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研究】張夢穎、李新烽:中東國家對非洲之角的介入與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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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關國政外交學人
2019-08-30 08:13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研究員
內容摘要
近年來,部分中東國家為擴大地區影響、爭取地區盟友,積極介入非洲之角事務,擴大在
該地區的軍事存在,加大對地區國家的援助力度,在地區安全事務中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
色。中東國家的介入對非洲之角經濟發展及部分地區衝突的緩解有一定幫助,但同時也使
地區安全形勢進一步復雜化。非洲之角國家應重點提升自主維護區域和平與安全的能力,
以更好應對區域安全挑戰。
非洲之角地處非洲東北部、亞丁灣南岸,主要包括吉布提、厄立特裡亞、埃塞俄比亞和索
馬里等國,廣義上的非洲之角還包括肯尼亞、蘇丹、南蘇丹和烏干達,區域總人口超過2
億。非洲之角與阿拉伯半島共同扼守曼德海峽,分列紅海兩岸,戰略位置重要,相關國家
歷史聯系深厚。近年來,伊朗、土耳其、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卡塔爾等國積
極介入非洲之角事務,對地區地緣政治走勢產生重大影響,有可能重塑地區安全格局。
一、中東國家介入非洲之角新態勢
由於地理鄰近及歷史上形成的政治文化聯系,中東國家與非洲之角國家之間的交往存在已
久。進入新世紀以來,中東主要國家對非洲之角的重視逐漸增強,也門衝突和卡塔爾斷交
危機促使相關國家加大了對非洲之角的介入力度。
(一)加強在非洲之角的軍事存在
伊朗是較早在非洲之角謀篇布局的中東國家。早在2008年,伊朗同蘇丹簽訂軍事合作協議
,為其提供軍事和物資援助。同年,伊朗派軍艦到亞丁灣打擊索馬里海盜。當時有報道稱
,伊朗與厄立特裡亞達成協議,在厄立特裡亞阿薩布港(Assab)派駐海軍,以保護那裡
的煉油廠。2011年,伊朗小型艦隊通過蘇伊士運河,其潛艇開始部署在紅海。2014年,伊
朗組建亞丁灣反海盜編隊。2015年也門衝突爆發後,沙特聯軍與厄立特裡亞、蘇丹分別簽
署了安全協議,禁止伊朗船只在兩國的港口停靠,但伊朗護航艦隊依然保留了下來。
土耳其對非洲之角的軍事介入也相對較早。2009年,土耳其開始參加在索馬里海域的多國
反海盜行動。自此以後,土耳其在紅海、亞丁灣和阿拉伯海定期派駐海軍。2017年9月,
土耳其在索馬里摩加迪沙建設的軍事基地投入使用,主要用於為索馬里武裝部隊提供軍事
訓練,約有200名土耳其軍事人員駐扎在該基地。2018年12月,土耳其總理埃爾多安訪問
蘇丹,兩國簽署協議,土方租賃蘇丹薩瓦金島(Sawakin)作為旅游中心進行開發,租期
99年。根據協議,土耳其將在薩瓦金島修建碼頭用於維修民用和軍用船舶。此外,土耳其
還與吉布提達成協議,計劃未來在該國建立軍事基地。
也門衝突爆發後,沙特和阿聯酋開始加大在非洲之角的軍事存在。2015年,阿聯酋同厄立
