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該怎麼做啊？我罵她老太婆她一定會記恨，我不敢回房間啦
！」瑞鶴自暴自棄的趴在桌上大喊。
「被記恨也是活該吧？哪壺不開提哪壺，就算是加賀也會在意看起來老不老啊。」隼
鷹盤腿坐在榻榻米上，手放在矮桌上撐著下巴，有點無奈的看著瑞鶴。這張和式矮桌是跟
她同房，堅持要多點日式元素的龍驤所買。「而且，可以不要躲到我的房間來嗎？我有點
怕被掃到颱風尾。」
「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就該有難同當啊！」
「那不代表妳找死的時候，我也要跟著妳去死吧？」隼鷹銳利的吐嘈，不過倒是不否
認會跟瑞鶴有難同當。
「至少阻止我去死吧？」瑞鶴下巴抵在桌上無力的呻吟。
「放心吧，頂多半死不活而已。畢竟加賀前輩認為妳是鎮守府耗費貴重資源培育的空
母嘛。」
「那我還是去死一死好了……」瑞鶴『咚』一聲的用額頭撞上桌子。
隼鷹嘿嘿笑了兩聲，表情稍微正經。
「話說回來，得先調查加賀前輩以前遇到什麼事情吧？」
「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嘛，提督跟日向前輩都搞神秘不說，難不成要我當面去問加賀
嗎？」
「以妳的白痴個性，說了對整件事只會有反效果吧。」隼鷹認同的點點頭。「要是有
人忽然跑過來問：『嘿，可以跟我說妳的心靈創傷嗎？』妳做何感想？」
「呃……感覺超糟糕的。」瑞鶴承認，雖然她個性大方，不過也不想輕易談起過去的
事情，連對隼鷹都沒提過。
兩人苦思了一會，瑞鶴忽然下定決心的握拳：「反正就是調查對吧？看我跟蹤尾行加
賀，她一定會露出馬腳的！」
「妳當是警察抓小偷啊？不對，用尾行這個字眼來說，根本就是變態了吧？」隼鷹皺
眉。
就在這時，隼鷹的房門被人敲了敲。
「誰？」隼鷹下意識的答覆，站起身準備開門。
「我是加賀。」
瑞鶴跳了起來，膝蓋撞到矮桌，力道之猛讓矮桌整個翻覆。瑞鶴痛苦的一手按著膝蓋
一手掩住自己的嘴，一跛一跛的躲到浴室。
『沒必要躲起來吧？』隼鷹臉上三條線的看著做賊心虛的瑞鶴，搖搖頭將房門打開，
裝出疼痛的樣子揉著膝蓋，苦笑的說：「抱歉抱歉，撞到膝蓋了啊哈哈。」
加賀面無表情的看著隼鷹，讓隼鷹心虛的冷汗直流。
「有看到那隻火雞嗎？」
「是說瑞鶴嗎？沒看到呢。」
「是嗎，打擾了。」
隼鷹目送加賀離開後回頭看了看時鐘。
「聽妳說加賀作息規律，現在已經是她就寢的時間了吧？看來妳一直沒有回去讓她很
擔心呢。」
「一定是想確認我有沒有被懲罰，然後再追加說教而已啦！」躲在浴室的瑞鶴嘴硬。
早晨靜謐的空氣，被銳利的箭矢劃破。
加賀迂出一口氣，放鬆身子後退下射擊區，將裝備脫下歸位。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毛巾
擦拭汗水，看了一眼瑞鶴。
瑞鶴雖然昨天很晚才回房，還賭氣的不和她說任何一句話，不過似乎沒有太大的問題
，儘管今天的練習準度跟速度都差了點。
『還在生我的氣嗎？』
想說點什麼，但加賀嘴唇輕啟又闔上，反覆幾回，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離開道場。
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瑞鶴斜眼瞥了瞥，確認加賀離開後也不管練習沒有做完，急忙的將裝備收好，躡手躡
腳的跟在加賀身後，開始實施她昨天的計畫。
