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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萬歲!!!!!!——從1989到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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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萬康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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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2018年四月，岡山的汪姓里長（原先挺綠），因欣賞韓國瑜，見他缺乏奧援，貌
似落寞潦倒，便與朋友們幫他辦了一場滷肉飯的盛宴。韓國瑜湧淚吃下。】
1989年12月，台北縣長選舉，代表民進黨的尤清，以4085票險勝國民黨的李錫錕（此人近
年綽號錕P）。
這一戰，驚天動地，驚心動魄，當年我讀大四上。津津樂道，至今難忘。
我來講個古。
這是民進黨在1986年成立後，在草創時期的一場重要戰役。當時的民進黨，延續黨外時期
的精神，也累積黨外幾十年以來的能量。這是國民黨首次在台北縣（現稱新北市）交出政
權。這是民進黨成立後一槍打響，痛擊國民黨一黨獨大的第一場大型會戰。
我永遠記得尤清勝選後，媒體下的大標，四個大字：「人民萬歲！」這個大標讓我感動無
比。這場選戰距今二十九年來，重要的選戰何其多（台灣人喜歡說當下那屆的選戰最重要
><……每兩年就來一次「最」），但是對我而言，稱得上「人民萬歲」四個字的，除了當
年台北縣長的那場，就是這次的高雄市長選戰。
何其有幸，我的人生遇過這兩場經典戰役。假如韓國瑜贏了，我要說，這是不折不扣的人
民萬歲。如果輸了，算不算人民萬歲？就悲壯感、正能量、覺醒力、感性面、藍營在高雄
能邁出一大步來說，我覺得它仍是。
同時，以台灣民主政治的發展來說，即便我私心上希望韓國瑜當選，但陳其邁當選，也仍
應視為人民萬歲。無論誰勝誰負，都是台灣人民共同的成就。
1989年那場選舉的開票之夜，最後尤清在國民黨做票疑雲中仍驚險勝出。因為人民準備暴
動了，當時逐漸進入深夜，剩下八個鄉鎮卻一直票開不出來。人民高度懷疑在做票，全國
陷入高度緊繃的狀態。
那一晚，我姊和我在電視機前看開票，等待最後的八鄉鎮結果（台北縣很遼闊的，很多鄉
鎮在山裡、在海角）……我姊氣急敗壞，走來走去，不斷咒罵：「八鄉鎮！八鄉鎮！一定
在做票！」……最後國民黨放棄了，認輸了，票終於開完，尤清只贏四千票，宣佈勝選。
我至今記得我們姊弟倆振臂歡呼的畫面。
我在年輕時，經歷黨外時期的尾聲、民進黨保持初心的階段，一路到今天，早已把藍綠的
顢頇腐敗都看透。這不是什麼稀奇的感慨，某個年齡以上的人，對藍綠兩個陣營、或藍綠
以外的各路政客，都會有類似的看法。我常跟朋友說：「藍營有習氣，綠營有妖氣。」就
是這麼回事。至於腐敗，那則是不相上下。
為什麼我和我姊當年熱切的希望尤清勝選？原因很簡單，一個政黨長期執政一個地方，並
且抱著長期扣住一個地方不放的心態，在相當程度上必造就出這個政黨的腐化。這是一個
看政治的基本觀念。當然，這也是我期待韓國瑜勝選的主要理由。
韓國瑜如果勝選，能不能成為優秀的市長，這我沒法替誰保證。同理陳其邁來當，會不會
就延續腐化，這我也無法說肯定會（儘管我有我的主客觀研判，但畢竟我手上沒有水晶球
來窺見未來）。但我必須說，以韓國瑜在北農的表現，我相信這傢伙做事有兩下子，有一
手。我願意對他投以寄望，讓他試試看。當得不好，四年後你給我下來。就這麼簡單，不
必客氣。
