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被疫情凍結的全球抗議浪潮將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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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眉, Maria Abi-Habib, Vivian Yee
2020年4月24日
香港——香港的摩天大樓間不再有刺鼻的催淚瓦斯，貝魯特市中心抗議者的帳篷已被拆除
。在德里，靜坐活動曾經堵塞了這座城市最繁忙的高速公路，如今這裡只剩下一些塑料叉
子和破爛的毯子。
在全球範圍內，新冠病毒大流行平息了去年爆發的反政府抗議活動，使得持續數月的遊行
、集會和騷亂戛然而止。現在，就像世界上的其他事情一樣，抗議者面臨著一個無法回答
的問題：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大流行會持續多久，以及各國政府和活動人士如何應對，將決定這樣的中斷究竟是短暫的
停頓，是蛻變的時刻，還是代表著近代史上一些最廣泛的大規模動員的草草收場。
挑戰是顯而易見的。數以百萬計的抗議者被困在家中，大規模隔離以及對自身健康的擔憂
令他們動彈不得。與購買口罩或食物的日常負擔相比，關於腐敗和濫用權力的辯論顯得無
足輕重。
幾乎所有政府都對大規模集會進行了限制，表面上是為了保護公眾健康，但暗地裡也是為
了限制未來的集會動員。一些政府利用這次疫情來鞏固權力或逮捕反對者。
但這場大流行造成的經濟損失，以及它對許多政府中引發的信任危機，可能會激起新的憤
怒。從華盛頓州到秘魯再到巴黎，人們公然反抗封鎖措施，稱其威脅到他們的工作、住房
和食品供應。
抗議者還找到了新的方式來表達不滿。智利活動人士將人群的影像投射到空曠的街道上。
在香港，一個誕生於民主抗議活動的醫療工作者工會舉行罷工，批評政府的疫情應對方式
。在世界範圍內，人們組織網上研討會，敲打鍋碗瓢盆，並組織保持社交距離的集會。「
這是休息時間，但絕不是運動的結束，」香港著名民主團體香港眾志學生領袖鄭家朗說。
香港的抗議活動是最先感受到病毒寒蟬效應的活動之一。這裡的抗議活動始於去年6月，
目的是反對一項允許從香港向中國大陸引渡的法案，很快它就發展為香港歷史上規模最大
的示威遊行之一，數百萬人走上街頭，譴責警察的暴行，以及北京對香港日益增長的影響
力。
但今年1月，隨著中國出現神秘病毒的消息傳播開來，許多人對聚集產生了警惕。凍結令
在3月份正式生效，官方禁止了4人以上的公眾集會。此後，在零星的抗議活動中，警方逮
捕了參與者。
「我們能做什麼？」活動人士鍾健平說，去年7月，他曾在組織了數十萬人的抗議活動後
被捕。「等到時機成熟，我當然會再次組織抗議活動。但現在是不可能的。」自上而下的
命令和草根階層的猶豫，使得其他一些地方的抗議活動也陷入癱瘓。
在阿爾及利亞，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席捲全國、每週兩次的街頭抗議活動在3月份停止了，
因為抗議者同意集中精力與病毒作鬥爭——這個決定因該國對公眾示威活動的新禁令而得
到鞏固。
隨著貝魯特人漸漸意識到這種病毒的危險，抗議者先是戴上口罩，高呼反對腐敗和宗教宗
派主義的口號。但在全國實施封鎖之後，他們還是散去了。上個月，安全部隊拆除了抗議
者睡過覺、舉行過宣講會、伴著革命歌曲跳過舞的營地。
對這些限制的反抗不僅遭到政府的反對，也遭到盟友的反對。印度一項反穆斯林法律的反
對者稱將在封鎖期間繼續抗議，結果就連支持者都批評他們魯莽。聯合國集會和結社自由
問題特別報告員克萊門特・伍萊 (Clement Voule) 表示，對集會的限制並不僅限於那些
一直抵制群眾運動的國家。
「目前我還沒有聽說有哪個國家的人民能夠充分行使這些權利，」他說，儘管謹慎是必要
的，但抗議者對病毒的天然恐懼可能會導致他們服從甚至欣然接受限制措施，這將產生深
遠的影響。
隨著街頭和公共廣場上的人群消失，政府已經開始重新採取一些之前引發了抗議活動的措
施。
厄瓜多在10月爆發暴力衝突，當時總統萊寧・莫雷諾(Lenin Moreno)宣布取消長期以來的
