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革命熱情的古斯毛
【梁東屏（作者為本報特約撰述）】
1999年夏天一個炎熱午後，經過反覆聯絡及重重安排，我在印尼首都雅加達一處不起眼的
民房見到了薩拉納‧古斯毛。他當時剛從惡名昭彰的西皮南監獄轉為軟禁，使得作為媒體
記者的我，能有機會採訪到這位東帝汶的傳奇游擊領袖。
那天具體談了什麼，大體上都忘了。但我記得其中一個問題以及他的答案。
我提出的問題是：「印尼總統哈比比說東帝汶除了岩石，什麼都沒有，所以才決定讓你們
進行獨立公投。澳洲學者也做過研究，結論是東帝汶不可能脫離印尼單獨存活，那麼，追
求獨立會不會是錯誤的方向呢？」。
在岩石上栽出花朵
滿腔革命熱忱的古斯毛當時豪氣干雲地說，「我們會在岩石上栽出花朵」。
我還記得另一件事，就是菸癮頗大 (許多革命家都如此)的古斯毛見到我吸的是英國555牌
，很羨慕地說，「這個牌子的菸好」。我把剩下的半包留給他，還跟他說，「我估計你不
久後會回到東帝汶，我也一定會再去，到時帶兩條給你」。
古斯毛後來果然獲得釋放回去東帝汶，而且在2002年成為獨立後的東帝汶總統。我並未失
信。2006年4月間，在跟古斯毛的秘書確認之後，我從曼谷飛往東帝汶對他進行專訪。雖
然我知道古斯毛當時已經不需要我送菸了，臨行前，還是在機場免稅店買了兩條555牌香
菸。
但是那兩條菸沒送出去。我根本沒見著他。
專訪當天，我去到古斯毛的辦公室，卻被告知他臨時有事，無法接受專訪。他的秘書也無
法告訴我改到什麼時候，只要我等候通知。但通知卻一直沒有下文。我每天問，答案都是
一樣，甚至也不告訴我是否取消。
到第五天，我實在沒法這樣漫無頭緒等下去，情緒也壞，最後決定放棄。
惡鬥中的革命者
那幾天的等待期間，我並未閑著，就在首府帝力市四處採訪。結果發現東帝汶獨立之後，
老百姓卻過得比過去還苦，失業率高達令人咋舌的70%。但革命者古斯毛卻拿不出任何辦
法，反而與當時的總理阿卡提里陷入惡鬥。
阿卡提里其實是頗為能幹的人，但古斯毛在民間的聲望卻高過他很多。也許正因為如此，
古斯毛對於阿卡提里權力大過他之事，可能有些心理上的失衡吧。
古斯毛當時甚至賭氣不搬進新建的總統府，堅持在屋頂破了個大洞的舊教育部辦公，目的
就是要突顯他是「克難總統」，與在總理府中辦公的阿卡提里不同。古斯毛後來還挾著民
意做後盾，逼阿卡提里辭職。並且公開逼宮，表示如果阿卡提里不辭，他就自己辭。
阿卡提里最後終於難攖古斯毛之鋒而辭職下台，古斯毛也如願於2007年8月出任總理。
翻身困難的失敗國家
然而七年以來，東帝汶並沒有變得更好，一直在接受大量國際援助卻無法真正自立，甚至
被許多評論員歸類於「失敗國家」。
根據國際危機組織的報告，截至2013年，東帝汶的失業率仍然高達71%，全國有三分之一
的人口生活在貧窮線下，50%是文盲，全國貪腐盛行，政府機構行政效率奇差，古斯毛為
了安撫各方勢力，更創造了亞太地區最大、總共有55位成員的內閣。
今年1月間，古斯毛在國會提出預算報告時，表示他是最後一次以總理身分分提預算。許
多觀察家都預期他將於9月間退休。
古斯毛果真急流湧退，倒也不失為聰明之舉。畢竟，岩石上的花朵，最後還是沒開出來。
【2014-07-11/聯合晚報】
http://mag.udn.com/mag/world/storypage.jsp?f_ART_ID=524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