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有劇情,慎入。
雖然有些遺憾最重要的最後一集居然不是藤井導演負責,但年僅32歲的山口健人導演,還
是交出了漂亮的成績單。
細想起來,就劇情面來說,其實如日本評論家所說,並沒有什麼深刻複雜的展開,甚至可
以說很簡單,但最後一集之所以還是扣人心弦、留下深刻的餘韻與強大的後座力,導演出
色的運鏡與演員們(特別是剛哥與木村佳乃)的表現功不可沒。
第10集開頭就點明,藤田(駿河太郎)並不是「中途倒戈」到大山那邊,而是打一開始就
認同大山(渡邊篤郎)的想法,要透過恐怖攻擊事件讓日本政府正視此問題,進而成立日
版CIA。
或許在他的認知裡,這是為了國家大義著想,因此上一集他對山守說,要是知道內情,妳
一定也會理解我的(但結果他還是什麼都沒跟山守解釋)。
但他終究狠不下心眼睜睜看著包括羽生在內的部下去送死,因此雖然跟未婚妻約好事後一
起去旅行,最終還是決定跟羽生他們一起衝進去。
諷刺的是,即使滿身瘡痍,他還是活了下來。
感覺藤田真是個充滿矛盾的人,明明身懷這種殘酷的任務,卻還要羽生相信正義的力量,
要他只管憑直覺衝,背後一定有自己跟著。想到當初替羽生慶生,若也是知道假恐怖攻擊
的前提下「最後的晚餐」,是他所能做的最後一點補償,或說減輕自己罪惡感的行為,還
真的有些令人不寒而慄。
然而大山也真夠狠的,他察覺藤田重感情的個性,會成為計劃的不穩定因素,而不穩定因
素都必須立刻排除,因此就像後來要藤田解決掉羽生一樣,他擅自把重傷的藤田處理成「
殉職」,也就是透過讓藤田變成「不存在世上的人」,斷絕他的一切眷戀與後路,不讓他
有機會背叛或退出。
(對大山而言,無視命令打算跟部下同生共死的行為,應該就是一種背叛了)
同時他也不忘提醒藤田,有四個人是因他而犧牲,就跟當初戶倉對羽生說「這一切都是你
的錯」一樣,要讓他徹底絕望。因此後來藤田對羽生說:「世上有些事,是你再怎麼掙扎
也無力改變的,所以放棄吧」,說的可能也是這段經歷帶給他的感觸。
羽生當初本來也一度產生這種「反正單憑我一人,什麼也做不了」的想法,而選擇自我放
逐。但他遇到了朱里。朱里讓他明白,就算只是弱小的普通人,也有辦法扳倒強大的對手
,維護自己的尊嚴。
因此羽生決定再次相信正義的力量。而這次,他不會輕言放棄。
面對「生還」的藤田,他的反應跟震驚憤怒的桐島與山守不同,不是一味責備,甚至像山
守一樣準備玉石俱焚,而是選擇相信藤田內心隱藏的良知、選擇相信他們曾經共度的時光
。
或許也是因為,他們同樣經歷過那場爆炸,而且他自己也曾為同伴的死深深自責、心灰意
冷過,因此他比山守跟桐島更能理解藤田的心境。
所以對藤田,他採取的行動是久別重逢的擁抱,與苦口婆心的勸說。後來他在持槍的藤田
面前展開雙臂,感覺就像把自己的命交給藤田,代表的是對藤田毫無保留的信任,相信曾
要他相信正義之力的藤田,不會一槍把他的正義擊碎。
想像了一下,藤田這三年來一直隱身於黑暗,想必比以前做了更多見不得光的事,真真正
正地泥足深陷、回不了頭,因此他出現在山守他們面前時,已經沒有以前的爽朗溫和,而
顯得冷淡陰沉,大概這時的他,比起實現一個空洞的救國理想,更多的是「若不如此,當
初所犧牲的一切就白費了」的賭徒心態。
(看到他,總會不禁想到『神劍闖江湖』的拔刀齋。可能他們有異曲同工之妙吧,只能以
絕望與暴力,來建立希望與和平)
廣場那一段戲完全沒有臺詞,但剛哥的表演跟導演的拍法,讓我深受震撼,成了深深烙印
在我心裡的一幕經典。背著光張著臂、笑得像個孩子的羽生,看起來就像天使,充滿神性
。
是說換個角度想,也可以說羽生他們是算準在大庭廣眾(而且內含不少媒體記者)面前,
即使是通緝犯,開槍射殺一個手無存鐵又敞開雙臂的人,警方鐵定會被輿論罵翻,才會選
擇在那個場合做出如此行動。
(雖然極東研究的女狙擊手最後還是開了槍,但也沒下殺手,瞄準頭部或心臟,想來就是
受制於當下的情況)
※ ※ ※
另一個不輕言放棄的是大山,他到最後始終保持著翩翩風度,不曾失控,我想也是因為他
有信心還能捲土重來。加上大道寺跟朱里最後都沒交代,或許有機會拍個續集或特別篇?
