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明見陳家洛已落下風,忽然輕描淡寫的上去拍了張召重兩記耳光,都是大
為驚奇。
陳家洛對黃藥師道:「黃島主,煩你給我吹一首曲子。」黃藥師橫簫口邊,問
道:「吹什麼?」陳家洛微一沉吟,道:「我母親閨字『潮生』,你吹《碧海潮
生曲》吧!」黃藥師不明他的用意,但總舵主有命,當下玉簫就唇,幽幽咽咽的
吹了起來。這套曲子模擬大海浩淼,萬里無波,遠處潮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
其後洪濤洶湧,白浪連山,而潮水中魚躍鯨浮,海面上風嘯鷗飛,再加上水妖海
怪,群魔弄駁,忽而冰山飄至,忽而熱海如沸,極盡變幻之能事,而潮退後水平
如鏡,海底卻又是暗流湍急,於無聲處隱伏凶險,更令聆曲者不知不覺而入伏,
尤為防不勝防。陳家洛雙掌一錯,說道:「上來吧!」身子一轉,虛踢一腳,猶
如舞蹈一般。
這時簫聲曲調突轉,緩緩的變得柔靡萬端,陳家洛心頭一蕩,臉上不自禁的露
出微笑,只感全身熱血沸騰,就只想手舞足蹈的亂動一番,方才舒服。他剛伸手
踢足,立時驚覺,竭力鎮攝心神,只見紅花會群豪爭先恐後的湧到黃藥師身前,
隨著簫聲搖頭擺腦的舞動。舞到後來各人自撕衣服,抓搔頭臉,條條血痕的臉上
卻露出獃笑,個個如痴如狂,哪裏還知疼痛。陳家洛大驚,知道今日遇上了強敵,
從囊中摸出六枚鐵蓮子,奮力往黃藥師頭、胸、腹三路打去,卻被他輕描淡寫的
以簫尾逐一撥落,他用簫擊開暗器時口唇未離簫邊,樂聲竟未有片刻停滯。但聽
得簫聲流轉,陳家洛再也忍耐不住,扇子一張,就要翩翩起舞。
總算他功力精湛,心知只要伸手一舞,除非對方停了簫聲,否則便要舞到至死
方休,心頭尚有一念清明,硬生生把伸出去揮扇舞蹈的手縮了回來,心念電轉:
「快撕下衣襟,塞住耳朵,別聽他洞簫。」但簫聲實在美妙之極,雖然撕下了衣
襟,竟然捨不得塞入耳中。他又驚又怕,登時全身冷汗,只見張召重盤膝坐在地
下,低頭行功,想是正在奮力抵禦簫聲的引誘。這時紅花會群豪中有三個功力較
差的已跌倒在地,將自身衣服撕成碎片,身子卻仍在地上亂滾亂轉。李沅芷因身
受重傷,動彈不得,雖然聽到簫聲後心神蕩漾,情慾激動,好在手足不能自主,
反而安安靜靜的臥在地下,只是心煩意亂之極。陳家洛雙頰飛紅,心頭滾熱,喉
乾舌燥,內心深處知道再不見機立斷,今晚性命難保,一狠心,伸舌在齒間猛力
一咬,乘著劇痛之際心神略分、簫聲的誘力稍減,立時發足狂奔,足不停步的逃
出數里之外,再也聽不到絲毫簫聲,這才稍稍寬心,但這時已是精疲力盡,全身
虛弱,恍若生了一場大病。心頭只是想:「這簫怎麼吹的?這簫怎麼吹的?」
霍青桐大喜,對香香公主道:「你瞧,這就是他在山洞裡學的武功。」香香公
主拍手笑道:「這模樣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