燃油補貼。至少有10人死亡，莫雷諾收回了決定。但是，在週一，該國能源部長再次呼籲
撤銷該計劃。
在香港，警方週六突然逮捕了15名著名的民主運動人士——這是近年來的記憶中對反對派
領袖最大的圍捕行動。此前數週，中共發表了異常激烈的言論，堅持主張對香港這個擁有
自己憲法的半自治領土的控制。
北京方面再次呼籲香港頒佈關於叛國罪和顛覆罪的法律，這讓一些香港人尤其擔憂。2003
年曾有一次類似舉動，但在大規模抗議後撤回。學生活動人士鄭家朗說：「這是政府的計
劃：讓人們感到恐懼，到了民主運動應被再次點燃的時候，走上街頭的人就會越來越少。
」
印度的活動人士薩米亞・汗 (Samia Khan) 說，她已經看到支持該國抗議活動的廣泛聯盟
的破裂。之前曾有成千上萬持各種信仰的印度人參加集會，反對公然歧視穆斯林的法律。
但是在疫情期間，總理納倫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 的政府激起了穆斯林和印度教徒
之間的緊張關係。官員們指責，德里清真寺暴發的疫情將病毒傳播至全國，有些人則說穆
斯林故意傳播病毒。
「政府走運了，」薩米亞・汗說。她組織了一次靜坐活動，封鎖了德里的主要高速公路。
「利用疫情的藉口，它封鎖了自當選以來面臨的最大挑戰。」但政府激進的限制措施本身
也會帶來風險，它讓已存在的不滿重獲新生，並創造新的不滿。全球已有成千上萬的人違
抗封鎖令，抗議政府的抗疫措施。
本週，低收入、移民密集的巴黎郊區爆發了暴力衝突，當地居民譴責他們稱之為強硬的、
帶有種族偏見的法國封鎖措施。數百名低收入秘魯人週一試圖離開利馬返回農村老家，遭
遇警察的催淚瓦斯。
伊拉克人已回到街頭，譴責因居家令而加劇的工作和收入匱乏。上週，在黎巴嫩一個城市
，一些失去收入的勞動階層抗議者回到街頭，而在該國多個城市，抗議者發起了開車或步
行的示威活動。
在美國各地，儘管公共衛生專家和醫務人員請求不要聚集，保守派活動人士在川普總統的
鼓勵下進行反抗封鎖令的集會。
還有一些人找到了新的抗議方式。在哥倫比亞，去年的大規模罷工要求更高的工資和更多
的公共資金，貧困家庭在窗戶上懸掛了紅T恤和紅布，表示他們需要食物，同時也是抗議
的象徵。在香港，允許玩家與朋友在虛擬世界見面的電玩遊戲《動物森友會》成為了最新
的抗議前線，困在家裡的青少年分享虛擬的口號。
以色列和波蘭的群眾在譴責腐敗和墮胎限制時，遵守了幾英尺的社交距離建議，小心地保
持彼此的間距。
來自智利聖地亞哥的導演多明加・索托馬約爾(Dominga Sotomayor) 組建了一個小組，在
社群媒體上播放與抗議活動有關的電影和直播市政廳式會議，以保持10月份因地鐵票價漲
價提案而爆發的動亂的勢頭。
她說：「這場疫情讓智利陷入艱難處境，因為人們真實地感受到抗議運動的脆弱性。因此
我們不得不到網上來行動。」
某些新的、受到疫情啟發的抗議活動即使與以前的抗議活動沒有直接關係，可能也會在未
來激發這些運動。尤其是，在現有的憤怒之上，全球經濟衰退可能會加劇這種抗議。
中國對疫情在封鎖解除後可能引發的經濟不滿提供了預告：儘管中央政府迅速遏制了動盪
，但社交媒體報導顯示，工人要求租金減免及其他救濟。
「一場經濟危機再加上政府治理失敗——我的天哪，」民主專家托馬斯・卡洛瑟斯 (Tho-
mas Carothers) 說。他是華盛頓智囊機構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的全球抗議活動追蹤者。「如果你手中擁有政權，那麼艱難的
時刻就要來了。」
在香港，由於新增感染病例已經持續一個多星期停留在個位數，對人群聚集的擔憂開始消
退。新抗議活動的準備工作已經在進行中。一個去年在香港組織了許多集會的團體週日表
示正在向警方申請許可，在7月1日舉辦遊行。
另一位遊行組織者劉頴匡 (Ventus Lau) 說，抗議者正在利用突如其來的緩衝來休養生息
並制定戰略。他還說，在家裡待了幾個星期，也使許多人渴望行動。他說：「在香港，我
感覺想走出家門的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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