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很痛快樂很快貓最重要
2002年原刊於現在詩第一期
我給「現在詩」編輯91首歌詞,他們選了14首刊登並囑我寫前言。
顯然我們等待某論述觀點--相對於我的另一個寫詩的位置。我其實建議的是91
首全登不分次序年份主題甚至首與手間也不必分格,為了能免則免地避免任何論
述觀點--我因為不停地自我逃避論述觀點而導致的愈來愈貧乏的論述觀點狀態
,雖然感覺不見得因之而不敏銳。
當我們早就假設並且證明這些歌是一個寫詩的人的另一些字,我只能心虛地說這
是我的某某傾向和另某某傾向之間格格不入的初級示範。可是,詩作為「神秘經
驗」,歌就難道是「非神秘經驗」嗎?如果我們把未來詩與歌的結合狀態定義成
二千多年前希臘悲劇裡的合唱歌隊的形式呢?
這些歌有些因人而作,有少數是應邀「填詞」,大部份則是迫於生計自行寫了到
處兜售,有些真是花了好多年才賣掉。流行歌詞務必押韻,尤其ㄛ韻ㄧ韻和ㄤ韻
,可以構成強健的骨架。中文流行歌曲的體質貌似纖弱其實骨本強壯,靠的就是
某些韻腳的永恆的感官性。許多歌在過了年代後又翻出來聽還是聽得,因為每個
年代重視喜愛的字眼容或不同押的韻腳大致不變。那種感官性多聽幾次後馬上變
成惰性只願意它不停重複。
然後當然很快又膩了。流行的感官需索無度。永遠需要新的歌重新解讀那些一代
一代不停重複的情感狀態。
我實在是很歡這些朝生暮死的字和這行業裡各式各樣的燦爛的人。我的詩如果最
終也不過就是一個不耐煩不專心的人寫的詩,是自以為要出發去某地的途中因為
有意或無意而闖入的各個岔路而完全地無法回到原路,我的歌就是我誠心誠意地
嚮往那個合唱隊,誠心誠意地列隊,誠心誠意地被消滅在完美的合音裡。
但這些字真的朝生暮死,因為用得太重而不停地自行折損解構而又不停地神奇地
自我重生。寫曲的人唱的人編曲的方式表現風格的演變乃至某一世代對某些特定
字眼腔調親密感的過份強調而導致的集體高潮裏,這個行業沒有一個細節可單獨
存在沒有一個螺絲不屬於另一個螺絲。一首最最流行的歌被集體的歇斯底里唱到
爛時那種毀滅是那麼輝煌。
也不難明白這是個很容易歸咎給別人的行業。詞好但是曲不好,曲好詞不好,詞
曲都好可是唱的人不好,詞曲唱人都對可是市場不需要,即使市場需要可是時代
不時在變。那種幾個小時的製作會議開下來人人不知今世何世「大家到底究竟想
聽什麼?」--而一旦押對了寶時那種走路有風痛快很痛快樂很快就繼續孤注一
擲一切也仍然深不可測。我其實偷偷地非常愛他們,大家賭性大發一起喝一杯是
多麼屌奧啊。
人家總問寫詩與寫歌有何不同?以鴿養獅?以獅餵鴿?在生物鏈裡這個問題根本
不重要。曰小眾曰大眾,既然我也根本從來沒有明白過眾為何物,我可能也有能
力把它們寫得更好或更壞但是時機沒有允許。它們就是這個樣子的。其實詞根本
根本不重要。貓最重要。貓最重要。那第二重要的是什麼呢?是音樂,有詩為證
:
在你的葬禮上
有人上台講述生平行誼
你躺著聽
你已經失去任何立場表達意見
只能暗地希望這一整套可以換
另一套配樂
音樂確實改變氣氛
如果不能改變那些人那些話那些
事件和那些裝置
人確實是雜交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會愛上
剩下的也只能交給音樂
那確實就是大家那麼憂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