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訊] 中國在疫情之後可能面對巨大的孤獨

作者: skyhawkptt (skyhawk)   2020-05-13 15:37:15
標題:張倫:中國在疫情之後可能面對巨大的孤獨
新聞來源: https://is.gd/Tdq6uG
2019年底自中國武漢開始的新冠狀病毒疫情重創中國,也重創世界。疫情中,中國領導人
一聲令下的決斷,與歐美政府的猶豫與被動形成反差。儘管歐美國家疫情數字與疫情最早
的爆發地中國的數字差距之大令人難以置信,但中國政府自詡的制度優越性,在西方輿論
中並非無人附和,有些評論認為這次疫情進一步加強了中國的國際地位。果真如此嗎?如
何看中國體制的效率?如何看西方防疫努力中的被動?新冠病毒疫情會對冷戰結束以來,
經濟全球化推動下的國際關係格局產生怎樣影響?我們連線採訪了法國賽爾奇-蓬多瓦茲
大學教授、目前在哈佛大學做訪問學者的張倫先生。
新冠病毒讓民主自由制度面對一種最深刻的悖論
法廣:新冠病毒疫情在中國已經暫時得到控制, 中國的形勢與歐美國家目前的被動形成
非常鮮明反差。中國政府開始炫耀制度的優越性。在此之前,由於中國經濟的快速起飛,
其體制的效率也的確被一些西方人稱讚。您這麼看中國體制的效率?
張倫:您的問題包含兩個層面的效率問題。一個是這些年中國經濟增長的效率。我想,這
個問題要從不同角度來看。其實蘇聯的制度在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也曾經發展迅速;五
十年代,中國戰後恢復的時候,增長率也很高;許多人不知道或者忘記了,我們如今看來
很糟糕的國家,朝鮮,一直到60年代,其經濟增長有時也是高於韓國的...所以說,這些問題
需要通盤來看。一時的經濟增長並不能說明根本問題。納粹德國在第三帝國時期經濟也高
速增長,希特勒當時能夠獲得很多人支持是有經濟增長和社會福利做基礎的。即使在最近
這些年的阿拉伯之春國家中, 比如突尼斯,就曾經長期是非洲發展之星,但是那種模式
發展有內在問題,比如社會的不公正,三分之一的GDP增長都掌握在一個家族手裡,最後
問題就來了。
其實中國近代以來的歷史上也有這樣的先例。比如三十年代上海之繁華,全世界當時也沒
有多少城市有它那樣的輝煌和發達,東京、香港(那時)都無法與之相比。但是,社會發
展不平衡,由此帶來的問題也非常明了,這也是中共後來能夠崛起的原因之一。
所以,我覺得這個問題需要放在一個長遠的歷史角度:什麼樣的制度、政策,才能夠使這
個國家長治久安,讓社會保持一種,即便不是那麼完美,但是能夠保持基本的公正,保持
社會基本的和諧,我想,這才是我們要考慮的問題。需要有一點歷史感。
至於防疫的效率,這次疫情的病毒特別詭譎,傳播之強勢與速度之高,大概也是人類少見
。面對這樣一個病毒,如果說極端一些, 什麼制度最有效呢?在沒有有效的藥物和疫苗
之前,如果僅靠社會隔離的話,極端地說,應該是監獄式的制度最有效。因為這種防疫措
施的前提本身是反自由的,所有自由制度面對這樣一種病毒的時候,也面對一種最深刻、
最本質性的悖論!民主自由國家近些年都面對一些重大挑戰。前些年是恐怖主義問題,恐
怖主義問題也有一個如何界定權利、怎樣限定人的自由的問題。比如美國的安全監聽問題
一度引起很多爭議,就是說:在什麼程度上我可以讓渡我的自由,才能夠更好地控制恐怖
分子。如今是病毒,是以另外一種極端的方式出現,而且是大規模出現,牽扯到所有人。
民主自由制度此時就面對一個很深的悖論。
我的看法是,沒有什麼制度是完美理想的,只要是有人運作的制度,需要有人做決策,那
就沒有什麼能保證會不出問題。一個相對的威權、集權的體制,有的時候,在速度方面,
如果做得好的話,可能會更有效果。但從長遠角度看,因為信息不流通、專斷,這種體制
帶來的問題可能又是極其災難性的。西方制度可能有自己的問題,比如在美國疫情第一期
的反應的種種不力,需要動員,需要轉軌,要從一種相對自由的體制邏輯,轉軌到一種戰
時邏輯。一旦實現轉軌之後,我並不覺得這些國家效率比專制國家、威權國家差。這些國
家一旦實現這種轉軌,社會也完成了一種心理調試。這一點很重要。這裡的一個很大的悖
論就是,新冠病毒的獨特性就是,在(疫情)沒有嚴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在民主自由國
家,社會很難接受(限制自由措施),反對黨也不會接受,輿論不會接受。但是一旦問題
變得嚴重的時候, 又到了非常嚴峻的時刻...這是這次疫情帶來的一個非常嚴峻的挑戰,
一種悖論。但是,這些民主體制還是可以做得相對好一些。比如韓國,比如台灣,比如德
國。概括來說,就是體制當然非常重要,但決策也是很重要原因。我想強調的一點是此外
還有很多人們經常忽略的因素,比如意大利疫情嚴重,與當地人口老齡化有一定關係;美
國死亡人數攀高,與一些人群的肥胖症有關,等等。需要看怎樣能用分析的、多角度的、
完整的方式來看,才是判斷這個問題的更好方式。
另外,除了特朗普本人決策上的一些問題外,還有一些很重要的問題,比如美國的聯邦制
是美國前一段防疫協調不順暢的一個很大原因。但是,這個問題、這個缺點可能從另一個
角度說又是優點,比如這些天圍繞是否重新開工的問題的爭議,這種體制可能很好地保證
了各個州根據自己不同情況的自主性。如果不是這樣, 東西南北中都聽一個人、聽一個
黨,如果決策出問題,那很可能就不可收拾了。所以說這些問題需要客觀的、理性的、多
角度的分析,才比較恰當。
疫情之後的去全球化一定是某種程度的去中國化
法廣:中國疫情開始得到一定控制,美歐國家抗疫非常被動。有些評論認為,這次疫情進
一步加強了中國的國際地位。您怎麼看?這次疫情對未來的國際關係格局,會有怎樣的影
響?
