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道：「陽頂天的仇怨已於昨晚化解，好得很，好得很。張教主，你們幾位上來動手？
」楊逍等見三僧身形矮小瘦削，嵌在松樹幹中，便像是三具殭屍人乾，但幾句話卻說得山
谷鳴響，顯是內力深厚之極，不由得聳然動容。
張無忌尋思：「昨晚我孤身一人，鬥他三人不過。」便道：「昨晚在下見識到三位高僧神
功，衷心欽佩，原不敢再在三位面前出醜。但謝法王跟在下有父子之恩，與眾兄弟有朋友
之義，我縱然不自量力，卻也非救他不可。在下因緣時會，暫代教主之職，其實論到才識
武功，敝教中勝於在下者，又豈少了？韋蝠王，請你將這份名帖呈上三位高僧。」
韋一笑知道教主要自己顯示一下當世無雙的輕功，好教少林群僧不敢小覷了明教中的人物
，當下躬身應諾，接過名帖，身子並未站直，竟不轉身，便即反彈而出，猶如一溜輕煙，
相隔十餘丈間，便飄到了三株松樹之間，雙掌一翻，將名帖送交渡厄。渡厄等三僧見他一
晃之間，便即到了自己跟前，輕功之佳，實是從所未見，何況他是倒退反彈，那更是匪夷
所思，不由得讚道：「好輕功！」
渡厄微微欠身，接過那封名帖，只見封皮完好無缺，撕開封皮，抽出信箋，一瞥之下，臉
色登時大變。原來是一張白紙，寫著四行十六個大字：「少林群僧，長老眾多，以三敵一
，貽笑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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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難臉色一變，正欲發話。黃衫女子冷笑道：「不錯，這帖我是瞧過啦，可不是我改的。
我看了此信才知明教教主早已著了人家手腳，上了大當。我念著史家妹子的淵源，不願威
名赫赫的天下第一教派，到今日如此出醜露乖。你們想想，此信由明教青翼蝠王親手送到
了少林派手中，明教今後還有顏面立足於江湖之上麼？」光明左使、光明右使、白眉鷹王、
五散人等先後接過信來，一看之下，無不驚怒，然則偷換書信，卻又是何人？
黑衣少女小翠笑道：「你們想問：這封信是誰換的，是不是？」人人臉上均露出急欲知曉
的神色。光明左使、光明右使等齊聲叫道：「青翼蝠王韋一笑！」韋一笑從前少到中原，
聲名不響，但近年來在江湖上神出鬼沒、大顯身手，威名之盛，已頗不下於白眉鷹王。張
無忌心下暗喜：「若非韋兄這等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原是難以戲弄得我全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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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智喝道：「張教主花言巧語，於事何補？你身為一教之主，信口胡言，豈不令天下英雄
恥笑？你們來到我少林寺，在十六尊羅漢像的背上刻了十六個大字，嘿嘿，『少林群僧，
長老眾多，以三敵一，貽笑江湖！』好威風，好煞氣！」
這十六個字，乃是當日趙敏以利刃刻在十六尊羅漢的背上。范遙一待眾人出寺，便即飛身
回到羅漢堂中，將十六尊羅漢像移轉，仍是背心向壁，以免趙敏嫁禍於明教的陰謀得逞。
後來楊逍等發覺，看過後仍將羅漢像移正，沒料想還是給少林僧眾知悉了。
空聞道：「空言爭論，於事無益，請隨老衲前赴羅漢堂，瞻仰羅漢法像，誰是誰非，便知
端的。」張無忌心想：「一進羅漢堂，真相便當場揭穿。」楊逍卻道：「如此甚好。」
一行人眾，行向羅漢堂來。空聞向羅漢像下拜，說道：「弟子驚動羅漢尊者法像，尚請原
宥。」拜罷，少林群弟子一齊動手，將其餘各尊羅漢像一一轉過。霎時之間，群僧面面相
覷，說不出話來，他們看得清清楚楚，每尊羅漢像背上都刻得有個大字，拼起來是「少林
寺外，菩提樹下，老僧邋遢，觀音長髮！」等十六字。這一來，不但空聞、空智等大吃一
驚，張無忌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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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禪七老中一個精瘦骨立的老僧突然說道：「這個羅漢像的筆跡是誰所刻？」他說話聲音
極是尖銳，有若寒夜梟鳴，各人聽在耳裡，都是不自禁的打個寒噤。空聞、空智等心中均
早存有這個疑問。
只見窗外長廊之上，一個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著一把掃帚，正在弓身掃地。這僧人年紀
不少，腦後長髮已然全白，行動遲緩，有氣沒力，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樣。
那老僧見枯瘦僧人呆立不動，陡然間雙眉豎起，滿臉殺氣，厲聲道：「我在問你，這個羅
漢像的筆跡是誰所刻？」
枯瘦僧人心中坦然，自忖並未做過什麼壞事，雖見那老僧神態咄咄逼人，卻也不懼。朗聲
道：「貧僧只在藏經閣中掃地烹茶，這個羅漢像的筆跡是弟子自己刻的，想是刻得不對，
還請老師父指點。」那老僧目光中如欲噴出火來，狠狠盯著枯瘦僧人，良久良久，一動也
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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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瘦僧人見老僧如此聲色俱厲，大為不解，但見老僧眼色之中充滿了怨毒，腦海中忽地一
閃，疾似電光石火般，想起了不知哪一年在藏經閣上偶然看到過一本小書。那是薄薄的一
冊手抄本，書中記載著：「欲練神功，引刀自宮」隨即沉吟道：「可是書中上所載的武功
實在厲害，任何學武之人，一見之後決不能不動心。」
枯瘦僧人微微一笑，說道：「唉，冤孽，冤孽，我照著寶典上的秘方，自宮練氣，煉丹服
藥，漸漸的鬍子沒有了，說話聲音變了，性子也變了。我從此不愛女子，卻…卻把全副心
意放在鬚眉男子身上。」
老僧腦子中一陣暈眩，瞧出來一片模糊，似乎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個月圓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