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topic.cw.com.tw/2016OwnedByChina/investigate.html
http://www.cw.com.tw/article/article.action?id=5075427
前言：
中國資金大氾濫，全球到處併購企業、佔領地標，在在登上各國新聞頭條。 台灣開放陸
資六年多來，也置身這股紅色大潮的漩渦中，從台灣人的食衣住行育樂，到重大產業如IC
設計、政府污水BOT項目，從南到北，紅色資本無所不在，陸資金額暴增五倍，超越美國
。然而除了合法管道外，《天下》調查發現，竟有許多陸資違法偷跑、或遊走灰色地帶，
另循四條管道祕密登台，造成六大亂象。 為什麼台灣對陸資管理無效？面對一邊是陸資
代表的大市場、大資金優勢，另一邊是本土技術、人才流失、甚至是國安危機，台灣在這
兩難之間該怎麼選擇？當世界從中國製造進入中國持有的時代，各國在開放和管制之間，
又是如何拿捏？
內文：
這不是想像，這是台灣人的一天，陸資無所不在——出門上班搭陸資上汽、比亞迪的電動
巴士；車上消磨時間玩的手機遊戲，九成屬於陸資；抬頭遙望陽明山，能看見陸資老闆住
的中國村；吃頓飯，陸資的烤鴨、火鍋、揚州菜任你選擇；晚上累了，休息躺著的富士按
摩椅，原本是二十二年的本土品牌，也變成陸資的；回家洗衣服，曾是台灣三十年老品牌
的妙管家洗衣精，現在也被陸資收購；而最讓人無法想像的是，連政府的污水道、污水處
理廠，也被陸資入股了。
這一切只花了六年多。二○○九年七月，政府正式開放陸資來台投資，合法投資了電動車
製造、餐飲業，收購清潔劑和按摩椅品牌；但同時也用違法人頭、經第三地設立手機遊戲
、房地產公司，偷技術、挖人、逃稅。
為何陸資有辦法穿過嚴密審查，「買下」你我的一天？
這是國際趨勢也是挑戰。十年前，全球的熱門話題是中國「製造」（Made in China）—
—生產全世界產品，搶世界工作；現在是中國「持有」（Owned by China）——捧著資金
到全世界買企業。
二○一三年，中國對外投資首度超越一千億美元，是僅次美、日的世界第三大資金輸出國
。財經資訊公司湯森路透估計，今年光是前三月宣布的投資案金額，就已經突破八百億美
元。中國錢潮正有如海嘯湧向全世界，從美國、歐洲到世界各個角落，重要企業、地標紛
紛被人民幣攻陷。
面對這波空前大海嘯，台灣無法置身事外，陸資六年多來已為台灣帶來十四．五億美元（
約台幣四百七十億，此數字為投審會核准的金額，不計後來自行撤資、減資等其他改變）
的投資，投資金額也從○九年的○．三七億美元，一路攀升到一三年的三．四九億美元高
峰。須審核嚴格、能投資項目相對少的陸資，竟然能把美國等國家擠到後面，成為台灣第
七大投資國。
隨著陸資瘋狂收購全球性企業、技術、品牌的同時，中國也悄悄成了專偷台灣企業技術的
最大外患。
《天下》深入台灣各角落調查，完整揭開違法偷跑的陸資，以遊走法律邊緣的各種管道進
入台灣，全面滲透你我的生活，暴露台灣種種管理的亂象。
歐美也同樣面對「紅色大富翁」的錢潮，如何審議、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防範方法，值得
未來借鏡。
亂象一 轉投資隱藏身分 稀釋股權，官員不知BOT案有陸資