張倫:我覺得我們是在經歷“第三次世界大戰”。當然,這裡需要加引號。它不是傳統上
的人與人之間的博弈,是面對一個肉眼看不見的病毒。但是,從動員機制,到造成的損失
(美國現在的新冠病毒死亡人數已經超過美國幾次參戰的死亡人數),財產的損失,人員
的損失,社會的心理震蕩等,都與戰爭無異,甚至超過了一些戰爭。其衝擊非常深遠,會
給人類歷史畫出一個2020之前,2020之後。我相信,疫情之後,最近三、四十年的這一波
全球化浪潮徹底終結了。人類不會回到老死不相往來那種時代,不會的。但是這一波浪漫
的、狂飆突進的、自由化的浪潮徹底終結了。這一波去全球化,一定是某種程度上的去中
國化。因為這一波浪潮自美國而發端,但中國是最大的受益國。無論北京現在怎樣為自己
宣傳,在國內,在國外,用各種各樣方式來強化自己的政治合法性, 但實際上北京這次
面臨巨大挑戰,問題才開始。
新冠疫情—中國現行體制的一個拐點
張倫:我認為,這次疫情是一個歷史拐點。是習近平統治的一個拐點,也是中共歷史的拐
點。我要說的是這個制度本身。毛時代的失敗已經毫無異議。過去這三、四十年靠的是鄧
小平局部否認毛的體制的方式,這在某種程度上挽救了這個體制,給這個體制重新注入了
資源,注入了一些合法性。但是現在,所有造成這三、四十年的發展的因素逐一都在喪失
,從內部到外部,從人口紅利,到外部對中國的警覺,包括中國產業升級能不能升上去、
這種發展模式本身帶來的環境壓力,等等,都已經到了轉折點。而這次疫情只會加速這種
趨勢,我看不出來有任何可以暫時緩解的可能。我看不出來,北京能以什麼樣的方式、尋
找什麼樣的資源,來給自己再造第二次輝煌。下一步北京可能面臨更大的問題,非常嚴重
。我們也看到一些數據,有人提出,最近至少有六、七千萬中國人失業(但我不知道具體
數字,只是看到有人這樣評估,相關內容又很快被刪除)。但本來產業就在轉移,如果國
際上疫情得不到及時緩解,那麼,你看別人的熱鬧,卻不知道那就是你自己的熱鬧,因為
外需沒有了。復工,但復工做什麼呢?中國相當一部分產業是依賴外貿,北京有什麼理由
說它可以就此更上層樓?我完全看不到。
西方對中國的反感可能從精英層下沉到整個社會
張倫:更何況,這之後,世界對中方的懷疑,甚至是敵意,只會加深。我想說明一點,最
近這些年滋生、擴展的對中國的懷疑、批判,很多情況下,還是與精英層相關,而不是社
會層面。但這次的疫情,由於中國至少在前期隱瞞,造成疫情在全世界擴散,各個國家的
社會層面因為自己直接忍受的創痛,那種對中國的反感,甚至對中國人的一些反感可能很
快下沉到整個社會層面。以西方民主國家為例,這樣一種上下互動,怎麼可能突然間改變
?中國拿什麼來挽回這些民間的、社會層面的不滿呢?如果社會層面對中國的這種不滿和
反感不斷擴散,又怎麼能想象西方以選票為基礎的政治精英會去說中國的好話呢?在美國
, 共和黨和民主黨基本上在美國相當大部分的社會議題上, 都立場分裂,只有在一個議
題上高度一致,就是中國。最近的調查顯示,(美國)社會上對中國的反感與敵意達到幾
十年沒有過的最高點。而且,我們可以看到,支持民主黨的選民和支持共和黨的選民對中
國的反感幾乎是同步的。在這樣的背景下, 無論誰來主政白宮,他(她)將來會對中國
好言好語、溫文相向嗎?我表示懷疑。這不是特朗普本人的問題,而是結構性的(問題)
。我完全不認為北京會有什麼能力在疫情之後,贏得世界更大的尊重。很可能的局面是一
種巨大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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