網路上的評論說得好,正義雖然因人而異,卻只有在有想要「守護的事物」時,才得以成
立。對西城爸爸來說,那或許是成為一個可以讓兒子引以為傲的正直父親;對羽生與朱里
等人來說,則是爭取身而為人最基本的尊嚴。
若沒有想要守護的事物,正義也會顯得空洞無力。大山想守護的並不是具體的誰,而是一
個抽象的概念,或許這是導致他失敗的主因。不過也是因為,他低估了被他認定弱小的一
群人集合起來,所能造成的影響力吧。
與羽生、大山相反的是極東研究。或許這些原出身於警察、自衛隊的精英,也是因各種原
因迷失了自己、放棄了與命運搏鬥的一群人。
因為失去原本重視的事物,也無處可去,就成了大山的爪牙。也或者,他們是從大山的「
正義」裡,重新找到讓自己活下去的價值。
其實雪崩的成員們(莉娜、牧原、打叔、西城)本來也都放棄了,屈服於無力改變的現實
,準備隨波逐流。直到不肯放棄的山守找到他們,將他們聚在一起。
但因為打叔的死,山守首次實際體認到自己振臂疾呼所要付出的巨大代價,不禁心生恐懼
,加上藤田沒死的事實讓她開始質疑這一切的價值,也不願再不顧一切地與大山鬥下去。
大山很聰明,他深知人性的這種弱點,並加以利用。因此強硬手段與懷柔並用,提出了讓
山守、桐島、西城或升遷或復職的懷柔提議,讓這些已然不構成威脅的人為己所用。
他看出羽生不是會「識時務於俊傑」的人,而是屬於寧可殺身成仁的烈士,所以後來也沒
多費脣舌,直接要他消失。
後來羽生識破山守的心思,要她別為了保住他們的命逞強扮黑臉,山守不禁落淚,問他:
「我可以再相信嗎?」,我想她問的並不是「我能相信你嗎?」,而是「我能再相信一次
正義必勝嗎?」
很喜歡最後西城忍不住又問一次「羽生究竟是何方神聖?」山守微微一笑,說了跟第一集
一樣的答案:「他什麼人也不是」,但這次她接著說的是:「就跟我們一樣。」
所謂雪崩,其實就是讓社會上雖然想要相信正義,卻又因各種原因而呈現半放棄狀態的人
們,願意再次相信,站出來奮鬥、爭取。一個人不肯放棄的行動,能刺激另一個人起而行
動,就像當初的太陽花學運與香港的街頭抗爭一樣。而這樣的連鎖行動能產生一股推動社
會、促成改變的巨大力量,就像劇中透過輿論影響了總理,進而讓他下決心換下了交情不
錯的大山。
(總理換下大山時,不是居高臨下地喝斥,而是像勸說老朋友般地說「你做得太超過了」
,我覺得是很好的描寫,既反應出總理帶點溫吞與狀況外的個性,也反映出他們之間的關
係)
其實羽生跟總理有些類似,羽生即使被藤田打了一槍也沒有絲毫怨懟,只看到藤田刻意避
開要害,無意致他於死;總理也不計較羽生等人套他布袋、把他在街上放生,而只看到他
們確實無意傷害他,並特地聯絡警察來接他的部分。
所以最後雪崩透過無流血革命(姑且稱之)達成目的,當下雖然覺得好像有點太過樂觀、
順利了,但對照歷史上無數的成功例子,又覺得或許認為社會理應更黑暗、惡勢力理應更
堅不可破的自己,只是被內心的無力感擊垮,半放棄了而已。
跟羽生說的一樣,世界比我們想像的更殘酷,但卻也不失希望。只要還有像羽生他們這樣
不計自身利害、願意站出來的人,正義之光就還有從烏雲背後探出頭來的一天。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的訊息真的非常鼓舞人心,也確實在有同樣糾葛的人心中留下了什麼,
才會有幾乎清一色的劇評,不吝給它讚賞與高度評價吧。
是說這集在雪崩成員之間的羈絆描寫上也更上層樓,能從他們的互動與對話中,讓人感覺
到滿滿的愛。
