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強、蔡康永 叛逆就是生存之道
2009/11/30 【聯合報╱本報記者 陳宛茜、周美惠、梁玉芳】
一位電視人、一位一出手就叫人驚心的爆破藝術家,蔡康永和蔡國強結緣於一次
電視專訪,幾次藝術合作,兩人成了相忘於江湖的知己。
「叛逆」是他們共同的生存之道。兩人都同意,身體裡都住著長不大的小男孩,
用自己的方式寫下對於父輩、對於傳統、對於主流,種種的「不同意見書」。以
下是兩人「相對論」專訪紀要:
問:你們兩人都喜歡惡搞,有點叛逆?
蔡康永(以下簡稱「康」):常有人問我,你最喜歡的書是什麼?如果學蕭伯納
的回答,那會是:「存摺。」其實,我的回答是「儒釋道三家」。做為泡在中國
文化中長大的小男孩,何其有幸,我不需要常常去看心理醫生,因為儒釋道三家
提供了許多對付人生困境的方法。
但我不會因此對「傳統」五體投地,就像你跟一個人在一起,你們必須處於緊張
的狀態,你才會珍惜他的存在。如果你把傳統視為理所當然,像腐儒一樣五體投
地,皓首窮經地在那裡註解、詮釋而不對抗,經典就會在你的身上死掉。叛逆對
我來說,是樂趣,也是生命的來源。叛逆是我們的生存之道。
小三讀史記 現在真的讀懂
蔡國強(以下簡稱「國」):影響我最深的書是史記。我小三就開始讀史記。那
時候我讀不懂,卻懂了「歷史非常漫長,我只是其中一個小環節」的道理。長大
後讀了很多書,卻沒有像史記那樣對我影響深遠。這本讀不懂的書,我真讀懂了。
對傳統的叛逆,也是建立在對傳統的充分掌握之上。叛逆分好幾種,一種是對自
己社會、文化和人類的叛逆;一種是對自己、家族的叛逆。從小我看著父親規規
矩矩,想做有成就、對社會有貢獻的人,但總是瞻前顧後、什麼都怕,一直活在
困難中。小時候我畫毛澤東像,父親說千萬不能拿出去、會當「反革命分子」;
我偏要畫在學校黑板上。他是共產黨員,新中國開放後,他又恨中國丟掉了他的
價值觀。
火藥搞破壞 炸掉井井有條
從小我就意識到自己身上有他的血統。很理智、很小心,有愛卻又怕給人看到愛
。我會想破壞他這種狀態、也是對我自己的破壞。這個破壞是火藥,也就是叛逆。
對我來說,火藥難以控制、帶來破壞,但也帶來作品存在的價值。我的炸藥是想
破壞井井有條、想把自己完美化的社會通則。想扮演完美的人,本身就是一個問
題。像蔡康永,不想完美地被人看到,也不願意人家在他面前扮演完美者。他在
節目上揭密,就是想讓對方成為不完美的人。
做一個同志 就是一種叛逆
問:蔡康永也談談父親對你的影響?
康:做為一個同志,勢必得叛逆。父母把你生出來,你的世界卻沒有「生育」這
件事,就是一個作對的立場,卻是我無法選擇的。這是一個最根本的叛逆。
我和父親相處時,父親已經到了晚年,從上海遷到台北,有許多的放棄。這種態
度會讓小孩很放鬆,但也不會很積極地過生活。像頒獎典禮我從來不去,除非我
是主持人;我不愛入圍、領獎,因為你今年得獎,明年誰管你?
有天我跟蔡國強在金門,我問他,你做藝術最終目的是什麼?他說:希望不朽。
這回答讓我震撼,因我的人生是在腐朽中長大。不朽,這個答案真浪漫。
當你看過蔡國強,再看其他當代藝術家,發現他們只是在廉價地使用中國,你會
感到汗顏。你看到蔡國強在用火藥、碎掉的瓷器,你都覺得他有一部分在跟這些
元素作戰。火藥不可控制,蔡國強一定覺得自己有時比它大、有時比它渺小,這
才有趣。如果你做藝術前,知道它會長什麼樣子,這樣還有什麼樂趣呢?
國:好的火藥藝術作品做出來後,你會覺得它是它,你已經創造了一個新的生命。
小S是火藥 我點火她爆炸
康:談到火藥,我想到「康熙來了」之所以帶來這麼多樂趣,是因為徐熙娣是火
藥。點火的是我,爆炸的是她。
國:對,她就是你的火藥。
康:她比我勇敢,炸時也不管我死活。
國:有時候你還要幫忙滅火!
【2009/11/30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