特裡亞簽訂協議,租借厄立特裡亞阿薩布港及機場作為軍事基地,租期30年。2017年2月
,「索馬里蘭共和國」同意阿聯酋在柏培拉港(Berbera)設立海軍基地。2015年,沙特
向吉布提贈送五艘先進的快艇,並派遣多位軍事將領到訪吉布提,共同商討在吉布提建立
軍事基地、開展軍事合作的可能性。2019年伊始,沙特領導的「紅海聯盟」在紅海沿岸開
展聯合海軍演習,以增強在該海域的聯合作戰能力,沙特軍事力量進一步投射到非洲之角
。
除上述國家外,以色列自2012年以來在厄立特裡亞派駐海軍小隊,並設立監聽站,用以搜
集情報和監視伊朗在紅海的活動。
(二)積極斡旋非洲之角國家之間的爭端
非洲之角國家之間存在復雜的邊界和領土爭端,關係長期緊張,部分國家還因邊界爭端發
生軍事衝突。中東國家利用其獨特影響力,積極參與地區衝突調解。卡塔爾曾積極調解吉
布提與厄立特裡亞兩國的邊界衝突,促成兩國在2010年簽訂和平協議。從2010年到2017年
,卡塔爾一直在吉厄邊界派駐維和部隊。此外,卡塔爾還積極參與調解蘇丹達爾富爾衝突
以及索馬里與肯尼亞之間的海上領土爭端。
近年來,沙特與阿聯酋通過經濟和外交手段,積極投資埃塞俄比亞與厄立特裡亞的基礎設
施建設,推動兩國關係緩和。2018年上半年,阿聯酋官員頻繁到訪埃厄兩國,努力推動兩
國和解進程。該年6月,阿布扎比王儲訪問埃塞俄比亞,與埃塞俄比亞簽署合作協議,承
諾提供30億美元幫助推動埃厄關係發展,同時承諾為解除聯合國對厄立特裡亞制裁發聲。
7月,埃塞俄比亞和厄立特裡亞領導人簽署《和平與友誼聯合宣言》,結束了兩國長達20
多年的敵對關係。8月,阿聯酋表示計劃修建連通埃厄的石油管道。9月,在沙特國王薩勒
曼主持下,埃厄兩國元首在沙特紅海港口城市吉達簽署和平協議。
吉布提和厄立特裡亞兩國一直存在邊界問題,2008年曾因此爆發衝突。2018年9月,在沙
特國王薩勒曼的主持下,吉布提總統蓋萊與厄立特裡亞總統伊薩亞斯在吉達舉行會晤,啟
動兩國關係正常化進程。11月,聯合國安理會通過第2444號決議,解除對厄立特裡亞實施
的包括武器禁運在內的一系列制裁,以進一步加快推進吉厄雙邊關係正常化。聯合國秘書
長古特雷斯對沙特國王薩勒曼與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在促成相關國家開展對話的過
程中所發揮的領導作用及付出的努力表示感謝。
土耳其積極為解決索馬里內部矛盾提供方案。自2010年起,土耳其多次在伊斯坦布爾舉辦
「索馬里問題國際會議」,調解索馬里聯邦政府與「索馬里蘭共和國」間的緊張關係。
(三)擴大對非洲之角的投資與援助
非洲之角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相對落後,資金短缺,這為中東國家發揮經濟影響力提供了空
間。據荷蘭國際關係研究所報告顯示,2000年至2017年間,沙特、阿聯酋、卡塔爾和科威
特在非洲之角國家的投資項目共計434項,投資額約130億美元。其中,沙特在非洲之角的
投資額約49億美元,阿聯酋在非洲之角的投資額約51億美元。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數
據顯示,僅2015年至2016年間,海灣國家向蘇丹央行存入約25億美元資金。阿聯酋十分重
視對紅海沿岸港口的投資建設,通過迪拜港口世界公司(DP World)相繼在吉布提港口、
索馬里蘭的柏培拉港和索馬里北部的博薩索港進行了投資。
