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借標題，原文恕刪。
之所以「借」，
是因為以「內亂」搜尋標題，
這是最近的一篇，
而小弟隱約認為，
「內亂」或許是一個沒有那麼遙遠了的一個狀態。
且待後文引述。
＝＝＝
身為 2014/03/30 號島嶼天光首場 live 搖滾區的一日粉、
身為一個領中華民國身份證、乖乖繳稅的台灣人，
觀察近日的波瀾實在有感，
希望在這裡拋磚引玉，
能夠和還願意討論、願意有效交流意見[*1]的朋友們好好聊聊：
無論立場，
我們不願意看到的最糟的後果是什麼？
如果我們能夠一起思考共同體的命運與可能的最糟後果，
找到真正的折衷，
或許至少能夠彌補先前所有無效的對話。
＝＝＝
我相當敬佩的吳叡人老師，
在他的論文、散文、雜記集「受困的思想：台灣重返世界、未竟的革命」之中，
以以下鏗鏘有力的段落作為全書收尾，
在此全文抄錄（唯選字造成臺作台、若干標點、排版調整）分享給板友：
<...>
曾經參與阿爾及利亞反殖民獨立運動的偉大思想加與革命者弗蘭茲．法農說：
「每一個世代都會在混沌不明之中找到他們的使命，
然後去完成這個使命，或者背叛這個使命。」
努力學習，認真思考，相互激盪，共同成長，
誘發並凝聚台灣公民社會所蘊藏的智慧與道德感，
培育下一個世代的領導者，並逼迫墮落的政治社會前進——
這就是我們認知到的這整個世代知識人的使命。
我們將會完成，還是會背叛這個使命？
歷史將是我們最後的審判者。
我們美麗的故鄉台灣是如此混亂、瘋狂，
以致她使我們如此困惑，如此心痛，
然而全台灣，以及全世界心懷台灣的思考者先進們，
就讓台灣的混亂、台灣的瘋狂刺激我們的想像力、刺激我們的原創力；
讓台灣的瘋狂，把我們刺激成詩篇、歌謠、創作、思想以及行動吧！
當我們受困於權力的廢墟，請讓思想的火光引導我們脫困。
<...>
＝＝＝
然而，這樣一個冷靜地克制激情為文的思想家[*2]，
在 5/24 的青島東路[*3]，仍然給出了一個非常激昂的大標題：
藍白的國會亂政，
實質上是國民黨民眾黨利用立法權，
聯合發動的一次政變！
給部份朋友：
你或許只看了這一段剪輯的標題，
但就算你願意深入了解吳老師發言如此聳動的原因，
你看了那場短講的後續，
你也只感受到他直接將「中國買辦」「地方勢力作為代理人」的標籤貼到韓傅柯頭上。
如同以往面對那些人物的論述一樣，
你也許也再次只停留在這一步。
但請讓我呼籲：這是接觸那種世界觀的一扇窗。
請允許我擅自將你分類：
1. 假定你認為中國的侵略是一個空想危機
看來是統派的朋友了，相當稀有[*4]，也相當珍貴。
1.a 假定你認為其餘國民並非同胞，違抗統一大業，本該遭到清洗。
於你，言盡於此。May the best win.
1.b 假定你認為其餘國民仍是同胞，尚待教化以服膺祖國秩序。
首先大方向上，請提供符合自由民主價值的論述與統一路線圖，
或支持有能力提供的政治人物，
以讓這個選項產生真正的意義。
再者，集權政府的底線是不可捉摸的。
你可以不相信法輪功的器官，你也可以不相信新疆的集中營，
你更可以覺得香港暴民活該。
但至少，你不能無視自由創意的發想會被集權扼殺的事實[*5]；
你不能無視集權政府多麼輕賤人性的事實[*6]。
而且請直視這些事實，說服自己，你一個習慣了中華民國台灣的自由空氣的人，
將要如何在那樣的秩序之中重新安身立命。
2. 假定你認為中國的侵略不是一個空想危機，
只是特定陣營持續誇大相關風險以進行政治套利，那麼...