緊鄰左營軍港基地的高雄楠梓援中港，竟發現北京市最大國企北京控股公司在這裡投資，
但高雄市政府的官員並不知道自己的污水廠，被這家北京國企「收購」了。
依據我國法規，污水道與污水廠是陸資可投資的範圍，但仍有陸企情願隱匿身分，讓人摸
不清底細。
來到高雄市政府水利局辦公室，水利局長蔡長展說，「是你們（《天下雜誌》）給我訊息
之後，我們才去了解。上週之前我們都不知道，因為我們合約裡面並沒有規範到這些（陸
資入股），以我們的立場，這問題真的滿大的。」
問題在哪裡？污水道BOT要執行管線工程，蔡長展說，「（陸資）確實會知道我們很多地
下管線資料，像是民生重大管線、台電、自來水或是重要油管。規範是會註明僅限工程設
計方面使用，但提供圖檔出去，是有可能被看到。」
「如果癱瘓高雄的油電或在自來水下毒，那怎麼辦？」官員擔憂。
此外，新興產業也可能受波及，高雄市府對於水資源項目傾向扶植在地企業。蔡長展說，
水資源是先進國家正在積極發展的項目，希望能夠優先扶植本土廠商與產業，因此在高市
府主導下，即將開標總金額三十億元的鳳山溪污水處理廠再生水項目，他會提醒評審委員
，注意參與投標廠商背後不得有陸資。
不讓陸資有機會拿再生水標案，恰好說明了陸資為何要隱藏身分。原來台灣仍有一半服務
業未開放給陸資，政府工程、採購也有諸多限制，地方政府可自行裁量、技術性卡關，陸
資隱藏身分自然可避免這些限制。
但為什麼蔡長展會不知道陸資入股自家污水廠？原來，北控並非直接投資高雄楠梓、宜蘭
羅東污水BOT項目，而是先投資力麒建設關係企業鶴京公司，再轉投資山林水環保公司，
再轉投資取得BOT特許的綠山林、東山林公司，轉了兩層投資之後，股權被稀釋低於三○
％，既入股了高雄楠梓、宜蘭羅東污水BOT項目，卻仍維持台資的身分。
最後，北控透過轉投資，服務了高雄楠梓、宜蘭羅東鎮五十萬居民。
主導該投資案的北京控股旗下京泰公司前董事長雷振剛回到北京，大肆宣傳插旗台灣成功
，收購了高雄楠梓、宜蘭羅東的污水BOT項目。「收購」兩字讓高雄市政府感到很意外、
也不解，「中資很誇大，把參股說成收購，」蔡長展這樣認為。
負責高雄楠梓、宜蘭羅東污水BOT項目的台灣山林水總經理吳人傑說，「我看到收購這個
字眼還滿訝異的，因為北控投資的股權也達不到法律定義為陸資的百分比，實務經營面北
控也沒有參與，北控其實就是當一個快樂的投資人。」
但也因為這個入股案，山林水跟北控簽了意向書，可以入股北控在中國的污水處理廠，以
台灣項目建立與中國市場合作關係開發的平台。
陸資看上的除了高雄、羅東之外，台灣仍有污水廠、污水管路在各地興建，例如桃園中壢
市。台灣水資源愈來愈短缺，再生水也成為重要的課題，全台灣能做再生水項目的地方多
達三十個以上，對於本土業者來說，是一個龐大的新興產業，對陸資來說，台灣是國際化
的重要一步。
亂象二 逼人繞道走暗巷 明明是開放項目，卻拒於門外
持股多少算陸資？經濟部投審會執行秘書張銘斌說，如果陸資持股低於三○％，可以不受
身分管制。
陸資只要將股權減少到三○％以下，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參與台灣的公共工程或禁止項目。
而且官方標準不論訂定二五％、二○％，鑽漏洞者就往下調到標準以下。上有政策下有對
策，最後結果就是管不到。
政府擔憂社會觀感，反而逼公開走大路的業者，暗地走黑巷。一樣是投資污水道，高雄市
核准了北控BOT案，桃園市卻擋住了雲南水務公司來台投資，駁回理由是「污水道涉及國