2006年,卡塔爾紅新月會在摩加迪沙成立,為當地民眾提供醫療救助。2018年3月,卡塔
爾與蘇丹簽署40億美元協議,幫助開發薩瓦金港口。2019年1月,卡塔爾向索馬里軍方捐
贈了68輛裝甲車,並捐助建造學校、醫院等基礎設施。
伊朗、土耳其等國也在政治、金融、軍事、醫療等領域向非洲之角國家提供了資金支持和
人道主義援助。2000年至2017年間,伊朗對埃塞俄比亞投資額達2000萬美元,重點幫助埃
塞俄比亞的奧羅米亞州和首都亞的斯亞貝巴發展制造業和農業。2011年,伊朗人道主義組
織——紅新月會代表團進駐索馬里首都摩加迪沙,為遭受干旱和飢荒的難民搭建救災帳篷
、建設移動診所並提供醫療服務。 伊朗還對吉布提進行資金援助,兩國央行為彼此貨幣
提供信用額度。
土耳其在非洲之角的援助以索馬里為重點。2011年,索馬里遭遇干旱和飢荒,土耳其開始
向其提供大規模人道主義救援,輸送了數億美元的救災物資。土耳其在索馬里建設醫院、
學校等慈善機構,提供人道主義救援,得到了索馬里民眾的普遍認可。2017年,土耳其為
索馬里政府培訓軍隊和警察,並不斷加大經濟援助、商業投資、基礎設施建設,設立聯通
兩國首都的民用航空線路。土耳其對非洲之角的投資重點是吉布提和蘇丹。2016年12月,
土耳其與吉布提簽署建立自貿區協議,該自貿區規劃面積為12平方公裡,潛在經濟容量約
1萬億美元。2017年10月聯合國解除對蘇丹制裁後,土耳其與蘇丹簽署6.5億美元合作協議
,其中包括對蘇丹直接投資3億美元。土耳其總理埃爾多安承諾,將把兩國貿易額提高到
100億美元。
(四)嘗試建立區域合作機制
2017年12月,埃及召集紅海沿岸國家代表齊聚首都開羅,就沿岸國家在政治、經濟、文化
領域開展合作的基本原則達成了共識。2018年12月,首屆紅海和亞丁灣沿岸國家外長會議
在利雅得召開。沙特、埃及、吉布提、索馬里、蘇丹、約旦和也門簽署合作協議,建立紅
海安全委員會,即「紅海聯盟」。該聯盟以東起非洲之角及亞丁灣海域、西至曼德海峽及
紅海為合作區域,以沿岸地區國家的安全協調、經濟開發與環境保護為主要合作內容,是
中東地區第一個海上安全合作機制和新的地區安全聯盟雛形。紅海安全委員會未就聯盟機
制達成最終協議,但沙特方面表示將派出技術專家組就相關問題繼續研討。
二、中東國家加大對非洲之角介入的原因
中東國家對非洲之角的介入均從本國利益出發,期待實現各自的戰略目標。這些目標雖存
在差異,但也有一定的共性。
(一)拓展地區影響力
非洲之角緊鄰阿拉伯半島,屬於中東地區的「戰略周邊」。索馬里、吉布提、蘇丹是阿拉
伯聯盟成員國,埃塞俄比亞、厄立特裡亞兩國的穆斯林人口均占到半數。「阿拉伯之春」
、敘利亞內戰、也門衝突、卡塔爾斷交危機等事件使中東政治格局不斷發生變化,地區力
量出現新的分化組合,形成兩組主要勢力。一派以沙特和阿聯酋為首,另一派以伊朗、土
耳其和卡塔爾為代表。各派勢力均積極在非洲之角尋求盟友和伙伴。作為中東什葉派的領
袖,伊朗在伊拉克戰爭後大力發展與伊拉克什葉派組織、敘利亞巴沙爾政權、黎巴嫩真主
黨、巴勒斯坦哈馬斯和也門胡塞武裝的關係,形成「什葉派新月帶」。盡管如此,什葉派
在中東多數國家畢竟是少數派,伊朗希望拓展戰略空間甚至挖阿拉伯國家牆角,以壯大自
身聲勢。非洲之角國家一度是伊朗外交頻頻得手的目標。進入21世紀以來,土耳其總理埃
爾多安領導的正義與發展黨(AKP)意欲打造「新土耳其」國家形像,推行「對非開放」
政策。非洲之角是土耳其推行其「南下戰略」、構建地中海—紅海—印度洋戰略走廊的重
要一環,與此同時,土耳其還希望非洲國家未來能在土「入常」問題上給予支持。由於宗