加賀先是到餐廳買了幾串間宮丸子，瑞鶴隨後也順便買了幾串，邊吃邊跟蹤。加賀接
著到花園處跟管理花園的長良要了一朵金盞花，往後山的方向移動。
這下可苦了瑞鶴，又要保持隱匿又要在崎嶇的山路跟上加賀，最糟糕的是她趕著出門
，所以直接穿著機動裝置而不是步鞋。
雖然具有保護性，但機動裝置終究是用來讓她們在海上移動而不是爬山。
就在瑞鶴第四次發誓自己的腳上一定起水泡的時候，加賀偏離山上的小道，走入森林
中，瑞鶴跟上後發現不遠處就是面向大海的懸崖，懸崖立著一座圓石，沒有任何標籤，但
從加賀將點心與金盞花放在石頭前的行為看來，顯然是一座墓碑。
瑞鶴躲在草叢中，吞了口口水。提督與日向說到事件時，雖然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性，但實際見到卻還是讓她覺得心情沈重。
『加賀也一樣嗎……』
一陣大風吹來，某種長條物落到瑞鶴身上，瑞鶴立馬放生尖叫：「啊！蛇！蛇！有蛇
啊！我要被吃掉了！」
她拼命的在地上打滾，捉著蛇的身體努力想拉開，對方卻拼命的糾纏她，怎麼樣都扯
不開。
加賀用冷淡的視線看著自己的後輩滿地打滾，伸手將她身上的藤蔓拉開。
「妳究竟是眼睛有問題，還是腦袋有問題，才會把藤蔓當成蛇？五航戰。」
瑞鶴瞪大眼睛看著加賀手上的藤蔓，摸著頭乾笑兩聲，起身將灰塵拍掉。
「好、好巧喔！加賀前輩也上山來散步嗎？今天天氣真好呢！」瑞鶴一邊說一邊做著
體操，顧左右而言他。不過在加賀冷漠的目光下很快的敗陣下來，抿著嘴唇戰戰兢兢的等
待加賀的發落。
加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掏出手帕放在地上，順了順藍色的裙子後坐下，拍拍自己身
旁示意瑞鶴跟著坐下。
瑞鶴大大鬆了一口氣，走到加賀身旁，將草地上的葉子拍開後一屁股坐下。
加賀看著瑞鶴不拘小節的動作，抬了抬眉，最後將目光放回遠方。從懸崖上看出去，
大海與天空彷彿真正的融為一體般，一片無限的藍，天空有著幾縷細長的雲朵，大海也鏡
子似的出現白花花的波浪。
「大海真漂亮啊。」瑞鶴讚嘆。
「也很可怕。」加賀淡淡的說。
「嗯……是呢，就算沒有深海棲艦，大海也是相當可怕啊。」
加賀有些訝異的看著瑞鶴的側臉，瑞鶴凝視著海平面露出淡淡地微笑，不像平常那樣
有幾分傻，卻十足英氣的笑容
「火雞，大海是什麼顏色？」加賀忍不住問。
「蛤？不就是藍色嗎？妳連眼睛也不好嗎？老……加賀前輩。」瑞鶴幾乎是要把舌頭
咬斷才阻止自己說出禁語，狼狽的傻笑。
看到這熟悉的笑臉，加賀才有幾分安心，也不計較瑞鶴的冒犯，又把視線移回海上。
「正確來說是透明無色的，只是反射陽光中藍色的部份，所以才起來才會是藍的。但
只要沉到兩百公尺深，就幾乎看不到光，沉到一千公尺以後，更是完全的黑暗。」加賀與
其是說給瑞鶴聽，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那是什麼樣的世界呢？」
瑞鶴楞楞的看著加賀，儘管加賀就近在眼前，那虛幻的神情卻飄渺的像是隨時會消失
，宛如海平面上的泡沫。而凝視著大海的雙眼，漆黑的瞳孔透露出某種……冀求。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住加賀的手臂，加賀這才驚醒般的看向瑞鶴。
別說加賀，連瑞鶴本人都吃驚自己的舉動，彷彿那是別人的手臂，無法控制。納納了
好一會才開口。
「那種地方，沒什麼好好奇的吧？一片漆黑怎麼想都很無趣，還會做惡夢耶。」
「妳這是在拐個彎取笑我嗎？」加賀瞇眼。
「啊哈哈哈我怎麼敢呢！而且真的要黑，就等死了以後下葬就好啦。」瑞鶴緊張的胡