話說當年尤清在縣長任內的八年，後來被公認當得很失敗。那麼我們當年支持他，是不是
該反省呢？這我很難說。意思是說，如果預見出他的能力很差，當初會不會就不支持他？
即便我們家的選區是在台北市，沒有台北縣的投票權，但我們希望他當選，希望他重挫國
民黨。重挫國民黨是有意義的一件事，當年民進黨才剛起步，剛解嚴不久，國民黨需要強
大的「制衡」（黨外時期常聽到的口號），不能一黨獨大。如果時光掉頭，到底該不該支
持尤清？……
順帶一說，我在高雄也沒有投票權，但顯然我十分關切即將揭曉的結果。原因之一是我29
～30歲時，曾南漂到高雄縣大社鄉，租屋住了一年半，動機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從事寫作
，這是我人生重要的一段，即便未能把作品正式完成就選擇北返照顧我爸。那時候也常去
高雄市區找朋友泡茶（南部人愛泡茶）或採買（有個賣場叫「大樂」）。對高雄的感情，
自而讓我更關切眼下這一局。我現在天天在台北泡茶的器具仍是21年前從高雄帶回的同一
套。
話回如果時光掉頭，還會不會支持尤清？我想我可能還是會支持。這畢竟是民進黨的起步
。執政差也是種學習，就像球隊在成為強隊的過程中總要吸取失敗的教訓與經驗。這其中
還有一個「非如此不可」的重點，那就是民怨太高，自然而然「換人做做看」的願力造化
出某種命運上的必然。也就是說，想不換也不行，就像膿包爆破流湯，到了頂點它就是會
爆，你不擠它、不看它、或有給它抹藥，都攔不住。如果它不爆，氣不通，細菌只會竄去
別處，甚至四界竄，滋生遍佈在身體裡，狀況可能會更惡化。所以我說，高雄要好起來，
氣要通，那麼就讓韓國瑜上去吧。
如果說，氣一時通了，但後來體質還是不行，韓國瑜執政很落漆，怎辦？前面我說了，這
我沒辦法百分百掛保證，我期待他不會讓人民失望。
這場選戰很有戲，打到最後幾天，即將上演完結篇。我想起多年前李敖曾在節目上說：「
在黨外時代，余陳月瑛跟我說，我們黨外要贏國民黨必須大贏，因為國民黨會做票。」（
大意如上，意思是票必須多到讓國民黨做票也補不來。）
請注意，我不是說民進黨會做票或出奧步的意思。很有可能韓國瑜與陳其邁的任何一方本
就會險勝或大勝，根本沒有啥奧步或其他干擾因素。太去花費時間猜測奧步是沒意義的，
我曾發文說過努力拉票比猜奧步更要緊。引述余陳月瑛的那段，是為了我想把她的話改一
下：「國民黨要贏民進黨必須大贏（或至少中贏），因為民進黨太會打選戰。」我想說的
意思是，綠營很會出招，鬥性很足，不像藍營常在最後幾天後繼乏力。
故此，藍軍與韓粉（我算韓粉但不屬藍營，先前我說了年輕時挺綠的事兒，從首次投票至
今以來我投過七個政黨），在最後幾天，也必須以高昂的士氣與正能量來衝刺。但，同時
也得提醒自己必須冷靜、理智、心情放寬鬆，在冷熱之間達到平衡。誠所謂「有信心但沒
把握」，把仗打到最後，努力付出，才能迎接「人民萬歲」。
之所以我把這次選戰看成「人民萬歲」的一場戰役，其一主因是，我給這場選戰下的定義
是：「它是綠營的內鬥」。如果「內鬥」這個字眼太強烈，我修飾成「內鬨」。這是綠軍
大本營的這個壓力鍋自己爆炸了。這是原本親綠的農漁民、勞工、企業、飯店、百貨業、
運輸業、商圈、店家、攤商等等的各路百姓們，團結起來所作出對綠營執政的一個聯合反
撲。這些百姓有藍有綠，但高雄人大多是綠的，所以才給人倒戈的說法。
這場選戰亦可說是綠營群眾對綠營發動的「修正主義之戰」。要修正回接近人民，幫人民
解決問題，而不是刁難人民。尤其，帶頭造反的是最底層的農漁民與工廠等勞動者，若說
這場戰役的源頭是「農民起義」恐不為過。過去綠營比藍營接地氣，對農漁民等勞工或弱
勢族群比較付出關懷。某種角度上，他們其實是在幫綠營找回從前的精神。在抗爭運動、
革命運動的動能上，農民始終是能量浩大的。農漁牧等事業的總產值佔全國或一個縣市地
區的總產值並不高，但這些行業卻是根本，或說這些群眾是根本，這個基礎或鏈條壞了，
整個社會就崩壞。他們的爆發力強，雖然不是讀書人，但口才、魅力、情感、可愛、智慧
