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哥文)
在台灣，民調本來就是笑話，現在更是。
看起來，國民黨這一局很難躲過「輸的輸不起，贏的贏不起」的雙敗格局。
民調到底好不好笑？不是結果論輸贏。不是我贏了就公平，我輸了就罵假民調，不是這樣
。但除了統計學上的技術討論之外，當民調決勝期已經習以為常出現「民調教學」時，民
調的「測不準定律」已經成立。
這已經沒什麼好討論、好責難的。只要有贏的機會，每個候選人都這樣搞。指責對手出奧
步、玩手段，大概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甚至，一百步還回頭笑五十步。
教支持者如何在家等電話、回電話、掛電話、轉接電話，這成了「新石器時代的電信教學
」。但這竟然已經成了台灣這種「後現代主義」選舉文化的標準配備，看大家聊得挺開心
、挺自然，彷彿天經地義，對這種技術面壓倒基本面的選舉文化到底還符不符合民主政治
、公平選舉的奧義？看起來，已經沒人計較。
頂多，就是擺出一副從「非x不投」到「非x不算」姿態，骨子裡，「如果我心愛的xxx沒
提名，大家走著瞧」，那個味道濃到化不開。
更何況，初選是民調決勝，不受選罷法的約束，「一邊開票，一邊投票」，大家覺得離譜
，但「一邊公布民調，一邊進行民調」，大家卻也視若無睹。
這幾天，「帶風向」的民調世界級的多。這不是民調真假的問題，因為根本從來沒有人想
去計較真假。選舉做票都抓不到了，誰還有心思抓什麼假民調？
不管初選結果如何，國民黨未來都有必要認真檢視這個初選機制。因為，初選的結果，不
只會出現「輸不起」的問題，更可怕的是，這種「民調決勝」的機制，很可能會選出「贏
不起」的候選人。
理論上，這種「初選輸不起」、「大選贏不起」的問題，藍綠都有。但政黨文化的不同，
民進黨的系統力量裡有一種「無過失責任主義」，把初選的奧步、不公，歸諸於「不確定
的風險」，讓政黨 文化自動消化敗選者的悲憤。就算贏不起，但形式團結還是辦得到的
。國民黨不是。國民黨從來不是「現實主義政黨」，選後的分裂特多。台北市議員鍾小平
去年市長初選落敗、今年立委初選落敗，一個月後脫黨說要去挺柯文哲，大概只是數不清
的「輸不起」案例中最新的一個。
國民黨2014、2016兩場大敗，敗到幾乎亡黨。這個黨其實是有危機意識，所以不斷訴求團
結。政治上，口號就是和事實相反的東西。強調團結，表示嗅到分裂。國民黨參選爆炸，
大家都宣稱必勝，大家都要求承諾團結，但如果誠實面對當下的政治氣氛：
國民黨離「團結」已經越來越遠了。
不必等五位選將選後表態。王金平還沒民調就不服退出。他說他退初選，但沒說退大選，
又說他不會脫黨參選，這很不合邏輯。但大概，一、他對初選的規則強烈不滿。二、他對
選完的紛爭早有預見。
有點等著看好戲的味道。
雖然被貼上「郭粉」的標籤，「郭湘龍」，「頭號黑韓大將」，一種「非我族類，其心必
異」的氣味濃到化不開，但坦白說，初選，我看好韓國瑜。韓國瑜創下了「三加一」個政
治奇蹟：一、剛當上高雄市長就準備選總統。二、黨內初選就發動「超大選規格」的造勢
活動。三、韓國瑜本人雖訴求團結，但「韓粉」強烈釋放的「非韓不投」政治費洛蒙，其
實就是這次初選必然啟動分裂的心理根源。
這「三個奇蹟」後頭，還有一個至少用掉二分之一媒體資源在為韓國瑜「開路兼斷後」的
旺中集團。「媒體為政治服務」的媚態與噁心，在「中央日報」泡沫化之後，已經好久不
見。除了政治立場相反，操作之激烈，原則之荒涼，比「三民自」更甚。
這「三加一」政治奇蹟，對傳統藍營的政治文化產生結構性的破壞。這跟地震後的建物安
檢邏輯是一樣的：如果主結構沒大傷，那就想辦法補強。但如果傷得很嚴重，那就沒救。
雖然藍營朋友聽了不開心，但容我直白：韓國瑜對國民黨「功」，在「九合一選舉」那天
都結束了。之後，都是災難。這「三加一個政治奇蹟」，讓國民黨傷筋動骨，「會好也不
完全」。
至少，這「三加一」裡的每一點，都讓我對未來的國民黨保持距離。
「韓粉」的忠誠與激情，對韓國瑜參選正當性為「零」這件事視而不見，絕對可以讓韓國
瑜在初選「韓流壓倒台風」，但「韓粉」的「同溫」與「高溫」，讓藍營的支持板塊「小
而硬」，排他性越來越嚴重，初選完也很難修復。這「三加一的政治奇蹟」足以創造一個
「小韓民國」，但恐怕保不住「中華民國」。
因為普遍認為選舉是激情、煽情的感性活動，和經濟分析的理性思維不同，政治學上談選
舉，其實比較少用政治經濟學的機會成本概念談。但是，選舉就是機會成本。尤其是此次
國民黨的初選氣氛，「藍軍內戰」非常激烈，支持者的排他、仇視非常明顯，這使得國民
黨的初選，機會成本非常清楚：如果韓國瑜勝出，國民黨的機會成本就是郭台銘。
坦白講，這個成本是非常大的。一個經營鴻海四十五年都沒虧過錢的郭台銘，還把鴻海經
營成國際代工龍頭，把自己經營成台灣首富，這個經驗，郭台銘願意從政，本來應該是國
民黨解決許多「中華民國難題」的全新思維、全新選擇。但現在，眼看著，郭台銘就要在
這場初選中被消耗掉了。如果去年出了一個韓國瑜，是國民黨近年來的最大收獲。今年失
去了一個郭台銘，註定是國民黨近年來最大的損失。
韓粉為撿到韓國瑜而興奮。我卻因為國民黨將錯過郭台銘而覺得可惜。
但政治就是這樣：集體的自作自受。只不過，韓國瑜留下來的「三加一奇蹟」很可能是國
民黨毀滅性災難，自作自受？怕受不了。
●作者：唐湘龍／資深新聞工作者、政論節目資深評論員、電台節目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