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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文哲新書《生死之間2：葉克膜的故事》作者序：回首來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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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文哲新書《生死之間2：葉克膜的故事》作者序：回首來時路
2021-02-08 18:00 聯合新聞網 / 商周出版
文／柯文哲
民國七十七年， 我服完兵役回台大外科當住院醫師， 到了第三年要選次分科時， 我並
沒有選擇比較炫的心臟外科、神經外科等等， 而是選擇最普通的一般外科。當時新上任
的外科主任朱樹勳教授找我去他的辦公室，對我說：「多一個會開刀的醫生， 對台大外
科的整體發展沒有什麼幫助， 但是如果有人可以專任外科加護病房的工作， 解決外科最
欠缺的術後照顧問題， 對整個台大外科的助益會較大。」他勸我改去加護病房工作，我
的一生就這樣改變了方向。
曾經有網路傳言說：為什麼柯文哲會去加護病房，因為他的解剖學太爛了，所以沒有辦法
當外科醫師，只好去加護病房。這個說法不成立，因為考試算是我的專長，學業成績不是
問題，不可能因為解剖學不好，所以不開刀。另一個傳言是我開刀技術太爛，所以只好去
外科加護病房工作。我不是天才型的外科醫師，但是我做事嚴謹、學習勤快，手術也可以
達到一定的水準，所以這也不是原因。真正的理由是，我不擅長拒絕人家的勸說，所以就
改行了。
要是你問我：什麼是外科加護病房的工作？簡單地講，就是開刀醫師有需要，但沒有人要
做的，那就是外科加護病房的工作。例如醫師替病患做器官移植手術，手術成功救了一條
性命，內心充滿成就感，又可接受家屬的歡呼。可是沒有醫師喜歡去做器官勸募，覺得那
是社工的工作，而且摘取捐贈的器官，感覺很像是禿鷹，所以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有需
要、但沒人想做，這就是外科加護病房的工作！後來我建立台灣器官勸募組織（Organ
Procurement Organization, OPO）的準則，也建立了台灣的器官捐贈移植網路登錄系統
， 解決了全台灣器官捐贈的相關問題。
依照事先訂好的分配規則，輸入資料後由電腦配對，這也解決了器官分配的公平問題。整
個流程在電腦網路上完成，效率提高也避免了捐贈器官的浪費，能夠救治更多器官衰竭的
病人。
我一直以為我會因為這些成就得到衛生署頒發的醫療奉獻獎，結果後來被監察院彈劾、公
務員懲戒委員會懲戒。台大醫院被監察院彈劾的人，迄今好像只有我一個。至於公務員懲
戒這件事，後來我才發現我是軍公教的教，也不是執行公務員業務，根本不適用公務員懲
戒。反正人家就是要修理你，也不需要適用法律才行。不過也因為這些折磨，我才變成台
北市長。人生實在太驚奇了。
又例如外科常常抱怨要照會內科來做超音波，申請很麻煩、時間很不配合，遇到夜間或假
日，更是三催四請且姍姍來遲，所以外科主任就買了一台超音波的機器給加護病房，至於
要如何學會使用，那就是我的事了。學會使用以後，我們就變成二十四小時待命，有需要
隨時做超音波。還好我每學會一件新技術，轉過頭來立刻把蔡壁如教會，往後找不到我，
找蔡壁如也可以。
同樣的，外科加護病房要照會腎臟內科來洗腎，夜間和假日也是非常困難，對方總是回說
：上班時間再洗腎就可以。內科洗腎都是一個星期三次，每次四小時，脫水兩公斤。但如
果病人心肺功能不佳，血行動力學不穩，禁不起一次大量脫水，要他們改成每天來替患者
洗腎，或是把原來四小時的洗腎時間延長以減緩脫水的速度，他們往往不肯配合，甚至直
接說病人不適合血液透析。可是我們心想，腎衰竭病人不適合血液透析，那要直接宣布放
棄嗎？於是外科主任又買了一台洗腎機給我們，而學會洗腎技術以及安排後續執行，就是
我們的任務了。後來我們發展出緩慢低速每日血液透析術（sustained low efficiency
daily dialysis, SLEED），也就是每天洗腎，每次時間延長，減緩脫水速度，一些重症
病患才禁得起洗腎。甚至我們發展出連續性靜脈對靜脈血液過濾術（continuous
venovenous hemofiltration, CVVH），二十四小時不停地洗腎，如此一來脫水速度可以
更慢，即使病危者都禁得起洗腎。現在在網路上查NSARF（台大急性腎損傷聯盟），就可
以看到如何在加護病房洗腎相關的研究，我是這個世界知名的醫療團隊創辦人。
至於急診後送病房，也曾被戲稱是「德蕾莎病房」。沒有人要收住院而在急診暫留處堆積
的病人，全部被送到我設立的急診後送病房，結果這個病房為台灣醫學開創一個新領域：