教和歷史淵源,土耳其與穆斯林人口占多數的非洲之角國家互動往來較多,並將索馬里視
作其施展「軟實力」、拓展地區影響力的重要合作伙伴。卡塔爾在2017年斷交危機後處境
艱難,積極在阿拉伯國家和伊斯蘭世界中尋求支持,非洲之角國家成為其重要選擇目標。
面對伊朗、土耳其、卡塔爾在非洲之角的積極進取,作為阿拉伯國家重要成員的沙特、阿
聯酋不甘被動,利用經濟優勢迅速反擊,力圖重新塑造地區政治安全格局。
(二)尋求軍事戰略支點
非洲之角與阿拉伯半島隔紅海相望,沙特和阿聯酋將非洲之角紅海海岸線視作其「西部安
全側翼」。伊朗則一直希望在紅海和亞丁灣海域部署海軍力量,以形成對海灣國家的包圍
。土耳其渴望通過參與紅海海域航道的安全保護,擴大在非洲之角的軍事戰略影響,進而
對海灣國家形成威懾。
也門衝突爆發後,非洲之角紅海沿岸港口的軍事戰略地位上升。衝突爆發以來,也門胡塞
武裝在盟友伊朗的支持下,利用反艦導彈、水雷等先進海防武器,使沙特聯軍在海上戰線
接連潰敗,沙特被迫於2018年暫停了在紅海貨物運輸。沙特聯軍認為,誰控制了也門西海
岸和南部海岸,誰就會在也門內戰中掌握主動權。為打擊伊朗和胡塞武裝,沙特聯軍在紅
海和亞丁灣海域部署了軍力,主要駐扎在吉布提、厄立特裡亞的阿薩布港和沙特紅海港口
吉達。為支持沙特聯軍在也門的軍事行動,沙特和阿聯酋利用阿薩布港以及附近的空軍基
地對也門實施海上和空中封鎖。
(三)確保海運通道安全
位於紅海南端、也門和吉布提之間、連接紅海和亞丁灣的曼德海峽是歐、亞、非三洲間海
上貿易的重要航道。美國能源信息局數據顯示,每天約有480萬桶原油和成品油經過曼德
海峽,占世界石油供應總量的4%。 每年有超過2萬艘船只經過亞丁灣水域,其中20%是商
船。獨特的地理位置使非洲之角與阿拉伯半島石油生命線緊密相連。非洲之角的安全穩定
不僅關乎中東石油的出口,也對紅海國際航行安全具有重要影響。據世界銀行估計,僅
2008年至2012年四年間,全球每年因索馬里海盜肆虐亞丁灣所遭受的經濟損失達180億美
元。為此,中東國家均希望加強在非洲之角的安全存在,確保海上貿易通道安全暢通。
2019年1月,布魯金斯學會報告顯示,紅海沿岸至少8個港口或基地已成為阿聯酋運輸航線
上的重要支點。
(四)拓展商業利益
非洲之角國家雖然經濟普遍落後,但市場潛力巨大。近年來,隨著非洲之角安全狀況好轉
、區域穩定性增強,經濟發展潛力初步顯現,特別是地區國家緊張關係得到緩解,聯合國
解除對蘇丹、厄立特裡亞的制裁,有望加速地區經濟發展,對基礎設施建設的需求也將明
顯上升。與此同時,非洲之角還是中東國家通往東部和中部非洲的大門。中東國家要拓展
非洲市場,需要利用非洲之角國家的基礎設施。以土耳其為例,自2002年正義與發展黨上
台執政以來,土耳其與非洲國家的貿易量已翻了3倍,達到175億美元。港口建設對土耳其
向非洲出口意義重大。對於部分中東國家尤其是海灣國家而言,非洲之角還具有確保其糧
食安全的戰略價值。近年來,沙特、阿聯酋等國的主權財富基金加大收購非洲之角農業用
地的力度,擁有豐富水資源和肥沃土地的埃塞俄比亞等地區國家成為海灣國家的關注重點
。
三、中東國家競相介入非洲之角的影響
中東國家的介入給非洲之角和平與發展帶來雙重影響。從積極角度看,中東國家為非洲之
角國家提供軍事援助和培訓,提升了這些國家的安全防御能力;中東國家積極斡旋非洲之
角國家間衝突和爭端,推動了相關國家關係的改善和正常化,促進了地區和平與穩定;中