你應當還是可以從吳老師的短講當中得知，
以經促統階段暫緩，接下來轉向收買內部勢力。
這也呼應了宋國誠老師在上報的專欄，
他將之稱為和戰之外的第三種統一路線：內統[*7]。
將這些言論照單全收或許看似自己嚇自己、讓自己活該被綠營套利，
但用現在當紅的修辭可以這樣描述五月初的事件，
如果不是赴中的人心裡有鬼，
為什麼要阻擋赴中申報法案討論的機會、在一讀就退回？
少了赴中申報法，來者不可追了，
逝者又如何？那些人跟你們選出來的韓傅都說了什麼？
你要認定這些事實被綠營當作政治彈藥來套利，無可厚非，
但這些事實不需要被誇大嗎？
別人如何想、如何建構心裡的模型，我無法代之發言，
在我早期生命的閱讀經驗之中，集權的恐怖已經透過歐威爾的一九八四展露無遺，
所以對我來說，這些事實的確不需要特別誇大，就已經很恐怖了。
3. 假定你認為中國的侵略是一個真正的危機沒有錯，
只是民進黨的人實在令人厭惡，無法支持...
那麼，國會職權行使法生效之後，這些可惡的傢伙們就會準備運用這些權力，
去阻礙未來的非民進黨政府好好做事。
你說，這既然是罪，那總須法院審判才算數啊！
沒有錯，但人家是可惡的訟棍，就算法院還你好清白的立委公道，
但是打個訴訟已經曠日費時，怎麼辦？
所有的施政都被放大成潛在可能弊案來檢視，怎麼辦？
所以說，今天的爭議，本質是擴權。
毀憲什麼的，讓有讀憲法、吃憲法飯的人去煩惱；
亂政什麼的，反正台灣從來也沒有安定過。
今天的爭議，本質是擴權。
是擴權，讓人聯想到所有的危機，讓人站出來的。
給另一部份朋友：
把自己當作溝通不良的一端的受害人很容易，但是溝通是雙向的。
我認為我們並沒有非常關心他們的需求，
縱使許多意見是反智的，也有淹沒人們注意力的噪音（平心而論，後者我們也有），
但總之還是有人情義理之常的部份，是沒有好好對話到的。
1. 暴力
孟子說：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者也。
儒家的君臣關係是絕對的根基。
在這樣的根基之上，聖人引領的周竟然弒君，那道理上該如何解讀？
以這一句話開展他的邏輯，隱藏著大是大非之下，可以正當化某些暴力。
現在的我們需要更好的理論來解釋過去數日的暴力，
這也是大家作為命運共同體繼續前進之時，
絕對必要的親和力修復工程。
我作為一個普通鄉民當然可以心裡上感覺阻擋立法院擴權是大是，
技術性阻擋議事的過程中不慎爆發有來有往的肢體衝突是小非，
但是我們需要更好的論述，
或者需要和解。
但也請注意我不是在單方面追究或譴責綠委，
而是指出，他們選的民意代表被衝撞了、受傷了，
這是他們看到且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這本質是高尚的，這些同胞國人的感受必須有個出口。
我們需要和解。
台灣民眾黨的先賢不是說了嗎？團結才真正有力。
但要能夠和解還是一樣需要好的論述。
太陽花或許已經是最接近的例子，但因為沒有人在電視上被打[*9]，
所以還是能夠符合公民不服從、非暴力抗爭[*10]。
但今天的例子呢？
也向沈伯洋委員等立委諸君的努力致上敬意，
抱歉來晚了，但也抱歉作為一個公民，
很多時候光是朦朧地活在自己的現實之中就已經費盡全力了。
2. 少數為什麼不服從多數？民主你說的算？
我認為很多論述，就算不上到憲法，本質上也非常的菁英主義。
接收論述方需要一定程度的學養與智識，才有辦法咀嚼消化。
我愚昧的粗淺見解認為，這一題需要從慣例著手。
（簡單 google 發現一下才知道原來有憲政慣例這種概念，
但如此又不免需要召喚菁英來告訴我們什麼是讀過書的人才會懂的東西，
所以單純講慣例這個常識用詞。）
比方說家庭、職場、組織、社團向來做事情的方法，
這應該就是所有參與過集體生活、與人曾互動過的人，
都能夠理解的概念了。
但仍需要更好的包裝或是情境故事，來實質達成互相理解的效果。
517 的事情，苗博雅議員說了，程序上其實只有小瑕疵；
公督盟張宏林執行長也說，相關的手段，一直以來各黨都使用過。
但是 517 甚至更早之前（如赴中申請），
就已經很明顯的是這一屆國會的多數聯盟不按照慣例做事情，
而這個慣例是牽涉到民主的運作...