「駐院醫學科」（Hospitalist）。原本只是替台大醫院善後，竟然開創一個新學科，又
是一個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例子。
我離開台大醫院的時候， 身分是外科教授、法醫科教授、臨床藥學研究所教授。台灣的
臨床藥師制度，是我依照在明尼蘇達大學醫學院留學所得，引進台大外科加護病房，後來
擴及全台各大醫院，目前已是台灣醫界的制度。反正臨床上需要什麼，我們就發展什麼，
然後把它做到最好。
在我做過的所有事情當中，最有名的應該還是葉克膜。葉克膜可以取代心肺功能，在這個
基礎之上，加上洗腎可以取代腎臟功能，全靜脈營養可以取代腸胃道功能，血漿交換、活
性碳吸附可以取代肝臟功能。運用這些維生技術，沒有心臟、肺臟、肝臟、腎臟、腸胃道
的人，好像都不會死了！過去的教科書都說CPR超過三十分鐘就不用再做了，因為病人一
定不會存活。但是依據我們的經驗，CPR 三十分鐘以內，裝上葉克膜，還有百分之五十的
存活率，這完全改變了急救的觀念。
葉克膜讓我們可以超越過去醫療的極限。但是通常越過一座山，只是讓我們看到山後有另
一座更高的山， 畢竟醫學永遠有其極限， 我們沒有辦法治療所有的病人。一旦到達醫療
極限的時候，要如何處理呢？這也是後來我們發展醫學倫理學和重症安寧療護的原因。面
對醫學困境，醫護人員如何做出醫療決定，這是醫學倫理學的題目。過去安寧療護只限於
癌症末期病人，他們的死亡過程比較緩慢，心理衝擊較緩和。現在安寧療護也適用在急診
和加護病房，原本健康的人因意外突然生命垂危，使用維生系統之後，變成不死不活的局
面， 維生系統是否該撤除？ 何時撤除？加護病房內的安寧療護，是一個全新的醫學領域
。
***** ***** *****
回顧我三十年的醫師生涯，這個過程很像王國維在《人間詞話》所說的：「古今之成大事
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
一境界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眾裡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界也。」
我三十幾歲時，目睹急重症醫學的快速進步、各種人工器官的出現，一個人沒有心臟、肺
臟、肝臟等重要器官都可以存活一段時間，所以當時覺得人定勝天，感覺意氣風發，的確
是「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到了四十幾歲時，卻有力不從心的挫折
感，有些病人明明在好轉中，我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死掉？反之，有些病人我們覺得
他應該不會過關，但不曉得為什麼竟然活下來了。
我常常感慨生命是如此地不可預測，既不可捉摸，也無法控制，因此不免對人生有些灰暗
的感覺，果然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但是過了五十歲以後，我開始了
解醫師是人不是神，往往只能做到盡人事、聽天命。就像園丁不能改變春夏秋冬，只是讓
花在春夏秋冬之間，開得好看一點。同樣的，醫生也難以改變生老病死，只是讓人在生老
病死之間，活得好看一點而已。了解自己的渺小，對世俗的成敗終能淡然視之，終於體會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當了三十年的醫師，大多時間都在號稱生命煉獄的加護病房度過，尤其葉克膜讓我看盡人
世的生離死別。我曾救過很多人，當然也有很多救不回來的，最後「心存善念，盡力而為
」成了我的人生觀，這個人生觀讓我在醫界沒有留下遺憾，而今天我仍然用這個精神在處
理市政。所以即使面對各種謾罵抹黑，我都告訴自己，不要因此沮喪，甚至怨恨，每天七
點半準時上工，處理各種大小市政問題，希望台灣因為我的努力，可以變得更好。
5.附註、心得、想法︰
※ 40字心得、備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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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如此地不可預測 既不可捉摸 也無法控制
今天我仍然用這個精神在處理市政
所以即使面對各種謾罵抹黑 我都告訴自己 不要因此沮喪 甚至怨恨
希望台灣因為我的努力 可以變得更好
「心存善念，盡力而為」 柯P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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