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韓政變 (109)：這個人不值得談論
陳真 2019. 07. 08.
在某種道德潔癖上，我跟林義雄也許有點類似。我常舉的一個例子就是：1989-1990年，
我在彰化基督教醫院當實習醫師。有一天晚上，在外科病房值班時，夜裏突然有個訪客獨
自一人走進來，我真是嚇了一大跳。其他醫生護士當然都不認識這位訪客，所以毫無反應
。那時候，絕大多數台灣人恐怕都已經忘了這麼一個人，他就是林義雄。
他來探訪一位國民黨的立委候選人叫陳湧源，是中部一位著名婦產科醫師，選舉過程中因
為不願屈服黑道勒索，頭部遭到槍擊，性命垂危。
當時林義雄仍在海外遊學，卻悄悄短暫返台，幾乎沒有人知道。一回台就跑來探望陳湧源
。實際上他們彼此應該不認識。林義雄之所以如此做，主要是因為他覺得 "善良人民" 應
該聯合起來對抗 "無恥政客"，而不是站在某黨立場去敵視另一黨；人民才是主體，而不
是以黨為主體；人民更不應被政黨綁架，進而彼此仇視。
那時候的林義雄非常反對選舉，主張用非武力的群眾運動改變台灣社會，包括推翻任何不
義的政權。在他當時的想法裏頭，國、民兩黨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差别。他認為，"無恥
政客" 不分藍綠，而非國民黨專利。而且，雖然遭到國民黨滅門，但他實際上並不曾因此
仇視每一個國民黨政治人物。
幾天後，他召開記者會，當場散發一封公開信，大意就是 "善良人民對抗無恥政客"，信
中呼籲台灣人民應該靜下心來，想一想是非善惡價值，而不是僅僅著眼於權力的競逐與掠
奪。當時，很多民進黨人及群眾私下都說林義雄瘋了！精神錯亂了！自立晚報記者後來還
煞有介事去 "調查"，"澄清" 林義雄的精神狀態應該還很正常，沒有發瘋。
林義雄不但發表公開信，我的好朋友劉峰松和翁金珠夫婦當年(1989-1990年)還幫他在彰
化街頭辦了一場演講。我清楚地記得，僅有十幾位觀眾。林義雄沒說什麼話就開放發問。
只有兩三個人問問題。我是第一個提問。
我問說："民進黨開始大規模參與選舉，請問林律師(林義雄從政前是律師)，這對台灣社
會的發展有什麼好處與壞處？你相信民進黨就算搶到政權就一定會是一個好政府嗎？" 林
義雄很乾脆地回答說 "不相信"；並且以當時正如火如荼的東歐變局及柏林圍牆倒塌事件
為例，回答說，"人民的力量仍然是最後的決定性力量，因此人民不應該把自身的力量僅
僅限縮在選舉一時的勝負"。
接著，另一個觀眾發問，想請林義雄談談對於當時擔任總統的李登輝的看法。林義雄僅僅
只回答了一句："這個人不值得談論"。那一年，是我私下第一次認識林義雄。
一兩年後，也就是大約1991年，林義雄返台定居，依舊維持深居簡出的生活方式，很少露
面。僅有的幾次演講，我幾乎都有參加。印象中，至少有三、四次，每當有人問到他對於
李登輝的看法時，他都一律回答 "這個人不值得談論"。可是有一次，就在高雄，發問者
生氣了，堅持要林義雄回答。林義雄很客氣地表示歉意，並且走下講台安撫，支支吾吾地
說了一些話，聽起來並沒有實質內容。他顯然還是不屑議論李登輝。
後來，我跟他熟了，有一次私下聊天，就跟他談起當時很多民進黨人或知識份子拼命想依
附李登輝的問題，其中就包括當年國民黨的大樁腳李遠哲，應召返國推動兩岸統一大業。
林義雄笑笑地說，"所謂學者不都是這樣嗎？" (這句話我聽他私下講過好幾次) 意思就是
說，不管誰當權，讀書人必然就會往主流方向靠攏，不都是這樣嗎？
寫這麼多，其實我只是要再次引用 "這個人不值得談論" 這句話。這話的意思並不是說某
人不重要，所以不值得談論，而是說某人卑劣無恥，花樣繁多，變來變去，講一套做一套
，無所不用其極，因此根本不值得去談論這樣一個人；談論他，只是做賤了我們自己。
權力上，我們一無所有，但在是非善惡與人品上，我們卻是上駟；上駟不應該做賤自己去
談論一個下三濫的下駟。這樣一個人，即便呼風喚雨，權大勢大，依舊不值得議論，連罵
都不應該罵 (我則是連提起對方的名字都會感覺做賤了自己，於是經常就寫蔡啥咪、蘇啥
小等等。)
島內這樣的 "無恥政客" 很多，族繁不及備載。我之所以寫這篇，只是想表明，可別以為
我沒罵到誰，那個人就是好的。事實上，有些人無恥到我實在不願意做賤自己去罵他。柯
啥咪就是其中之一。我相信跟我同感者一定很少，說不定只有學姊一人。但我相信，有一
天你們就會相信我說的，就如同我從1990年開始罵阿扁是 "天字第一號大壞蛋"，從2000
年罵李遠哲是趨炎附勢的牆頭草，幾個人相信？但是現在各位理當相信了吧。
在那年代，大家一定會認為我對扁、哲等人的評價很偏激，很極端，甚至很荒唐。但事實
上，我是偏激思維的對立面，應該算是某種 "真理的保守主義者"：亦即當我們擁有100分
的證據與資料時，我會傾向於儘可能用最保守的方式來評價以減少犯錯，因此對於各種所
謂陰謀論或充滿 (自欺欺人之)實證性的高調思維，總是缺乏好感。
至於為何不讓一分證據說一分話，卻要保守評價？因為我還不至於那麼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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