球、要跟我高中一樣加入籃球隊。開學後，
他參加籃球隊的甄選，但是很可惜，以他當時的實力並沒有被選上。
事後他私下跑來問我可不可以跟著練球，但由於每年都會有一樣的情況發生（沒被選上的
人跑來問可不可以跟著練），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他，只跟他說我會在跟教練聊聊，
要看教練的決定。
事實上，因為教練給我很大的空間，所以我也沒有真的去問教練。下一堂體育課他又帶著
既期待又怕失望的眼神來問我一樣的問題，由於我大學也是從板凳邊緣球員出身，對於這
種眼神實在沒有什麼招架之力，於是我花了一節課的時間跟他談一些事，談了關於加入籃
球隊後可能很難打到球、甚至很可能無法報名比賽的事情。
我告訴他：你必須準備好你心理會受傷，你必須準備好你可能無法跟大隊的學長們練球，
你必須接受可能你練到高三結果卻沒有被報到名。如果你真的發自內心地接受這些可能，
我們再來談談加入籃球隊的事情吧！
當時他點頭答應了。如今回想起來，或許他心裡早就有數這條路上會有多少辛酸與艱難，
但是他一定不知道過程中仍然會這麼難熬。
其實他經歷過的，我也在大學或是打ＳＢＬ那些年經歷過。例如辛苦練球，卻眼睜睜看著
天份好但不認真的同學拿到球衣上場比賽；例如刻意在練球前提早到場投籃，卻連練球時
都沒有辦法上去表現證明自己；例如好不容易上場卻打得很糟糕，結果竟然沒有人罵你，
只是基於你很認真於是同情你，而跟你說一聲「沒關係，好球了啦！」然後一樣不把你當
成同一個世界的人；例如熬到高三終於被報名了，結果卻連一場球賽也沒被登錄.......。
我敢說，曜斌的努力真的有目共睹，否則他今年無法被選為正式球員，穿上十八人的球衣
；我也敢說有更多比曜斌有天份的球員，但沒有人比他堅持。許多人半途離隊或是放棄了
，但是曜斌沒有。就這一點來說，曜斌比他們是更好的。
很多人鼓勵他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完成夢想，例如幫球隊打雜、幫球隊剪影片、幫球隊其他
隊員訓練。許多人告訴他，做這些事情，一樣算是陪著球隊追尋冠軍的夢想，不必執著於
一定要上場比賽。但是，也許是自己有過相同經歷的關係，知道這些話對他來說有多痛，
所以我都沒有跟他說過類似這樣的話。
當然，他還是做了這些事情，高三這一年他剪影片、做雜事、犧牲自己時間幫助球隊一些
主力球員訓練。但他還是不放棄自己也要站上舞台的機會，不斷的怒力著。他常常問我：
到底我還欠缺什麼才能上場？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跟致銓一樣讓教練放放心派我上場？到底
要怎樣才能跟佑銓一樣防守變好？這些問題在他「打雜」的三年內，一直沒有停過。
當然過程中也偶爾會充滿灰心，他常常在午夜時分傳訊息給我說要聊聊。我能想像那種為
了籃球的熱愛但卻因此更加心痛的心情。他也常常流露出一個訊息：是不是當初不要選擇
這條路就不會那麼痛苦了？我只能告訴他，四月苦雨帶來五月花，也許今日的努力會在將
來的某日帶來難以想像的綻放。
很遺憾的，最後的南區複賽與全國決賽曜斌都沒有上場。事實上打到決賽隊內有上場的也
不過寥寥數人，要擠進這六、七人的名單真的很難很難。我想每個人都期待著林書豪瞬間
成名的故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但也許這種沒發生神奇故事的故事，會比那些萬中選一
的情節來得更為真實。也因此這樣平凡的故事又會更有代表性。
我不知道曜斌體驗到了什麼，但至少我知道他明白了我那句話：「接受現實後，才能繼續
做夢。」這並不是說要曜斌面對現實、要知道自己的不足，然後知難而退；相反的是要他
面對現實、知道自己的不足後，然後繼續想辦法。我們是因為對籃球的熱愛而打籃球，不
是打籃球對我們來說多有用才打籃球。而愛總是無條件的，只有當你為了籃球甘願去做其
他事情，那才能說你是真正愛籃球。因此我們必須為了夢想先接受現實，然後面對它，才
能繼續做夢。愛與喜歡不太一樣，喜歡籃球就像在操場輕鬆打三對三，開心就打，不開心
就不要打；但是愛則不同，在愛的過中你原本喜歡的東西會變質、會異化、會變成讓你很
痛苦的東西，但也正因為如此，透過這些變質、異化與痛苦，才能去證明你的愛或你有多
愛。換句話說，愛之所以為愛，而不是喜歡，乃在於他能克服這些變質、異化與痛苦。真
正的夢想是這種愛，所以會去包容現實；如果只是嘴巴上說說的夢想，或許還只是停留在
喜歡而已，所以無法包容現實。
我們常常把「現實」與「夢想」對立起來，然後要自己、要小孩子做出選擇，殊不知最難
得的是在兩者之間走出中間之路。另外，這條中間之路是站在夢想這邊去包容現實，而不
是站在現實這邊去包容夢想。看起來也許只是文字遊戲，但是意義卻大不相同。我想這不
是只有在旁邊說說或是一直成功的人能夠輕易了解的。
高中的故事，儘管最後的結果不如預期，但是一樣的結果，過程卻是完完全全不一樣。我
看過有很多不堪壓力、不堪這些眼光而半途退隊的球員（相信我，對他們來說練球的疲勞
真的已經是小CASE了），他們或許變成了不再保有認真性追夢的人，或許成了「逃避一次
，一輩子再也躲避了」的人。我很慶幸曜斌沒有變成這種人。 我不知道曜斌的籃球故事
是否會在高中就結束，但是我知道他對於夢想的故事還會繼續下去。
還記得有一天晚上，曜斌傳一個訊息跟我說，他現在已經很平靜地能夠面對這些有的沒的
了。我能看出他理解了，也許只有短短的一瞬間，我想他理解了努力的過程要指向結果，
但過程卻遠比結果重要的這個道理，理解了當下遠比其他時刻還要珍貴的心情。我想這個
心情就是起飛的那一瞬間，就是當你決定為了熱愛又埋首痛苦的那一個痛快片刻。
給曜斌，也許青春的夢想都有些小小缺陷，但你已經讓這個缺陷刻劃出某種美好。而故事
，要繼續寫才能一直延續下去。不要忘了最初的自己，不要忘記當初你願意為了美好而選
擇繼續跳入痛苦掙扎的心情。
五月天的某首歌提到「如果要讓我活，請給我快樂苦痛，我不怕愛錯，只怕沒愛過。」我
想，籃球大概早就給了我們這些寶貴的東西，而我們總是要很多年後才能慢慢品嚐吧～！
七月的考試加油！暫時放下你最愛的籃球，考上大學後再繼續下一個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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