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漫畫《進擊的巨人》出現了一段非常精彩有張力的
劇情，令人驚艷又佩服。故事描述艾爾文配合里維兵長率眾
擊退猿型巨人，同時阿爾敏也用計犧牲自己使艾連得以擊敗
超大型巨人的壯烈戰役。本來已是相當精彩的好戲，卻又在
後面緊連著一場難以預料的戲碼，實在讓人拍案叫絕。
在兩個敵方巨人退場後，里維因艾連的強烈懇求，正想把珍
貴的救命藥劑施打於阿爾敏身上，但就在此時，一名僥倖殘
存的新兵弗洛克，背著傷重昏迷的團長艾爾文來到。此刻該
救阿爾敏？還是救艾爾文？其實於情於理上，里維只能優先
選擇後者，並對另一方抱以歉意。阿爾敏身上雖有艾爾文沒
有的，但艾爾文身上也有阿爾敏所沒有的。前者擁有敏銳的
觀察力和機智的頭腦，而後者則有堅毅冷靜到難以取代的人
格特質，並且有絕佳的指揮能力和說服力。這種用一劑救命
針來選擇拯救艾爾文或阿爾敏其中一人的兩難局面，實在是
太虐心了，也令裡頭的角色們起了衝突。但之所以能夠那麼
高張力，就在於艾連種種豐富表現以及里維的心境轉折。
當里維在思考要救誰時，艾連懇求里維選擇阿爾敏，並非只
有任性或私情，而是他真正了解阿爾敏在未來的價值和重要
性。在用脅迫的方式失敗後，艾連轉向軟性攻勢，除了情感
的訴求外，他還確切點出阿爾敏謀劃用巨石堵住城牆缺口、
識破女巨人、揪出躲在牆壁裡的敵人等具體功績。這些事情
里維不是不了解，就是因為有共同的認知，里維才直到注射
前的最後一刻都還有想到阿爾敏的事。然而，艾爾文的種種
貢獻也擺在眼前，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人能與各方腐敗的政
治勢力周旋，如果沒有他，調查兵團也可能早就不存在，更
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其實里維無論選擇誰都有其道理，
作者也在此安排了兩個最微妙的插曲：一個是新兵弗洛克眼
中的「艾爾文惡魔形象」，另一個則是「艾爾文彌留中的舉
動」。里維一直都了解艾爾文肩上所背負的使命有多沉重，
在敵我雙方戰力懸殊的殘酷現實下，只有一個比誰都堅定的
人才能夠領導大家不致於絕望棄戰。可是敵方巨人如此強大
又眾多，每一次的出團也就代表著每一次的犧牲，重點只是
在於這些犧牲有沒有換到對等的價值？很可惜，軍團往往都
是付出十分的犧牲來換到一分的價值。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沒
有任何畏懼也絕不被動搖並繼續率領大家勇往直前的，如果
不是惡魔又是什麼呢？惡魔艾爾文聽來荒誕，卻是真實且必
須存在的，如同里維對弗洛克所說的：「他不得不選擇成為
惡魔，而這也是我們所希望的。」要是沒有艾爾文這樣的角
色，大家在這絕望的世界裡又要以什麼為信念？只是長年扮
演這樣的角色，誰不感到痛苦呢？
也許是該讓艾爾文休息的時候了。第二個關鍵插曲發生在里
維準備幫艾爾文施打藥劑時，意識不清的艾爾文突然舉起了
手，恍惚之中艾爾文說道：「老師說牆外的那些不存在，是
怎麼證明的？」艾爾文一生都活在間接害死父親的自責中，
也對巨人及牆外的謎團有絕對的執著，但長久下來歷經數不
清的同伴傷亡，早已身心俱疲。艾爾文一直在找一個休息點
，也許他最後的動力只能支撐他到了解牆壁內外的謎團為止
，可是解開謎團後，牆外的世界依然有未知的戰爭，艾爾文
還有動力嗎？里維看見明明已經瀕臨死亡卻還得受困於使命
與執著中的另類惡魔，才驚覺自己這選擇有多麼殘酷，這針
沒法成功打下去，但也打不下去了。在最後一刻，里維選擇
了阿爾敏，也選擇了讓艾爾文的一生停留在此。同時這選擇
背後也有世代傳承的情感寄託存在，艾爾文帶領大家走到這
地步，而後面的世界和未知戰鬥也許要依賴艾蓮和阿爾敏這
對搭檔了。
說來，諫山創本就不以畫功為賣點，而在這場戲裡重要角色
們的神情也不是傳達得多優秀或是畫到令人懾服。作者只是
用了幾個精心設計的曲折橋段，便能令米卡莎、艾連、韓吉
、弗洛克等角色活靈活現、充滿情感。而兵長里維更是得到
莫大的昇華，也令讀者更加認識他隱藏在深處的細膩感情。
在艾連與米卡莎都無法安慰阿爾敏的時候，失去了摯友的里
維卻能對甦醒的阿爾敏說出這番話：「你是無法取代艾爾文
的，不過你的確擁有別人所缺乏的能力。聽好了，別讓任何
人感到後悔，包括我，還有在場的大家，也不要讓自己覺得
後悔，那就是你的使命。」里維講的話並不虛假，他沒有評
論這選擇的對與錯，也不褒貶艾爾文與阿爾敏兩人，而只從
宏觀的角度來讓阿爾敏知道目前的情況，即是大家仍需依賴
他的能力。過去的就過去吧，唯有盡力而活、發揮所長，才
不枉費這番選擇。里維是這結果的主導者，也是艾爾文最親
密的夥伴，由里維來說這些話最能令阿爾敏放下愧疚的心結
，繼續向前邁進、昂首戰鬥。里維的確不是一個平凡的冷酷
角色，只有真正走過戰場看盡生死、體悟過各種得失並隨時
保持堅定的溫柔領導人才能有此種表現。綜合上述這些，足
見「兵長之抉擇」這段戲的設定有多麼出色了，相信絕對會
成為日後回顧「進擊的巨人」時，極有代表性的經典橋段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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