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如果不是因為認識了Ｚ，我想我不會一頭栽進村上春樹的世界，也不會在好幾
年之後的現在，還是一直無法停止對那種生冷文字的喜歡，還有，停止不住的悲觀。
Ｚ是個很讓人討厭的傢伙，可是我還是喜歡跟Ｚ相處的感覺，那讓我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真
實，那份真實是教科書上無法教給我的一切，沒有希望，很讓人絕望的那種感覺，或許我
該這麼說，從Ｚ身上我看到某些讓人害怕的特質，殘酷。
可Ｚ偏偏又擁有讓人無法不喜歡的特質，慧黠的笑容，靈光的想法，溫柔的舉止，Ｚ所展
現出來的一切充滿了良善的氛圍，就像是秋日午後暖暖的陽光一樣，當陽光漸漸遠離，那
陡然襲上身的秋涼卻讓人寒透了心。
而Ｚ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特別是沉默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往往讓人無法（或者，我該說是
不敢？）直視，因為那樣的淡淡殺氣，總讓我心裡發毛。
我曾經問過Ｚ，為什麼平常不喜歡跟別人相處，即使在群體裡像是一個核心般不停運轉存
在，但卻從來不跟人單獨說話，不跟人有太深入的交往和了解。而且，為什麼偏偏跟我，
特別有話說？為什麼常拉著我，跟我談人生、談愛情、談對這個世界的種種想法？
我不懂Ｚ，從來都不懂。
雖然我喜歡跟Ｚ說我的事，也喜歡聽Ｚ說話，但是卻從來都不敢再多問些什麼。我和Ｚ的
友情，就在這樣看似牢靠的互信基礎下，穩定發展，直到那年平安夜，一切都改變了。
那個晚上，跟大家一起唱完聖歌之後，我和Ｚ跑去附中，點起小蠟燭跑去西樓摸黑探險，
那時候或許是因為好玩，或許是因為興奮還沒平靜下來，而且我也不覺得跟Ｚ一起行動會
發生什麼事情，總之，就在我一點都不預期的狀況之下，我們在西樓緩步走著，微微燭光
被風吹，晃動著，就在那搖擺之間，一陣風經過，改變了之後的一切。
在那樣的全然黑暗裡，我笑著問Ｚ說：「怕不怕？」。Ｚ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捉著我，
我感受到Ｚ不同於平時的冷靜，那讓我有點害怕，試圖看清楚Ｚ的臉，但是在我動作之前
，Ｚ突然抱住我，迅速的吻上我的脣，我來不及作任何反應，我只是呆住，而Ｚ很快的放
開了手，一切又歸於沉默。
在黑暗裡，我怔怔的站著，聽著自己跟Ｚ的呼吸聲，兩個人都沒有任何動作，幾乎聽得見
彼此的心急速跳著的聲音。就這樣，我們兩個人持續了起碼有十分鐘的沉默，Ｚ先開口說
：「我們走吧」，我虛弱的回了他一句：「好....」，Ｚ聽出我聲音中的不滿，當場哭了
出來：「對不起....我....」我實在是不想再聽下去，轉身就走，留下Ｚ一個人在那無止
盡的黑暗裡。
之後的日子我沒有再見過Ｚ，反正兩個人不同學校，平常如果沒有特別約見面通電話是很
容易形同陌路的，之後我常常從我和Ｚ共同的朋友口中知道Ｚ一直很掛念我，希望能見個
面，但我只是笑著說沒什麼好見面的，大家理念不同，沒必要勉強。但其實大家都知道究
竟發生過什麼事，因為我和Ｚ那天是一起去西樓的，但是之後卻只有我一個人先走出來。
我知道，大家不想直接戳破那層關係，但是這樣維持著表面的偽善卻讓我對Ｚ的厭惡與日
俱增。傳來的簡訊、撥來的電話一律直接刪除、掛斷，後來，Ｚ也就放棄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跟Ｚ一起進西樓，如果在那個吻之前我能察覺到Ｚ的
慌張和不安，如果在那之後我不要反應那麼激烈，那麼，一切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