安問題」。
位於台北市承德路的中雲水務辦公室，曾經承包迪化污水廠工程的中雲水務董事長林江涯
，拿著桃園市政府回覆的公文，後悔自己相信政府公告，沒有繞道第三地，「化妝」成為
港資來參與中壢市污水道的BOT標案，最後被拒於門外，只能打行政訴訟救濟。
林江涯說，「我們發文去問說，污水下水道已經是經濟部規定中資可以投資的項目，為什
麼你們（桃園市政府）限制我們？他們就拿『促參法』的一項規定來說，如果牽涉到國家
安全，可以拒絕中資。」
林江涯問辦事員，「污水下水道明明就是3K產業（低階、黑手）、基礎建設，這個也帶不
回大陸，為什麼有國家安全疑慮？難道以後解放軍會從污水下水道爬上來嗎？他們會派戰
車從那邊開上來嗎？」
「說到這個，我就很懊悔，」林江涯說，「雲南水務他們當初有問我說，要不要用香港的
身分來成立公司，因為他們在香港上市，在雲南沒有上市。但是我說，既然政府已經開放
，乾脆光明正大地用雲南的母公司來。」
明明已開放陸資，卻還有一套潛規則，讓想走合法途徑的陸資進不來，非得要繞道香港。
這就像是學校課堂上的測驗，乖乖考試的學生被刁難，作弊的學生才能過關，這樣還有誰
願意乖乖遵守考試規則。
一邊開外資大門、一邊緊縮陸資投資，聰明的人都知道該往哪裡鑽漏洞。問題源自兩套標
準：台灣對於外資採鼓勵開放態度，投資採負面表列管理，其餘皆開放，不能投資或限制
投資的項目只有約四十項。但陸資則採正面表列管理，只有列在表上的才能投資，可投資
項目遠低於外資，而且即便已開放的項目，陸資還必須提出申請，由各部會部長級、兩個
直轄市經發局長，以及國安局組成的審議委員會來審議，遠較外資嚴格。
可投資項目少、審查嚴格、時間又長，是陸資鋌而走險的原因，甚至心懷不軌。
亂象三 冒充港資、星資 出具假證明，來台灣從事非法投資
找香港、新加坡公民當人頭，再請會計師出假證明，這種取巧的路徑投資速度快，至少比
陸資審查快半年、一年，還能規避中央、各縣市地方政府對陸資的潛規則。
政府有辦法仔細檢查港資、外資背後是有陸資嗎？帶著問號到了福州街的經濟部，拿出一
份資料問投審會執秘張銘斌，能分清楚這家公司是港資還是陸資嗎？
按經濟部次長沈榮津對陸資身分的認定，追查陸資要不斷往上查到最後受益人，甚至最後
是個人也要查。但得到的答案竟是「會再請對方會計師來說明」。投審會四組組長朱萍說
，確實有發現這家港資背後有陸資的疑慮，會再請當初出具沒有陸資直接控制或間接控制
證明的會計師說明。朱萍強調，「會計師出具證明是有法律責任的，如果有欺騙行為，會
追究法律責任。 」
過去六年間，假港資、真陸資層出不窮，就曾有陸資以香港公民身分來台灣辦媒體，明著
違反「兩岸人民關係條例」，政府卻視而不見放行過關，直到業界反彈才處理。
這證明兩件事情，一是拿著香港公民、二是出具會計師具結證明，政府就可能會放行陸資
來台從事非法投資，例如辦媒體。這漏洞來自於管理思惟與人力不足。管理僑外資與陸資
的人，比你我想像中的少很多。主管審查的張銘斌說，投審會一年審僑外投資案件有兩千
多件，但投審會只有十個人，「就像是全國有這麼多警察，也沒有辦法阻止人家犯罪、完
全不會有任何人違反規定，也不能把所有外資都當賊一樣，查人家的祖宗八代。」
4.附註︰
蔡英文政府上任後，這些問題可以改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