我實在愚昧，沒有能力繼續轉化這個概念成為好的故事，
有待其餘夥伴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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岔題非常遙遠，分別向各種光譜的朋友喊話了一下。
回歸正題：「這是一場政變」。
我今天請假在 PTT 打這個長文（抱歉，我知道手機會很難讀），
是因為我們其實多少都讀過一些歷史，
不需要很認真也可以知道，政變往往只是開端而已。
所以我們可以設想接下來可能的更糟的情境會是什麼？
也許是，
大法官判決國會職權行使法合憲；
國會使用新到手的權力拖垮政府；
國會成立擋也擋不住的親中法案，
讓中華民國在法理上併入或從屬於 PRC。
或者，就算總統/行政院使用任何憲法工具，
有心人士煽動之下，
國內政局仍然會陷入不穩定的狀態。
也許是，
調查人民最關心的施政弊案之後發現，
果然這些人又如陳水扁一樣存私房錢；
明明立法本意良善、後續的廢除監院讓調查權沒有爭議，
但是就是有人還是不服從多數，
持續製造暴力動亂。
所以我認為，無論這個共同體看起來多麼分歧，
大家對於短期未來的想像仍然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就是內亂。
上面的假想雙方描述將內亂描述成零和的賽局，
都是由對方造成的。
但是，作為應當團結的我們、應當團結在自由民主旗下的我們，
應該要能夠破解這個局，讓它成為一個重新團結的機會。
因為我們需要注意，更大的動亂會是中國樂見的；
而且我們也需要注意，
他們也一樣關心這個國家的發展，
也一樣關心施政是否廉明，只是對於 517 以來的發展手段稍不認同。
若有足夠的內外能量持續激發，
內亂的下一步就是社會秩序的瓦解。
我不認為任何一個在這裡的人會樂見這樣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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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吳老師用困惑和心痛來描述與母親台灣有關的所有現狀，
固然真實，
但在這個資訊社會，
我們還有一陣陣的催化劑要面對。
我們的新南向夥伴之一的印度，
最近的選舉相當程度地受到生成式 AI 的影響[*11]。
這已經著實是個後真確時代。
一個稍微老的資訊時代議題，
則是利益導向的社群平台對於政治的影響力，
如 TikTok 非常偏好柯文哲這件事[*12]。
我認為我們必須理性且冷靜，
就像現在場外靜坐的群眾一樣，
並且必須規劃好，當我們的信念被證實為偽的時候，
應當如何應對。
比方說對你們來說，
如果大法官釋憲確認了新的國會職權行使法違憲，
你們要怎麼看待倉促行事的國眾立法團隊？
如果大法官認可新法，好，沒問題；
如果國會雷厲風行抓了一堆弊，好，感謝你們幫忙節省納稅錢；
但如果接下來有明顯的親中法案也要倉促通過，
我們絕對上街頭，屆時你們又怎麼看？
像 2009 年幫陳雲林開路[*13]那樣，打爆我們嗎？
我們要如何找到能夠繼續團結的立基點？
我們是否有什麼關鍵的世界觀差異，
導致其實團結已經不再可能？
至少我個人認為還不到那個程度。
最後，我點播一首歌，感謝一切先賢的奮鬥，
若不是他們，今天我們煩惱的可能不是法案倉促或少數暴力這種小事，
而是更嚴重的某些箝制人性尊嚴與自由的事情。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iSEAfj54D8
＝＝＝
附錄與參考資料
[*1]:
比方說本文借用的標題以及充斥各處的團體標籤，
諸如「綠共」、「塔綠班」、「白爛黨」，
本質上都是很糟的代名詞。
它們引領的論述對於被指涉的群體都會直接建築心理防衛，