像是牧原跟莉娜憑GPS定位找到羽生,想來是他們上集雖然與羽生起爭執,但羽生走後還
是對他放心不下,一直暗中注意他的行蹤,發現他跑到三年前那個爆炸地點時察覺不對,
立刻出發找他,才有辦法在他中槍後及時出現。否則就算藤田刻意避開要害,羽生也難免
因失血過多而性命難保。
而後來牧原雖然一直扳著臉,不給羽生好臉色看,見他一臉痛苦、頻頻叫痛,卻又於心不
忍、露出不
忍直視的表情,讓人充分感受到他愛之深責之切的心情。
最後行動那天,他見羽生拖著傷
重虛弱的身體離開時,忍不住衝出車外向他說「再見」,其實是想叫他「一定要活下去」
,也讓我不禁胸口一熱。
(當然也不可不提莉娜說321要拔子彈,結果才喊3就拔,以及西城君一見羽生就激動地衝
上前一把抱住他的片段,都太可愛了(大心)牧原責備羽生一個人亂來,才會搞成這樣,
羽生笑得像隻大狗狗地說:「小牧,現在我需要的是療癒」也萌到不行>/////<)
硬要說的話,大概只有山守得知羽生在那次行動後再次中槍,生死未卜時,完全沒露出動
搖的表情,還能照計劃向大山宣示他們的成功,讓我有違和感,總覺得山守故作堅強的功
力應該沒到這種地步,而且她態度丕變,居然不在乎同伴死活,照理說精明的大山理應反
而察覺有異才對。
無論如何,看首播時本來有點嫌棄劇情雷聲大雨點小,感到有些失望,看了一些評論再重
溫重點片段之後,反而越來越喜歡最後一集,覺得值得一再回味的場景好多。或許它的劇
情並不完美,甚至可說漏洞百出,但劇組勇於挑戰與實驗的精神,我想還是很值得肯定的
。
其他碎碎念:
1)看到從重傷中,而且是比羽生還重的傷醒來的藤田那一段,忽然更加體認到剛哥演技
的強大XD
雖然駿河桑也是資深實力派演員,但那段的表演只能說是表演,剛哥卻會讓人覺得他真的
就是身受重傷,光看他說話動作都會感覺到痛。
2)為什麼每次這類故事最後主角都非得要不告而別,雖然這樣是很帥沒錯啦XDD(而且最
後迎著柔光開車的羽生真的帥到爆炸)
3)總理被保全們硬是架走的表情真精彩啊,是看這齣戲第一次感受到這位演員的演技功
力。而且他還能看出羽生是想交東西給他,也讓我刮目相看,覺得他能做到總理這位子倒
確實有兩把刷子,不是一個普通的草包(是稱讚)。
4)本來想說羽生那個項鍊在他昏過去之後,保全們沒有在一片混亂中遺留在現場、踩個
稀爛,或拿去調查,而是好好地歸還他,真是太感人了,後來重看又覺得,應該就是因為
拿去調查了之後發現裡面的影片,總理才會去病房見他,想問個清楚吧。
5)以沾血的手戴上面具、又在陽光下摘下面具的羽生,雖然滿身血汙,卻居然給我一種
好美的感覺,就連後來被壓制在地的瘋狂嘶吼都沒讓這份美減輕半分,這就是「綾野剛」
這個演員神奇的地方,也是他的魅力所在吧(難怪藤井導演會說愛看痛苦掙扎的綾野剛X
DD)
6)當初選角出來時,本來不期不待,也不覺得特別豪華(毆飛),但現在卻覺得這選角
真的非常出色,每個演員都表現得恰如其分,包括中途一度讓我有些懷疑演技撐不住的福
士。特別是最後一集,他真的演得很好,很喜歡他去找父親的那一段。
7)這集神來一筆的幽默臺詞也特別多,最經典莫過於羽生那句「極東意外地純真啊!」X
DDD
8)本來都稱「羽生君」的山守,不時會改口直呼「羽生」了,這表示他們之間的內心距
離無形中縮短了嗎?(*插鴃?*)
9)最後那個「A」還真的只偏了小小一度,真是極具巧思的安排。
最後請容我吶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