、靈活度，卻勝過讀書人與文青。他們不像讀書人引經據典，搬弄學問，運用的是俚語俗
諺，卻更能把事情的道理與原理講通。他們比任何人都更符合「人民」這個字眼的形象與
精氣神。
這群原屬綠營的廣大人民在是藉著韓國瑜突顯出問題。因為綠營現在是執政者，新貴，他
們認為綠營遺棄了他們。於是他們寄望反對黨的韓國瑜。他們透過他們對他在北農的深刻
印象，認為這個人錯不了。其實，這是我在1989年首次投票以來，台灣選舉史上第一次出
現百姓用做事能力來下選擇的一次，真的，唯一一次。你可以質疑他們的判斷力錯了，高
估韓國瑜的做事能力，但你不能否定他們的動機。他們不由得拋開藍綠，選擇能幫他們出
頭與幫忙的人，值得信任與託付的人。
對這些綠營倒戈的群眾而言，他們是在聯合藍營選民一起造反。而對藍營而言，他們也需
要這些所謂倒戈的綠營群眾才能取回執政權。於是，對倒戈者而言，所謂統獨的民族大義
可以退開，心念一轉！反正我們現階段本就是中華民國，所以他們願意接受國旗。並且，
他們也洞悉出否定「九二共識」只是一種政治權術上的操弄。他們可能仍對台獨保持信仰
，但覺得不必扯到那麼遠去。要獨總歸是以後，要統也不可能統。台灣想統的人太少了。
而對藍營群眾而言，我必須指出，他們其實並沒有多麼疼惜勞工的辛苦賺呷，與呷虧歹命
，無依無偎。所以他們不知道在爽什麼，亢奮個啥春。或許有些往昔眼裡只有藍綠的死忠
藍粉，開始懂得關注勞工、底層、基層、弱勢的遭遇，不是看顏色才決定共鳴、同情、喜
歡對方與否，那麼這就是這次選戰的一個正面價值。簡單說，能興起慈悲心與共鳴感（包
括懂得欣賞接地氣的人的質樸可愛）——這個價值，勝過所謂的台灣價值或黨國價值。
我認為韓國瑜既然出身北農，他該對藍營群眾加強這種關懷勞工與小人物的柔軟心腸。這
方面他做得不夠，表達得也不夠。所謂莫忘初心，不要忘記是誰把你挺起來的，是廣大賺
呷人、散呷人先行默默招集、相揪、串連起來，才有今天的你，「北漂」等議題的網路聲
量其實是之後的事。
任何候選人在激烈的選戰中都將逐漸變形，成了眼裡只有勝負（說更難聽是權力的滋味）
，而忘了自己的來時路，也忘了自己曾寧靜練心的歲月。韓國瑜有時也是這樣，但大體而
言還算不錯。韓國瑜的修行與崛起之路是這樣：
以港片《食神》來打比方，主角食神失去料理界的寶座後，流放民間，遇到貴人雞姐，而
韓國瑜自我放逐到雲林鄉下，遇到的雞姐正是他太太與阿味仔（張榮味）。他能徹底接地
氣，這段底層修行的過程至為關鍵。再來他前往北農，無巧不巧宛若食神誤入少林寺，遭
遇王世堅領銜的十八銅人亂打一通，卻讓他練就出奇功妙法，此時的他進入某種境界，這
是修行上的證道階段。韓國瑜的一碗魯肉飯，與食神的一碗叉燒飯，有異曲同工之妙。一
字記之曰心，一字記之曰禪。柯P的角色則有點像夢遺大師。
我希望韓國仔（這個綽號大概算是龍介仙在電視上叫紅的），在選前之夜，以及當選（或
落選）之夜，都要深呼一口氣，閉起眼睛，不要忘記你的來時路。等你張開眼睛的剎那，
勝敗都是氣象萬千，唯見本色。
台灣人民不可能讓藍綠政黨或其他政治勢力的其中一個真正的好起來，真的，別作夢了。
能做的只剩下讓它們其中一個不要獨霸太久，才不至於在一個地方搞成失能與腐化。只能
讓他們輪流執政，才能讓他們有點警惕。這其實是一種很卑微的「人民萬歲」的反制手段
，但沒辦法，必須如此。兩個字，翻轉。
1989年的開票之夜，兩個候選人的票數激烈拉鋸，何等扣人心弦。尤清勝選的那幾天，我
經過書報攤，看見當期《新新聞》雜誌的封面（應無記錯？或者這是我在回憶中杜撰的夢
幻畫面？）——所刊登的是尤清競選總部前，人民欣喜若狂的照片，大標是四個大字「人
民萬歲」。當時看了震懾，回想起來仍是癡醉。
集氣吧。會師吧。繼續拉票吧。
該是再一次「人民萬歲」的時候了。
4.附註、心得、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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