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龍寺—庭園參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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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天龍寺」的「方丈」與「多寶殿」快速走過一遭後,我看了看手錶,離
「法堂」關閉的四點還有十餘分,這樣的時間不長不短,很令人猶豫,畢竟若放
棄在堂殿悠遊觀景的機會,結果到「法堂」沒幾分便被請了出來,不就兩頭落空
?但再想想,票都買了,不去實在可惜,便還是在它身上押了注,果決離開「方
丈」往「法堂」衝去。
「法堂」儘管未與這些屋閣串接一起,距離倒不遠,沒耗我多少行走工夫,
它立於方才走過的參道邊側,灰瓦淨壁,褐木縱橫,與花頭窗形成壁面的紋繪。
不過我自然無暇靜心感受其端凝之勢,一個箭步於門口將票亮了出來,竄進殿裡
。
放眼四望,殿裡是個開闊的挑高空間,正向的壇案奉著釋迦三尊,週邊除了
歷代住持的牌位,還有創建此寺的「足利尊式」與開山祖「夢窗疏石」的塑像。
之前訪過的寺院大殿多半燦耀得眩眼,總認為以「天龍寺」的規模應也有著繁麗
綴飾,但這兒卻只見亮木高壇,華蓋之外便是幾道金紋披簾了。難道曾經輝光懾
人的早逝於歷史煙塵?還是僅因持著佛家初心,以樸簡行事?
在思索中將這些佈置迅速過眼後,我把視線往上抬,因為繪於天花板的,就
是此堂的亮點「雲龍圖」。原本這兒也有存留百餘年的同樣主題墨繪,但或許已
過於殘褪,寺方二十年前趁著紀念「夢窗疏石」圓寂六百五十周年,以及「法堂
」移築百週年,替上了另幅畫師「加山又造」的創作。
因為年歲尚輕,就算此龍騰遊於高處,輪廓依舊清晰,背景的雲霧以渲染技
法推抹得霧濛,突顯了龍形的偉傲,長軀盤纏成圓,誘著視線隨其循繞。我勾繪
著鱗片的精微,也端詳飛燄間爪鉤的張舞力度,然後將目光定在鬚牙揚顯的威怒
龍顏。
相比橫展於「方丈」的長幅雲龍襖繪,兩者儘管容形相似,但現於天頂的自
然多了種睥睨氣勢,我們這些觀者都被迫成廣袤大地中的螻蟻,微渺抬望,被其
威凜懾服。於是我的視線被吸縛著,儘管頸項痠疲,儘管怎樣也無法望盡全貌,
還是在殿裡仰首繞步,於對眼中看著它的姿態徐漸騰挪。
原本還擔憂看沒多久便會被寺方以閉門為由請了出去,不過當時間過了四點
,或許不想打擾大夥的端賞心境,他們只是一邊阻著後續遊客進入,一邊作著收
拾功夫,因此,也讓我頗有餘裕靜望了好一陣子,然後才走出「法堂」,繼續剩
餘的拜觀行程。
堂殿既然皆已訪過,接下來就是每個來此之人都會走的庭園觀覽了,入口在
「庫裡」附近的牆門。我穿了進去,眼前景象有點熟悉,想了一下,原來是曾於
「大方丈」約略瞥過幾眼的側面小院,其輪廓方長,當中為被刷成筆直沙紋的枯
山水,素淨裡透了些許空寂。從這方向能望見「大方丈」的閣殿沉凝、廣簷披垂
,而與其相對的,似乎是座敕使門。此門乍看樸褐,但若定眼細觀,其實脊線有
著精微鏤刻,簷面也被側邊的唐破風彎挑成很優雅的線條。
這院落因著枯山水的佈局,植栽較少,然越往裡去,長牆邊的綠樹漸漸摻了
幾抹黃紅葉彩,挑弄起期待的心緒,而再拐了個彎,景緻果真豁然開展,現出方
才讓我驚豔的「曹源池」秋色。一株蒼松傾身探臂,以葉梢撥點池面,似乎也像
位迎客僧,一擺手引人望入池緣後方的楓景。
稍早於「方丈」廳廊穿繞之際,時間壓力迫得我心情緊繃,能感受的只有山
林中的大片簇點斑斕,現刻沒有罣礙,總算能好整以暇看著池樹間的細部設計。
據說這庭園是開山祖「夢窗疏石」所築,因在清淤時發現刻有「曹源一滴」字樣
