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哈蒂爾「自我政變」反制逼宮 馬來西亞新局夢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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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薑還是老的辣。現年94歲高齡之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周一（24日）突然辭職後，又迅即獲蘇丹阿卜杜拉委任為過渡總理。據報馬哈蒂爾早前密密與朝野各大黨派領袖商討籌建跨黨派之大聯合政府，將前副總理安華所屬之人民公正黨拒諸門外，無視其於2018年大選中執政兩年後傳位給安華之競選承諾，從而繼續執掌大馬。其政治謀略令人大開眼界，卻也令人擔憂其馬基維尼式之權術操弄，是否有益於馬來西亞之體制改革及人民福祉。
馬哈蒂爾帶領之希望聯盟於前年大選中擊敗時任總理納吉布帶領之國民陣線，打破國陣內
最大黨巫來由人統一組織自1957年獨立以來，壟斷大馬朝政61年之權力結構，當時希盟提
出其中一個競選承諾，為馬哈蒂爾只當半任總理，然後會傳位予當時仍被監禁之安華。希
盟掌政後立即特赦安華，並安排其於國會補選中參選，又出任人民公正黨主席，部署兩年
後接班。但安華等了又等，卻未見馬哈蒂爾有欲功成身退之跡象，先是改口風不會如期於
今年5月交棒，及後又稱會推遲至年底大馬辦完亞太經濟合作會議峰會後方才交棒。在如此
反覆無常之背景下，外界早已推測馬哈蒂爾會延續自己政治生命。
當代大馬之馬基維尼
事實上此已非馬哈蒂爾首次操弄權術以保權位。其於1981年首度出任馬來西亞總理並連任
五屆，統治大馬逾22年，當中絕非一帆風順。被喻為大馬現代化之父之馬哈蒂爾，任內力
推市場自由化、吸引日韓等外資之「東望政策」，卻因80年代中期經濟不景而導致馬來統
治精英糾紛越加激烈。1987年馬哈蒂爾黨內地位首度受到挑戰，其以些微票數成功保住巫
統主席之位後，將持異見之內閣成員一一免職。一批巫統黨員遂入稟提出黨選程序不公，
法院以選舉過程違法為由判巫統為非法組織，馬哈蒂爾採取反制措施，以不正當行為向仲
裁庭控告最高法院主席沙列阿巴斯，最終令三名最高法院法官被免職，法院陷於癱瘓。
1988年之憲政危機被視為馬來西亞歷史之轉捩點，被形容為大馬司法獨立之終結，行政機
關權力更加不受法院制約，對民間之異見份子及公民運動施以更強硬手段。當其繼承人安
華跟馬哈蒂爾90年代首度鬧翻時，後者便以司法手段將之打下牢獄。本來安華早在80年代
已為馬哈蒂爾股肱之臣，被視為後者接班人。然而1997年金融危機令師徒決裂，身為財政
部長之安華欲接受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之介入，實行緊縮政策，擱置大型基建，遭主張實行
貨幣及資本控制馬哈蒂爾大力反對，遂以洩露國家機密、貪污、雞姦等十項罪名革去安華
職務，其後後者因罪成下獄，其肅清政敵、打壓異己之狠招廣受國內外輿論批評。
安華被革職後，馬哈蒂爾扶植阿都拉繼位，然而阿都拉不甘當虛位總理，被馬哈蒂爾在幕
後指點江山，又釋放安華、暫停大白象工程、提出平反1988年憲政危機等，開明政策跟馬
哈蒂爾迥異，最終在馬哈蒂爾及巫統內部長期逼宮下下台。繼承阿都拉的納吉布則是以加
強推行「馬來人優先」之種族政策及「一馬弊案」等貪腐醜聞頻頻爆出而失去馬哈蒂爾支
持。然而馬哈蒂爾在巫統內之影響力明顯大不如前。其於2015年亮相反對派發起淨選盟4.0
集會，又在退出巫統後另立土著團結黨，正正為其復出鋪路。當成為反對派運動領袖安華
再次因雞姦罪被納吉布政府打入牢獄，馬哈蒂爾便順理成章擔起大旗。
捨巫統再棄安華
前年的馬來西亞大選在民間反對派運動多年努力以及馬哈蒂爾本身尚有的政治能量，終於
推倒納吉布政權，打破巫統逾60年之壟斷局面，曾經令國內外輿論極為振奮，憧憬「新馬
來西亞」來臨，一改昔日巫統貪腐、操弄族群政治、威權管治模式。根據2018年愛德曼信
任度調查報告，馬來西亞為民眾對政治體制信任程度躍升幅度最高之國家之一。然而兩年
過後，民眾樂觀情緒顯然變淡。馬哈蒂爾政府明顯重走國陣老路，愈漸熱衷傾向馬來人之
「土著議程」，令本來期盼大選變天後會帶來種族平等之少數族裔大失所望。加上經濟政
策上之競選承諾一再落空，亦令反對派國陣於多次國會補選中取得佳績。
馬哈蒂爾最近說還有工作未完成，又謂繼任人未必如其優秀，其在傳位安華之承諾上出爾
反爾，自然毫不意外。兩年退位之時限快到，馬哈蒂爾面對希盟內部逼宮壓力愈來愈大，
也不得不先發制人，宣佈辭職製造自我政變，然後拉攏希盟內部之華人政黨人民行動黨、
由人民公正黨內出走、11名親馬哈蒂爾之經濟部長阿茲敏派系。加上在野之巫統及原教旨
主義之伊斯蘭黨，馬哈蒂爾國會將有139席，遠超過組織政府所需之112席以及希盟現時擁
有之97席。然而主張「馬來人優先」巫統及伊斯蘭黨反對跟人民行動黨合作，也令談判陷
於僵局。一旦馬哈蒂爾籌組政府失敗而要提前大選，一切重新洗牌未必對馬哈蒂爾有利。
前年希盟擊敗國陣而執政，雖然受惠馬哈蒂爾之加盟，成功帶動不少馬來選民倒戈，方才
令大馬政局變天，但其背後經歷的是由2000年代起乾淨與公平選舉聯盟發起，推動馬來西
亞選舉改革以促進公平公正選舉，以及轉移爭取革除貪腐、種族平等之多年努力。馬哈蒂
爾看中了國陣快將倒台之機會，聰明地下注反對派而成功重返總理之位，展現其敏銳之政
治觸覺及老謀深算。然而當初其得到選民認同，不只是其江湖地位及往績，更是因其人民
對馬來西亞告別昔日巫統統治，走向廉潔、公平、民主之負託。若只因權慾薰心而摧毀大
馬得來不易之新局面，馬哈蒂爾也不是不會受到人民之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