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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蘭公投的啟示
這件事不只是關於蘇格蘭,它牽扯到的不只是1707年達成的統一英格蘭和蘇格蘭議會的聯
盟。
看待蘇格蘭獨立運動的角度之一,是把它看成老鄰居和對手之間的舊賬新算。過去幾周肯
定不只帶有陳舊怨恨的味道。不過,包裹在曲折歷史中的,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關鍵爭論:
我們要走向開放還是封閉、包容還是排他的社會?
蘇格蘭發生的很多事情是令人振奮的。這塊土地上的公民們紛紛把目光轉向自己的靈魂深
處。有些人想到了《勇敢的心》(又名《英雄本色》,Braveheart)和英格蘭人的壓迫,其
他人則想到了大衛‧休謨(David Hume)和亞當‧斯密(Adam Smith),這些人物的“蘇格蘭
特質”不受地理桎梏。
對於在不建立國家的情況下民族會不會必然被削弱,對於光榮的愛國主義和排外的民族主
義之間的細微界線,各方展開了一場激烈辯論。
在愛丁堡風雅的喬治王時代風格的排屋,在蘇格蘭老工業帶年久失修的居民區,在高地的
荒野,大家不斷地爭辯著。
很難不把這一切視為對民主的歡呼。有資格的蘇格蘭選民中,已有大約97%登記投票。在
投票率往往只有50%的這個國家,超過80%的人可能參加這場公投。
追蹤投票前的宣傳活動,是一個深層次領略各種忠實信念的過程。在響應亞歷克斯‧薩爾
蒙德(Alex Salmond)獨立號召的人當中,有許多人不想被貼上民族主義者的標簽,但他們
渴望擁有更貼近民眾的政府。有些人要投票支持獨立,並不是因為他們憎恨英格蘭人,而
是因為他們想要打造一個更像北歐(而非贏家通吃的英美式資本主義)的社會。
在擁護聯盟的陣營中,有些人對既屬於蘇格蘭又屬於英格蘭的英國的成就、價值觀和習俗
制度滿懷激情。英國前首相戈登‧布朗(Gordon Brown)對於維護聯盟的理由做出了最雄辯
的闡述。沒有人能夠否認布朗的“蘇格蘭特質”;很少有人對於兼具蘇格蘭人和英國人的
身份認同發表過如此氣吞山河的肺腑之言。
有些辯論比較平淡乏味。戴維‧卡梅倫(David Cameron)的缺席提醒人們,保守黨的水平
已經遠遠不如瑪格麗特‧撒切爾(Margaret Thatcher)時代;當年撒切爾夫人把蘇格蘭當
作自由主義意識形態的實驗室。身為首相的卡梅倫很少光臨蘇格蘭。事實上,獨立陣營打
出的最有力的民族主義口號是,獨立將意味著“永遠沒有保守黨政府”。
緊縮政策對維護英國統一的宣傳沒有幫助。正如薩爾蒙德在闡述蘇格蘭作為一個獨立國家
的生存能力時所宣稱的,蘇格蘭現在是聯合王國最富有的地區之一。它擁有石油資源。但
它也比其它多數地區更依賴政府支出,因而也更多地受到支出削減的影響。有關國民健康
服務(NHS)面臨英格蘭人威脅的恐怖故事,在蘇格蘭頗能打動人心。擁護聯盟的陣營承諾
進一步向蘇格蘭議會下放權力,但有些蘇格蘭人不相信他們。
英國的友人帶著困惑和焦慮的心情看著這一切。西班牙並不是唯一擔心蘇格蘭獨立將鼓勵
歐洲各地掀起分裂熱潮的國家。對於英國政府竟然讓事情走到這一步感到匪夷所思的美國
,擔心其最忠實的盟友內爆後,西方聯盟還能否保持凝聚力。
無論公投結果如何,歐洲人的擔心都不無道理。在由多民族國家構成的版圖中,歐洲大陸
維持了半個多世紀的和平。如今萬花筒再次旋轉。如果英國分崩離析,原始民族主義的吼
聲將響徹歐洲。
薩爾蒙德在開始時承諾某種包容的民族主義:蘇格蘭自己主政,不會以其與英國其他地區
的友好關系為代價。那是一個煙幕,最近的宣傳活動則帶有威脅氣氛,還涌動著一股恐嚇
的暗流。
民族主義陣營的核心邏輯是全世界民粹主義者所慣用的,那就是怨恨和身份認同的政治,
渲染本民族受到外族欺凌。這使民族主義者在爭吵中大罵擁護聯盟者,稱後者為賣國賊,
堅稱“蘇格蘭特質”不允許其他任何忠誠。這是對“另一種身份認同”的妖魔化。
反對政治當局的憤怒號召,總能讓民粹主義得到最積極的響應。在蘇格蘭,政治體制意味
著倫敦的威斯敏斯特;對美國本土主義者則意味著華盛頓;對法國馬琳‧勒龐(Marine
Le Pen)手下的排外者意味著布魯塞爾和穆斯林。我們對這一切並不陌生。
這些事沒有簡單的答案。觀察蘇格蘭事態的任何明智人士,都會得出令人不安的結論。如
果今天的精英們不能提供更接地氣、更願意接受問責的政府,他們將被排外的政治掃地出
門。
讓富人更富、讓其他人更窮的全球化是不可持續的。必須重新主張打造開放、包容的社會
。
國際主義成為20世紀下半葉的特徵;民族主義在21世紀捲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