東國家加大對非洲之角投資和基礎設施建設力度,有助於地區國家基礎設施狀況的改善和
經濟發展。另一方面,中東國家在非洲之角開展的軍事援助與安全建設,主要目的在於打
擊競爭對手,這無疑給該地區的長遠安全穩定帶來隱患。中東國家的「金融換同盟」行為
,也可能損害非洲之角國家的主權獨立,甚至導致這些國家被迫卷入中東紛爭而得不償失
。
(一)加速地區軍事化風險
重要的地理位置和復雜的國家關係使非洲之角一直是域外勢力爭奪的焦點。英、法兩國自
20世紀就在非洲之角設有軍事基地。美國、德國自21世紀初也開始在非洲之角建立軍事基
地。2008年索馬里海盜猖獗一時,引發多國海軍在亞丁灣采取護航行動。近年來,索馬里
海盜威脅明顯緩解,但相關護航行動並未完全停止,只有部分國家將護航行動改為階段性
的。2011年,日本也在吉布提設立了軍事基地。中東國家對非洲之角的介入具有鮮明的軍
事存在特征,其在非洲之角設立軍事基地或進行軍事部署,進一步推動了非洲之角的軍事
化進程,使該地區成為「海上實驗室」,每個大國在此或擁有軍事基地或正在尋找基地。
(二)打破地區國家與中東國家原有關係格局
中東國家將中東的「NEW COLD WAR」帶到非洲之角,迫使非洲之角國家「選邊站隊」,改
變了地區原有力量平衡。也門衝突爆發後,在沙特、阿聯酋等國拉攏下,厄立特裡亞、索
馬里、蘇丹、吉布提與伊朗反目成仇。厄立特裡亞曾是伊朗在非洲之角的親密盟友,但
2015年轉而同沙特結盟,在也門行動中將阿薩布港作為沙特聯軍在也門行動的海空物流樞
紐。蘇丹與伊朗曾保持長期軍事聯系,蘇丹請伊朗幫助對其情報部門進行培訓,建立自己
的軍工企業。作為回報,蘇丹允許伊朗在其境內生產武器。但在沙特壓力下,蘇丹於2016
年初宣布與伊朗斷交,並出兵協助沙特在也門作戰。吉布提曾同意作為伊朗的中轉港口,
向也門胡塞武裝運送武器。但在沙特施壓之下,吉布提於2016年1月和伊朗斷交,轉而允
許海灣國家使用其領空,並同意收容也門衝突難民。2015年4月,索馬里外交部長表示,
沙特聯軍可以使用索馬里領空、領海和領土對也門胡塞武裝進行襲擊。2016年1月,索馬
里宣布與伊朗斷交。2018年底成立的「紅海聯盟」旨在為沙特開辟地區安全合作新基點,
強化其同伊朗爭奪伊斯蘭世界領導地位的能力,它的出現可能將中東亂像植入非洲之角,
並嚴重挑戰非盟對構建非洲和平與安全體系所作出的諸多努力。
卡塔爾斷交危機發生後,吉布提和厄立特裡亞先後從卡塔爾陣營轉向沙特陣營,但索馬里
聯邦政府、蘇丹與卡塔爾依然保持友好關係,兩國隨即遭到沙特陣營的報復。
(三)引發非洲之角國家內部出現新危機
中東國家在非洲之角的滲透,導致非洲之角國家內部矛盾出現新的緊張。以索馬里為例,
中東國家的介入加劇了索馬里內部派系鬥爭,削弱了索馬里國家建設的能力。2017年初,
多個海灣國家被指通過索馬里總統選舉干涉該國內政。卡塔爾斷交危機爆發後,保持中立
的索馬里聯邦政府受到來自沙特和阿聯酋陣營的巨大壓力。阿聯酋認為,索馬里在此次危
機中與卡塔爾關係緊密,指責索馬里總統法馬約當選前接受卡塔爾資助。索馬里一些州政
府發表聲明,支持沙特和阿聯酋聯盟在卡塔爾斷交危機中的立場,攻擊索馬里法馬約政府
的中立態度。為懲罰索馬里聯邦政府,阿聯酋加緊同「索馬里蘭共和國」聯系,在位於索
馬里蘭的柏培拉港建立軍事基地,並簽署了價值4.42億美元的港口升級協議;越過聯邦政
府直接與索馬里各州打交道,如在索馬里東北部的邦特蘭地區培訓海警;在索馬里境內推
銷武器,支持索馬里境內的恐怖主義活動。2017年,聯合國駐索馬里和厄立特裡亞特派團
