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西索這個角色,是富間創作的重要樂趣,所以,西索是死不了的。
富間是個熱愛創作的漫畫家,當然,這樣的描述有些人可能並不認同,
畢竟他這麼愛休刊。但是休刊,也是基於創作的愛。
富間雖然會埋下大大小小的伏筆,但所謂的伏筆,也就是把之前留下的
材料重新運用。材料很多,不一定都會用上。有些材料,放著許久也不知道
何時會用到。
例如宰伊洛,他出場很突兀,中間插入一話,也不知道何時會出場。
他之所以出現,是因為富間想要畫這個故事,畫完之後,就先放著。
我們可以發現到,富間並沒有把之後的劇本想得很仔細,這也是富間的魅力。
他的漫畫之所以有趣,是因為雖然有篇章、有主題,但不是寫好數十話劇本之後
開始作畫,而是慢慢創作出有個性的人物,有個主題大方向,
實際的進展,可以說是「邊畫邊想」。
也因為這樣的邊畫邊想,富間的漫畫很難預測情節,因為就連作者,也是在
畫出來的時候才確定「啊,這樣做很有趣,這個人物應該會這樣那樣」。
連作者都無法洞悉一切的故事,發展必須順從著人物個性與能力的法則,
不能說全部都很合理(例如大傑就有點破格),但是很有真實感,
也無法用既有的文本經驗去準確預估走向。
當作者沒辦法在既有的框架下,讓人物自己動起來,做出有趣的劇情的時候,
(而不是把人物毀滅掉--這裡指的毀滅是指魅力上,而非生死。)
富間就是把自己逼到極限,不知怎麼把弄出的材料作成菜餚。
隨機應變的作畫習慣,是富間漫畫愛的源頭,也會把他自己搞到無法收尾,
只好長期休刊沈澱。
大傑收掉貓女,就是經歷好幾次休刊後的決定。這顯然並不在螞蟻篇開始就能預見,
要不然,大可以安排一些小角色,藉由付出生命的制約來發揮千百倍的能力,
藉此讓後續的大傑合理化。
富間搞出了大傑來收掉貓女之後,為了讓這段合理化,只好再畫阿路加,
讓成為大傑負擔的代價,透過接近神魔程度的阿路加來處理,
應該說,邏輯變成畫出神魔級的阿路加-->解決小傑背負的代價-->
讓大傑的強度顯得沒那麼突兀。
與此同時,讓金出場,取代掉小傑的第一主角地位,讓小傑退場。
再把故事轉到雷歐力,再轉到酷拉皮卡。如果,阿路加早就預先設想好,
之前就可以有更多暗示。但阿路加顯然是大傑之後才想到的解套法。
講到這邊,我們可以知道,富間的樂趣在於「邊畫邊想」,
那種搞出難題讓自己解決的過程,是作畫的原動力。
當然,難到一時解不了,就只好休刊了。
富間之所以這麼愛西索,是因為西索就是個熱愛「邊打邊想」的人。
西索的邊打邊想,讓富間畫起來很有樂趣,甚至可以說,
西索的變態打鬥欲望,跟富間的作畫欲望,是一體兩面。
有興趣的版友可以做個統計:西索出現的篇章,是否休刊率比較低?
如果西索死了,還真讓人擔心富間畫不畫得下去。
同樣是殺人犯,西索跟旅團性質並不相同。
旅團的目標是搶奪珍寶,嚴格來說,是享受搶奪珍寶的過程。
(從來沒有提到旅團要珠寶財富有甚麼用,是否要幫流星街獨立建國,)
搶奪的過程中可能會殺人,就是順便而已。
旅團不太會為殺而殺。
旅團是一群反社會分子,厭惡資本體制下的私有財產制,
以暴力手段改變財產權歸屬,作為團體目標。
暴力本身,並非旅團的目標,所以才有戰鬥組與功能組的差別。
西索跟旅團不同,他不但不是為了珠寶財富,也不是為了印證實力,
他不在乎被其他人認為是強是弱,所以,他不在意聯手打躲避球,
也不在意偷襲殺人。
如果他活在這個世界,聽到版眾罵他虐菜王,他不會生氣。
(會生氣的武痴是會長)
他想要跟團長打,不是因為他想要證明自己比團長強,
不是為了名氣(要不然可以找更出名的高手--畢竟旅團地下行動居多,
實力在世人的眼中成謎)。
是因為他覺得跟團長打,好像很有趣。
團長不知道會掏出甚麼招來,那樣的變化性與見招拆招的趣味,讓西索高潮。
這一戰,西索打得很過癮,沒有所謂輸不起的問題,
他已經確認自己打不贏這次作戰條件下的團長。但西索在意的
不是那種「武者擂台過招」的輸贏名分,
西索是想要「不同樣貌的團長」,想要拔他的團員(手腳),
看團長悲憤、失去冷靜,看團長的完美combo沒了之後,
狹路相逢還能拿出甚麼新的完美combo來。
西索之所以會進入驗屍階段,沒有直接被砍頭炸爆,還在合理的範圍。
旅團是個「尚武風氣」很盛的集團,只要殺掉團員就可入團,
團員遇到危險其他人還是袖手旁觀,旅團崇尚強者,
留西索一條全屍,除了不知道他會白金之星按摩術之外,
也是對強者的敬意。
在許多原始部落,會把敵人的頭蓋骨放在村門口,一方面有威嚇作用,
另一方面也有類似神像的祭俸意義,並非只是為了宣揚戰功污衊敵屍。
以傳統少年漫畫觀點,西索是個「會幫助主角」的壞人,但他又不受控制,
可能會失控與主角為敵,那樣的緊張感,比單純的帥氣夥伴有趣多了。
不是每一部作品都有這種反派,甚至可以說,西索這個角色是獵人的成功創作,
也唯有不採用善惡二分價值觀的漫畫,有西索的發揮空間。
西索變態邪惡到不行,但是他幾乎一直在幫主角群的忙。
選舉篇西索差點失控殺奇犽,富間讓他收住,甚至連殺了梧桐,
都不讓奇犽知道,以免造成日後的衝突。
這樣成功鮮活的角色,我們仔細想想,會發現是其他作品很少看到的。
西索只為自己的戰鬥欲望而活,他的欲望,跟富間的欲望是一體而共鳴的。
富間喜歡窩金,可能也喜歡俠客,不過,他們的角色發揮,已經沒辦法讓富間
感到興奮。也可以說,窩金與俠客,都已經「完成」了。
西索永遠是未完成式,你不知道他會跟誰打,怎麼打,打成怎樣,
畫著西索的富間,揣摩著西索表情跟心情的富間,跟西索一起思考的富間,
應該是跟西索一樣快樂的吧!
西索死掉的那一天,可能就是獵人要完結的時候了。
獵人很可能是不會完結的,富間會畫著畫著到死的那一天,
有一件事各位可能要有心理準備,接下來的內容,可能數十甚至上百話,
都是發生在船上,在畫到黑暗大陸之前,就會休刊。
不過等到富間休息夠了,想到怎麼幫自己創造的材料收尾,
又會繼續畫下去。
我們若能從中感受到富間對漫畫的詭異熱情,也算是生命的幸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