說八道。
「死掉以後，根本無法感知是亮還是黑吧？」加賀認真的回應。
「嘛，誰知道呢？不如說不重要吧，我可不打算死呢。」瑞鶴聳肩。
「所以妳要放手了嗎？」
瑞鶴這才想起自己還捉著加賀，乾笑的準備鬆手——加賀方才的神情又出現在腦海中
，她猶豫了會後堅定的纏住加賀的手臂，握住她的手掌，挪動身子緊挨著她。
「不放，不然加賀前輩掉下去了怎麼辦？」這藉口連瑞鶴自己聽了都想發笑，雙頰窘
迫的通紅。
加賀十足困惑，五航戰的孩子總是讓她捉摸不定，青春期的火雞都是這樣嗎？也有些
害羞，她不太習慣跟人如此貼近，除了理子以外。但此刻這份溫暖卻讓她覺得有種熟悉感
……不討厭。
但她還是將手掌從瑞鶴的掌心抽開，只讓她摟著自己的手臂。
看到瑞鶴露出有些受傷的表情，加賀輕輕開口解釋：「我體溫高……容易流手汗。」
說完難為情的別開臉。
瑞鶴先是呆了半餉，會過意的笑了出來：「也對呢，加賀前輩也是女孩子啊，會在意
這種事情呢！」
「不然妳先前把我當成什麼了？」加賀瞪了一眼瑞鶴。
「母老虎？……痛痛痛！」
「妳還真會在不該誠實的時候坦白呢。」加賀狠擰了一把瑞鶴。
「誰叫妳老是叫我火雞，我明明就是瑞鶴啊！」
加賀垂下眼，看著石碑，胸口又是一陣鬱痛。
「瑞鶴……」她低聲呢喃。
「嗯？」
「沒事。」加賀忽地站起。「我該回去入渠了。」
「也是呢。」瑞鶴跟著站起，雙手合十恭敬的對著眼前的石碑拜了拜。雖然應該要問
加賀關於這座墓碑的事情，但難得與加賀之間的氣氛這麼好，她實在不想破壞。『嘛，私
底下加把勁調查吧，反正有隼鷹幫我嘛。』
看著這樣的場景，加賀心裡無比複雜，為了不被瑞鶴發現而轉過身子。
「啊啊，為甚麼我非得在寶貴的休息時間蹲在發霉的檔案室裡面找東西啊？」隼鷹忍
不住發牢騷。
「別囉唆快找啦，我可是損失了間宮冰淇淋耶！」瑞鶴一邊說一邊翻閱著手上厚重的
報告。
兩人位在資料的海洋——檔案室裡，本來大淀堅持沒有理由不能進入隨意調閱資料，
不過在瑞鶴這位菜鳥秘書艦的保證，以及忍痛偷偷遞過來的間宮冰淇淋兌換卷之下，才睜
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兩個人進入。
「可是我什麼好處都沒拿到啊！」
「好啦我請妳喝酒嘛！」
「妳這未成年的傢伙還不是要靠我買酒才有得喝！」
「好酒友別計較這麼多啦。」瑞鶴將檔案冊塞回架上，轉頭看著長長一列的檔冊，嘆
了一口氣。
瑞鶴還真沒想到維持一座鎮守府居然需要這麼多的資料，而這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靠
著日向跟加賀兩位秘書艦整理歸納出來的。自己先前做的東西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秘書艦果然很偉大又很麻煩呢。』瑞鶴心想下次還是想辦法推掉加賀交待的工作好
了。
「咦，瑞鶴妳當過旗艦嗎？」
「當然沒有啊，我還是個比妳資淺的新人耶。」
「我可完全感覺不到妳的尊重呢。」隼鷹吐嘈，雖然她並不排斥跟瑞鶴同輩相待。「
不過這份出擊報告的旗艦是瑞鶴耶？」
「我看看！」瑞鶴立刻擠到隼鷹身旁，瞪大眼睛看著出擊報告。的確如同隼鷹所說，
旗艦是『瑞鶴』，但肯定不是自己，畢竟作戰日期是一年前，而她入伍至今不過才未滿兩
個月。「也就是說，鎮守府有另外一位瑞鶴？可是我怎麼都沒看到也沒聽過？」
「別說妳，我也沒有。奇怪，這份報告的負責人是加賀呢？」隼鷹疑惑的說，通常來
說旗艦會收集一同出擊的艦娘的書面心得，統合後撰寫成書面報告呈交給提督。
「加賀？」瑞鶴仔細的閱讀詳細的內容，先前她作為參考，看過不少加賀所寫的報告