的評估報告顯示,柏培拉軍事基地的修建嚴重違反了聯合國對索馬里武器禁運的規定。
蘇丹更迭是另一例證。近年來,蘇丹嚴重依賴沙特、阿聯酋和卡塔爾的資金援助以支撐其
疲軟的經濟形勢。在卡塔爾斷交危機中,蘇丹在名義上保持了中立。沙特和阿聯酋認為蘇
丹對沙特陣營缺乏「忠誠度」,隨之減少了對蘇丹的資金援助,造成蘇丹外彙短缺、彙率
貶值和進口下滑等一系列問題,加劇了蘇丹經濟形勢惡化,引起民眾對商品價格飆升的強
烈不滿,進而促使蘇丹局勢巨變,巴希爾總統下台。
(四)加劇地區非傳統安全挑戰
中東大國對非洲之角的軍事介入,將中東大國間爭霸與中東國家內部紛爭的禍水引入非洲
之角,給非洲之角恐怖主義分子、極端組織和海盜提供了非法武器裝備、資金和新的生存
空間,使非洲之角的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勢力抬頭,海盜問題復燃。自2015年以來,也門
戰火持續,造成了部分地區權力真空,為近年來藏匿在索馬里山區的「青年黨」提供了新
的發展空間。全球恐怖主義數據庫統計顯示,2007年,索馬里國內遭受了6起「青年黨」
恐怖襲擊,到2016年,襲擊事件上升至558起。「青年黨」跨境襲擊頻率也在這一階段迅
速上升,肯尼亞成為最大受害國。2008年至2016年間肯尼亞共遭受291起「青年黨」發動
的跨境襲擊。近兩年來,「青年黨」愈來愈瘋狂,在索馬里、肯尼亞制造多起襲擊事件。
2019年1月內羅畢西區一家五星級酒店遭「青年黨」襲擊,造成21人死亡、28人受傷;同
日,非盟駐索馬里特派團(AMISOM)營地的肯尼亞駐軍遭「青年黨」偷襲,造成100多人
死亡。 2018年發布的全球和平指數排名顯示,在世界上163個被調查的國家和地區中,非
洲之角國家和平指數整體排名較低,其中蘇丹位列第153名、索馬里位列159名、南蘇丹居
161名,屬於世界上最不和平的國家。2018年全球恐怖主義指數排名也顯示,非洲之角的
索馬里、肯尼亞等國家遭受恐怖襲擊的頻率較高。
在21世紀第一個十年裡,索馬里海盜一度在亞丁灣海域瘋狂肆掠,給途經該水域的船只和
人員安全造成巨大安全威脅。在國際社會共同努力下,國際護航取得了顯著成效,截至
2016年10月,遭海盜劫持的人員和船只數量降為零。進入2017年以來,索馬里海域海盜問
題再度出現。該年3月,一艘載滿原油的輪船在從吉布提前往摩加迪沙途中,在索馬里沿
岸遭到海盜劫持。《2018年國際海事局海盜報告》顯示,盡管2018年索馬里海域沒有船只
遭劫持,但時有海盜向過往油輪和貨輪開火。索馬里海盜重現說明該地區海域面臨安全風
險,這是沙特聯軍介入也門衝突導致的溢出效應。伊朗曾指責索馬里海盜背後的真正資助
者來自沙特、阿聯酋和也門,海盜分子所使用的武器也是從也門地區流出的。
四、結語
中東「兩大派系」在非洲之角的積極介入表明,中東國家日漸成為該區域事務的重要玩家
。中東國家關注的是其自身的戰略利益,忽視非洲之角國家的利益訴求,缺乏對非洲之角
安全和發展進行「戰略謀劃」,其對非洲之角的介入未能觸及非洲之角暴力頻發、恐怖主
義滋生的真正根源:貧困和社會經濟發展不平衡。因此,非洲之角國家需加快自身經濟建
設和社會發展步伐,提升自主維護和平與安全的能力,提高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才能從
根本上解決非洲之角的安全與發展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