以至於討論、交流根本很難進行。
所以也就演變成，刻意這麼做的人們，要不是想要輕微發洩一點點情緒，
就只是在製造垃圾訊息而已，
對於人的注意力消耗，反倒是一種 DDOS 攻擊。
[*2]:
一時找不到那個 Youtube 連結了，
吳老師應日本學者邀請分享太陽花運動的歷史經驗。
全場使用日語交流，非常流利的國際級身段。
當主持人介紹他是思想家的時候，他表情木然，
但麥克風轉到他手上後，他開場的段落是說，
「『思想家』這個東西在別的國家是一種稱呼，
唯獨在日本這是一種職業，
這也是蠻有趣的。」
[*3]: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F2D31HyxdQ
[*4]:
https://esc.nccu.edu.tw/PageDoc/Detail?fid=7805&id=6962
[*5]:
https://www.hk01.com/%E8%97%9D%E6%96%87/831601/%E5%85%A7%E5%9C%B0%E7%8D%A8%E7%AB%8B%E9%9B%BB%E5%BD%B1%E4%BA%BA%E5%B0%88%E8%A8%AA-%E9%81%8E%E5%AF%A9%E9%9B%A3-%E7%B4%85%E7%B7%9A-%E6%A8%A1%E7%B3%8A%E4%B8%8D%E6%B8%85-%E8%87%AA%E6%88%91%E9%96%B9%E5%89%B2%E4%BB%8D%E8%A2%AB%E5%86%8D%E9%96%B9
[*6]:
https://zh.wikipedia.org/zh-tw/2023%E5%B9%B4%E4%BA%AC%E6%B4%A5%E5%86%80%E6%9A%B4%E9%9B%A8%E7%81%BE%E5%AE%B3
[*7]:
https://www.upmedia.mg/news_info.php?Type=2&SerialNo=197273
[*8]:
https://tw.news.yahoo.com/%E7%AB%8B%E5%A7%94-%E8%B5%B4%E4%B8%AD%E7%94%B3%E5%A0%B1-%E9%81%AD%E8%97%8D%E7%99%BD%E8%81%AF%E6%89%8B%E5%B0%81%E6%AE%BA-%E8%8C%83%E9%9B%B2%E6%B0%A3%E7%82%B8-%E5%A4%AA%E9%9B%A2%E8%AD%9C-043300630.html
[*9]:
沒有人被打當然是純指立法院附近。
僅向 2014/03/23 的民主鬥士至上最高的敬意，
祝福你們一生平安。
https://www.twreporter.org/a/318-movement-10th-anniversary-back-to-executive-yuan-incident
[*10]:
https://www.taiwanncf.org.tw/ttforum/73/73-12.pdf
[*11]: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india-68918330
[*12]:
https://www.voacantonese.com/a/how-do-taiwanese-political-parties-leverage-the-popularity-of-tiktok-to-boost-support-20231222/7408648.html
[*13]:
https://zh.wikipedia.org/zh-tw/%E9%99%B3%E9%9B%B2%E6%9E%97%E8%A8%AA%E8%87%BA%E7%88%AD%E8%AD%B0%E8%88%87%E8%A1%9D%E7%AA%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