，這份也具有加賀一貫簡潔明瞭的風格，娟秀的字體流暢的在紙上綻開。
卻在後段越來越顯得凌亂，報告中加賀提起自己意見與旗艦相左，執意要續行作戰而
不是撤退，就在此時敵艦來襲。
『旗艦瑞鶴，為了護衛我而大破。戰況緊繃的當時無力分出人手拖航。結束戰鬥後搜
索未果，三月二十一日一五零零，確認村上理子……』
讀到這裡，字與字幾乎連成一片，潦草的讓瑞鶴認的相當吃力，直到最後四個字，才
又重新恢復那端正的字體。
『瑞鶴，轟沉。』
瑞鶴輕撫過那四個字，能從凹陷的程度感覺到書寫的人當時是多麼用力的寫下。
隼鷹偷偷瞧著瑞鶴的側臉，擔心她會因為同名的艦娘被轟沉而感到不舒服，卻發現瑞
鶴面無表情。這反而讓她更加擔憂。
「瑞鶴？」她試著輕聲呼喚。
「我知道我為甚麼會對村上理子覺得熟悉了。」瑞鶴從隼鷹手上拿過檔案冊，闔上後
放回架上，逕自往外走。隼鷹只得連忙跟上，但任憑隼鷹在怎麼追問，回答的也只有她沈
默的背影。
瑞鶴回到房間，隼鷹暗自慶幸加賀不在。接著瑞鶴將搬家到現在都還沒好好整理的行
李翻出，找了好一會後拿出畢業紀念冊，翻了翻後扔到一旁，又找出另外一本較舊的畢業
紀念冊。
她與一位三年級的學姐交情很好，所以買了那屆的畢業紀念冊。而她那不知道該帶什
麼前來軍中，索性把覺得有紀念價值的東西都帶來的個性也無意中幫了大忙。
她快速地翻閱，最後停留在某個班級上。隼鷹默默在一旁的看著瑞鶴近乎歇斯底里的
動作。
頁面的一角有著身穿學生服的加賀的照片，照片下寫著『天野彩』三個字。加賀與以
前相比幾乎沒有改變，連拍畢業照片都表情淡然，只是從前的馬尾造型如今改成了側馬尾
。而一旁的照片是一位露出燦爛笑容的長髮女學生，村上理子。
她似乎在成為『瑞鶴』後將頭髮剪短，因此瑞鶴看到提督室的照片時並沒有馬上認出
。
她與理子並沒有交集，但卻相當明白『村上學姐』的威風。
從一年級開始就常常聽到各個運動社團在談論『村上學姐』，她並沒有加入特定的社
團，但各種運動都相當拿手，每個運動社團都搶著找她幫忙比賽，是個相當傳奇的人物。
瑞鶴也在觀眾中遠遠地看過幾次她比賽的英姿，也為之讚嘆過。
當村上理子畢業後，瑞鶴不知不覺踏上與她相同的路線，遊走於各社團時，聽到這樣
的言論。
「如果是村上學姐應該會更厲害吧？」「如果是村上學姐我們搞不好就能拿冠軍了呢
。」「如果是村上學姐……」「村上學姐」「村上學姐」「村上學姐」「村上學姐」
這讓自負總是相當努力，甚至會為了幫忙，而犧牲自己的時間配合練習的瑞鶴相當難
受，也更加的奮力。但直到自己在畢業前夕成為艦娘時，仍有這樣的聲音傳出。
『村上學姐』成了她的一道陰影，能脫離高中她幾乎是鬆了一口氣，以為能擺脫被比
較的環境。
「就連在這裡……就連在加賀心裡……」瑞鶴握緊拳頭。
加賀會對瑞鶴如此嚴苛，都是因為『瑞鶴』。會對瑞鶴比較特別，都是因為『瑞鶴』
。
也因為『瑞鶴』，所以她在加賀眼裡總是不夠優秀吧。
只是個五航戰的孩子，只是個吵鬧的火雞。
看著與理子的合照中，露出自己不曾見過，微小卻溫暖的笑容的加賀。瑞鶴忍不住流
下不甘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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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盞花花語：離別、絕望、迷戀、盼望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