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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武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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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異於主流的結論〉
1、
這次選舉之後，我得了一個異於主流的結論。
幾年前，台灣的「文字菁英」大半仍非常弱智。到2010年左右，他們之中，還有近 8 成
，只會人云亦云，沒有理性思辨的能力。
亦即，相對能作獨立判斷，不易被洗腦的人，才佔文字菁英中的 2 成。
這裡「文字菁英」的定義，指習於使用文字的人，包括多數大學畢業者。以下我把文字菁
英，簡稱「菁英」，只為簡化語言，盼不致引起誤解，或不快。
台灣的文字菁英，不是知識菁英，因為幾十年來文字菁英之中，有一股很大的反智力量。
多數文字菁英，大學畢業之後，已有嚴重的知識倦怠症，除了專業書、工具書、與心靈養
生的書籍之外，就不再讀書。所以文字菁英，不能稱為知識菁英。
這現象與西方國家很不一樣。
2、
記得嗎？十幾年前，時常聽到國民黨在炫耀：「學歷越高，越支持國民黨」。
老實說，這一直是事實。因為幾十年來，洗腦教育太成功了。也因為學校實施考試教育，
代替正常的教育，所以在學校待越久，越沒有觀察事實、與獨立思考的能力。
在那些年，學校的教育內容，幾乎全是套裝知識，而且不求甚解。進入學校，就是人脫離
真實世界的開始。
大學教育，又形同專科教育，以訓練基礎專業能力，替個人未來謀求好出路為主。不像西
方國家的大學，強調獨立思考與批判，並培養公共性與多元文化的價值。
這是當時台灣教育的一般現象。
在那些年，菁英階層之中，能挑戰保守勢力的心智，尤其難得。他們多半是一撮撮散落各
處的、零星的、勇於獨立思辨的人。
可是，這幾年來，菁英階層的體質，已悄悄取得很大的進步。這是11/24選舉之後我的觀
察。
3、
所謂「基層」，包括勞工與農民。在這次選舉中，他們大量倒向保守勢力。看中南部，尤
其海A像雲林、台中、彰化選戰的大幅變化，可以佐證。高雄與台南，亦遑不多譲。
但11/24選舉結果，支持民主改革者，還有總票數的4成。注意，是4.3 成左右，因為柯文
哲的52萬票，應該計入民主改革的支持者。我不僵硬的以藍綠區分。
又注意，是 4 成多，而非 2 成多。
這表示什麼？表示菁英階層中，支持民主改革者大幅增加，粗估已接近6成。
如果不是大量的菁英轉而支持民主改革，彌補基層逆向的流失，民主改革者的得票率，將
降低到3成以下。(當然這還要進一步精算。)
另一個佐證是：台北市過去是保守勢力遠大於改革力量，這次保守勢力歸隊(丁守中的魅
力遠大於2014年的連勝文)，但結果仍然倒反過來：柯姚的得票數相加，改革力量已達6成
。
台北市與高雄市兩都，所形成的對比，正好支持我上述的觀察。
台北市的菁英人口多於基層，高雄市則基層多於菁英。選舉結果恰恰相反。這說明了：基
層流向保守，菁英卻流向改革。
這是挫敗中的一道曙光。
4、
上述分析，至少得到一個令人樂觀的結論：2018年11/24的選舉結果顯示：在菁英階層中
，相對能進行獨立思辨者，至少已超過5成。
它的機制，關鍵是什麼？
關鍵是：習於文字的菁英階層，在2014年前後，因大埔、洪仲丘事件P太陽花學運，開
始覺醒，開始注意公共事務。藉由網路上長時間討論問題，幾年來培養出思辨能力。雖然
有同溫層的問題，但是公共思辨的機會，還是增加了。
另外一個不可忽略的因素是，較有主見的年輕人口大量加入。
第三個因素是：年輕人的學歷大幅提高，所以，在文字菁英中的占比，亦隨之增加。
5、
上述結論很重要。真正健康的民主政治，必須在菁英中取得多數的支持，才能長久發展下
去。
菁英階層支持進步理念，是常態。
台灣長期處於非常態，因教育不當，又政治介入教育、控制媒體，造成菁英階層思想封閉
，長期被洗腦而不自知。
經過這幾年的政治變動，菁英階級開始支持進步理念，這是台灣繼續民主改革的重要轉機
。
另一方面，基層的支持對象，變動幅度太大。過去中南部的選民支持綠營，原因是看清國
民黨長期為非作歹，黨國不分。幾十年來堅持挺綠營，不離不棄，是因期望民進黨上台，
能大有作為。
但對於多數基層人民，民主改革的進步思想，並沒有內化為一種普遍的信念。個人的切身
利益，隨時會變成投票時主要的考量。所以民意像流水。
至於菁英階層，一旦支持改革，則相對穩定。因為他們支持改革是因為信念。信念的變動
性，相對較小。
6、
這次選舉，基層的投票行為，從改革變保守，但菁英階層則反過來，從保守轉而支持改革
。當然，所謂轉向，不專指個人觀念與立場改變，亦考慮菁英階層的人口變動。
無論如何，2014前後，民主改革一時高漲的聲音，只是假象，因為那時候，菁英階層還沒
有開始大量轉向進步。那時候支持民主改革的龐大力量，仍然來自反黨國的基層。
再等幾年吧，讓菁英階層持續改變內在體質，使更多人支持進步；讓基層看到選戰中那些
迷幻的口號，只是一時的泡沫，這時台灣的民主才開始上路。
（至於執政者的責任問題，待另文討論。）
7、
上述結論的意義，不是為了安慰人心，譲追求民主改革的人們感到還有一股希望，而是為
了對這次選舉的結果，做出更貼近事實的判讀。
附註：有人問我上述結論，有否估算過？我說當然，作為數學家，我不會信口雌黃。精確
計算需要龐大資料，我只能粗估，但怎麼精算的idea，都在文后所附的手稿中。腰傷手傷
漸癒，十多天來，今晚首次動手寫字。計算稿中，字寫得歪歪斜斜，但只得將就了。
黃武雄 2018-12-10
4.附註、心得、想法︰
94年410以來始終如一的黃武雄教授，必須大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