的石碑而以此為名,「曹源」指的是「六祖慧能」的發源地「曹溪」,所以這樣
的命名隱隱有著傳承的使命與自詡。然對我們觀光客而言,悟禪太難,只能淺薄
地用肉眼體會涓滴水露匯聚而成的碧池,看由一花一葉蔓生散揚的山林。
池緣立岩在視野的正中堆聚得密集,暗藏「龍門瀑布」的寓意,是否真有流
水穿繞落墜而下,從這距離倒很難看得清,說明文字還提及一塊正要化為龍形的
鯉魚石,但就算我瞪大了眼睛揣描,還是無法斷定是哪個。更別提那些對「釋迦
三尊」的影射了,往敘述所指的右方望去,怎樣也找不到對應者,只能慨然歸結
自己慧根不夠、俗孽深重。
放棄了對石形的思覓,我徐緩邁開步,端賞楓彩於視角挪移間的幻化,它有
時被翠林掩了點,有時又綻現極度明艷的鮮橙,當中自然也散綴著濃郁的殷紅,
怔望之際,便似山水之靈以明暗心情調製的顏彩,在哼吟間往重巒漸次塗抹,於
是起伏中盡是與喜悲對映的故事。
池水的側邊聚了大群人,好奇地晃過去,原來那兒的視野又與正向有著不同
構圖,不但能見漫向「嵐山」的多彩楓林,還納入「大方丈」的巍峨形姿,它在
蒼松的伴生下伏踞,折轉的廣簷透著令心境平和的穩當感。
「天龍寺」的庭園並非只有「曹源池」,轉身往旁一看,還有條小徑通往「
百花苑」,這名稱頗誘人,想了想便不禁往裡頭探去。不過當走進苑內,才發覺
自己放了過多期待,現在是秋末,若真想見到百花齊放,也該於春夏時分來訪才
有機緣。然就算僅存幾株不明樹種綻著紫紅瓣蕾,楓葉依舊撐住了大半林色,它
們隨興地轉換色調,也揚動行步中抬望的心緒。而方才在池畔是遠觀色塊的塗抹
,此刻則能見葉尖細密如芒、耀舞於空。
小徑在分叉中轉往丘坡盤繞,由於大多遊客的目標皆是池景,這兒相形之下
人跡稀少,走來格外幽靜,儘管暮色降臨前的微陰讓林景多了些蕭瑟,仍無損遊
晃間的愜意。如此一路走至林苑的頂點,我朝遠方眺看,山巒下的市區被前方群
樹擋掩,看不清晰,唯一顯著露臉的,是「庫裡」脊背上的煙囪頂,不過這樣的
擋掩卻不惱人,畢竟那是整片的紅葉揚散,將人心裡也燒得悸動火熱。
望了一陣,我循徑往下而行,這時路邊開始多了些櫻樹,但自然只能盯著空
枝揣想初春會是怎樣的滿坡粉豔,儘管如此,散垂的枝枒仍有其美感,如飛羽也
似瀑洩,在青空烙下細膩的剪影。
路徑最後又接回平地院區,再往前,是「天龍寺」的「北門」,有些人會從
那邊出去,直接轉入幽碧遮天的「竹林之道」,但我清早既已訪過,當然就不朝
那邊走了,只在附近的觀音池佇望。此池長方小巧,邊側有帶簷龕亭奉立了觀音
塑像,或許是刻意的營造,低探楓紅間也有枝垂櫻的細枒披落,可以想見當冬去
春來,池上便會轉換了色調。趣致的是,池首還設了福態的青蛙雕像,猜想有著
招財用意,只見水塘裡散滿祈福錢幣,也不知它們的主人是否都達成了冀願。
在楓林中往回繞,眼前出現「諸堂參拜」路線中的「多寶殿」,歇山折簷伸
探出「向拜」,即使是未付費入內的信眾,也能於此對命運多舛的天皇禱念。據
說重建的這座堂閣揣摩了那時期的「紫宸殿」風格,當停步端望,其形姿莊重,
簷線傲揚, 似乎也真透顯了些許離宮風華。
因為行走速度拿捏得適切,此時離閉門還有段時間,想了想,便決定回到「
曹源池」,在那兒消磨過傍晚的最後時光。由於太陽已徐緩落山,聚於池畔的遊
人散去不少,當找了個廊簷下的長椅靠坐,前方視野倒沒什麼阻礙,能悠然看著
池景殘留的微豔。
漸漸地,灼燒於水岸的舞火一一黯淡,只餘剩些燼影,但紅蓮般的妍彩並未
熄滅,楓林朝天飛吻,將青空羞染,於是,我怔愣地凝望那片霞色,看著它轉為
帶點幽秘的絳紫,而當中較粉豔的是笑靨,是回望中的會心與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