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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史話－美官員種種保證 說斷就斷
2018年07月05日 04:10 旺報 文／胡為真、汪士淳
我勸沈部長幾次，請他寫回憶錄。我說：「不要講您兩度任部長，您當年三十四歲做閣員，
馬歇爾調停時，您幫蔣公做翻譯，所有的事情整個的變化，看得清清楚楚，就該寫下來。」
他的回答是兩句話：「我是滄海一粟，不值得寫；我是紅塵白塵之間，白塵在上、紅塵在下
，已看破紅塵了。」
我記得，北美司同仁鄧申生早就告訴我，前些時次長蔡維屏曾指示把美方從季辛吉宣布訪問
大陸開始，對我方所提的「關係不會改變」種種保證，算算美方各級官員保證超過七十次以
上，到頭來卻是說斷就斷！所以，美方的保證是靠不住的。如今在談判時，美方的各種回應
理由牽強，道義上也站不住腳，然而這就是國際現實。
金門20年戰火平息
美方一再說要各成立一個非官方組織，解決商務、交通、文化等關係，談判之下，卻有很多
問題沒有答案以及結論。次日接著會商台灣防務，克副卿說雖然中共堅決反對美國出售武器
給台灣，但是美國將繼續出售防禦性武器給我方。這天談到下午才結束，美方代表團就立即
啟程返美，我方希望繼續維持政府對政府關係等要求，皆未獲得肯定答覆。
楊西崑特使在華府主持了雙橡園的降旗，並且展開實質談判，雙方先互設非官方的「美國在
台協會」及「北美事務協調委員會」，然後由美國國會討論通過《台灣關係法》，由卡特總
統在一九七九年四月十日簽字生效。
《台灣關係法》的立法，使中華民國與美國之間雖無官方之名卻有若干官方之實，引來中共
的不滿，數度提出抗議。如今《台灣關係法》施行也將近四十年了，不能不說是美方對我們
友好的國會議員、助理，我方主其事者蔣彥士部長、楊西崑次長及錢復次長都有貢獻。最重
要的則是經國先生平穩掌舵，使得經歷鉅變而極度不安的台灣很快地穩定下來，對美關係也
繼續維持，並且處理得讓各方都沒話講。
中共與美國建交後，一個最直接的對台善意動作就是從次年一月一日起，停止砲擊金門，金
門延續長達二十年的戰火因而平息至今。如此沒有形諸文字的共識動作，就是一種雙方不講
但認可的默契，有如當前的「九二共識、一中各表」一般，讓雙方在沒有形成文字卻彼此都
能接受的情況下，發展兩岸關係。
在外交折衝過程中，美國國會山莊許多兩黨參眾議員都是我方非常好的朋友，在國會審議法
案時，為中華民國仗義執言；國人也敵愾同仇，留學生集中起來抗議鄧小平訪美。在國內，
私人企業也自動協助國家，辜濂松、侯貞雄、衣治凡、徐小波、張安平和苗豐強等企業家組
成了私人訪問團，在華府表達民間意見，他們都是功在國家，後來我和他們幾位也都發展出
私誼。
中華民國與美國斷交之後，我繼續擔任蔣彥士部長的機要祕書，主管公文；蔣部長的行程由
長期跟著他的祕書李聖謀安排。
外派南非跟隨楊大使
中美斷交半年後，一九七九年六月人事調動發布，駐南非的關鏞大使回部再擔任常務次長，
楊西崑次長則接任大使。就在高層人事命令發布前，我正好去探視沈前部長。
沈前部長雖然離開外交部改任國安會祕書長，但長輩、長官的情誼都在，有天我到沈家探視
，他突然說：「現在楊次長要去南非做大使了，他是非常有經驗的外交家，你最好請調到南
非跟他去學習。」如此突如其來的指點，我毫無心理準備，驚訝之情完全表現在臉上。
「我與楊次長向無來往，而且我聽說他十分深沉，這該怎麼進行呢？」我有些茫然。
「外交人員當然要深沉！你應當去向他學習各種外交作法，你自己去向蔣部長報告。」他斬
釘截鐵，極為明確。
我辭出，內心裡非常為難，而且不樂意，因為赴南非任職，意味著我必須離開母親和所有的
親戚朋友，而母親才因罹患乳癌，住院動了大手術。我徵詢母親的意見，因為她在情感上是
最倚靠我的。沒想到母親卻正面看待此事，她回答：「你當然要去！外交人員不外派，就好
像軍人不上戰場，怎麼可以？至於我的健康，已經開過刀了，你不要掛慮。」
我不再猶豫，第二天一到辦公室，硬著頭皮向蔣部長報告，請調南非。蔣部長第一個反應是
：「唉呀，我本來還想把你派到華府去。」蔣部長的回應似乎另有考慮，然而沈前部長的話
已講得這麼明確了─就是去南非─這時候，我臨時想到一個理由，跟蔣部長說：「但美國已
經沒有邦交了，我想到邦交國去歷練，跟楊大使學習。」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也就調成了
。因為當前外交部絕大多數同仁，都沒有機會赴邦交國任職，而對外交官的工作感受而言，
有無邦交實在差得好遠，在無邦交國工作的處境，常常可以用痛苦來形容。蔣部長對我確實
很好，而我也對他與各界人士溝通的能力與努力印象深刻；他雖然任外交部長時間不長，但
為駐外人員爭取的福利卻是空前的。
對於沈部長，我只有感激。不論他對我在工作上的指導，以及對我職務上的建議與安排，都
已超越長官與部屬的情感。以後我勸沈部長幾次，請他寫回憶錄。我說：「不要講您兩度任
部長，您當年三十四歲做閣員，馬歇爾調停時，您幫蔣公做翻譯，所有的事情整個的變化，
看得清清楚楚，就該寫下來。」他的回答是兩句話：「我是滄海一粟，不值得寫；我是紅塵
白塵之間，白塵在上、紅塵在下，已看破紅塵了。」直到去世，他沒有留下任何回憶文字。
我跟楊次長毫無淵源，但我們全家赴南非之後，跟楊大使朝夕相處，蒙他看重，有如魚得水
之感。（待續）
(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