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野木亞季子筆下的戀愛,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那些不過份黏膩卻直擊人心的日常粉紅,
但一直以來最觸動我的,
反而是她描述那些男女在相遇以後的相互扶持與成長,
那種脫離任何一方拯救另一方式的童話故事(往往是男生出面拯救落難的女主角),
而成熟大人的戀愛,
或許就是如此,
「我無法拯救你,但我會陪伴你度過難關。」
《飛翔公關室》的稻葉與空井,
在面對職場上意外轉折的時候相遇,
攜手面對自我的質疑與不安,
最終在新的崗位上找到屬於自己的另一片天。
《掟上今日子的備忘錄》的今日子與厄介,
面對自己極端到荒謬的人生景況,在一次次的記憶重置後,
仍然能夠從彼此的陪伴得到繼續活下去的力量。
《逃避雖可恥但有用》的美栗與平匡,
他們成為對方的防空洞,
在一同逃離生活難關的日子裡,
重新拾回解決問題的勇氣。
而在《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裡,
根元恆星與深海晶這兩個內斂到得內傷的人,
一開始實在很難想像他們的戀愛要如何展開,
然而野木編不疾不徐的佈局,
在那個上班族的心靈綠州裡,
讓兩人(偶爾還有他人)進行一場又一場的對話與辯論,
他們漸漸從(有點互看不睡眼的)點頭之交變成可以無話不談的酒友,
而從酒友跨到戀愛關係,
似乎也只需要一個契機而已。
這或許是為什麼當京谷聽見晶說跟恆星只是酒友時,
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
因為他自己與晶也是從飯友與職場戰友關係過度成戀人,
因為他比誰都明白晶是那種需要日久才能生情的人。
晶與恆星都是太過聰明理性的人,
他們無法像吳羽那樣追隨心中的直覺而行動,
必須反覆的試探,
直到確認自己與對方的情感同步後才能心甘情願地投入。
相像之處讓他們得以看穿彼此內心的煩惱,
而不同之處也讓他們在相處以後漸漸改變了面對世界的方式。
溫暖體貼的晶讓恆星明白有時「好意」必須要委婉的給予才能被接受,
冷靜直接的恆星讓晶學會除了逆來順受還有拒絕配合這個選項。
我特別喜歡在一起吃早餐的那天,
晶問,「如果我又開始害怕月台了,可以跟你說嗎?」
這種問題就像是吳羽的拿掉子宮手術,
是對旁人都難以啟齒的困擾,
他們需要的並不是廉價的同情,
而是包容,
能夠被以不那麼完美的樣子接受,
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
正如塔克拉瑪干所說,
我們一生中會邂逅許多人,
有些人在一段時間後突然就那樣無聲無息地消失,
但我們還是會再遇見新的人、建立起新的人際關係。
然而,雖然我們無法決定在茫茫人海中能與誰相會,
但我們卻能選擇將誰留在我們的生命中。
恆星與晶也終於懂了,
鐘聲不是在相遇的剎那響起的,
而是在我們認定要與這個人在人生路上偕伴同行的那一刻起,
才會聽見那宛如命中注定的鐘聲。
「不是人生完了,是蛻變。
不需要華麗的大變身,
只要一點一點慢慢改變,
就不會那麼苦了,就跟這啤酒一樣。」
把每一次的生命轉折,
都當成蛹化後的新生,
就不會如此在意自己所失去的,
而是更佳珍惜,變身後的自己,
還有在那過程中陪伴著我們、接納了我們新面貌的人們。
時間可以讓啤酒熟成到褪去苦味,
也能夠讓缺角成為一種印記,
讓它成為我們與社會搏鬥後存活下來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