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被丟棄在時間裡,存在跟本人意願無關,只是被丟棄在世界裡。」
~~ 海德格爾 ~~
曾經,我們相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曾經,我們相信自己正在改變命運,
結果,我們真的改變了,
但不想改變的部分,
也跟著一併有了改變。
太陽再次升起,
端午翩翩地來到河路身邊,
卻帶著陌生的眼神,
一切對世界而言像是回到了原位,
但對河路來說卻是徹底的走位,
河路與端午變成了不再有交集的平行線,
而這難道是他們最初想要有的改變?
「忘記又能怎樣?我記得就好。」
河路曾經溫柔地對著端午這樣說,
所以,在看最後兩集之前,
我一直覺得這種默默地守護是河路最大的溫柔,
沒有誰可以剝奪專屬於河路的記憶,
就算別人忘記了,但只要河路記得就好,
因此,第一次看結局時,
我不能理解河路的糾結,
我甚至感到困惑:
河路,你不是說過只要你記得就好,但你為什麼變了?
硬要忘記的端午想起忘記的一切,
對已經沒有記憶的端午來說真的是好事嗎?
沒有記憶的端午仍然笑得燦爛,
攪動著端午已經平靜的生活,
這難道不算一種自私?
但後來,我想起如果這次是他們兩人最後一次的人生呢?
「作家沒重畫的話,端午和我,在這個世界就是最後一幕。」
就算也許未來能夠再次重逢,但,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相遇,
難道依舊只能選擇默默地守護,
最終讓自己留在沒有「她」的世界裡失落與懊悔?
「你也知道,就算閉上眼睛、摀住耳朵,
心裡還是看得到、聽得到自己沒有辦法控制的感情。」
《凌霄花》中端午的懇切仍歷歷在目,
《凌霄花》中河路的徒勞與悲傷未曾隨風消散,
所以,為什麼只能選擇默默地守護?
因為,我以為這樣河路至少能待在端午的身邊直到最後,
但人生難道是只求「存在」到最後,就可以感到滿足嗎?
不要因為害怕,而選擇不去傾聽內心的聲音,
不要因為害怕,而選擇不去揮動自己小小的翅膀,
不要因為害怕,而選擇讓命運之河載著自己隨波逐流……
就算被告誡過越到最後,越要小心別再被作者消失,
但河路仍想要找到讓端午、讓自己「自由」的方法,
「到最後都無法自由的意思?」
河路有點絕望地問著金美才
金美才沒有回答他。
「只要不被發現就好,躲在其他人之間」
秀香豁達而平靜地對著端午說著,
只是遠遠地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就可以了,
不應該太過貪心,但為什麼還是會覺得哀傷呢?
「躲在其他人之間,跟別人過著一樣的生活,一點也不有趣。
要找到屬於自己的意義,畢竟是自己的人生。」
「找到屬於自己的意義,真是一句好話。你的意義是什麼呢?」
不過,為了找到與擁有自己的意義,
又會需要付出和得到什麼?
「對我們而言,翅膀的揮動無用,但一定會對其他人有意義吧?」
選擇依照設定走的珠多,問著李道華,
這次珠多不再是因為害怕,所以不要改變,
而是因為在南柱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主動選擇了南柱,
對於李道華來說,揮動翅膀,
最終根本並未為他帶來任何的改變,
他還是那個男二,
但他知道自己曾經「自由」地揮動著「自己」的翅膀,
因此,
也才在這設定的世界中曾經有過作家未曾畫出的「期待」與「喜悅」,
並且終於因此能在場景與暗影中都能夠心口一致的跟珠多告別,
以結果來看,
就像海德格爾說的:「世界早已決定好,世界也與本人意願無關。」
那些意義都是自己附加上去的,看起來有意義,也是自己說的吧?
沒有改變就是沒有意義,
就好像端午希望能在漫畫的最後場面能與河路一起,
但在這個一切只是隨機且沒有法則的世界裡,
沒有人會過問端午與河路的意願,
那麼,到底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超越「已經決定的」命運?
第一次看結局的時候,
我覺得很心慌,
我不喜歡河路沒有告訴端午他會消失,
我擔心端午會看不到河路的最後一面,
就像當初泳池消失那樣,
但還好,
這次消失的時候,
他們兩個人能夠牽著對方的手,
我喜歡河路要端午再次呼喚他的名字,
我那時甚至覺得,
就算最後兩人再也沒有了下一次的相遇,
但至少在這一次的相遇裡,
他們已經成為彼此生命中永不凋謝的花朵,
雖然哀傷但美好,
「我和端午度過的時間是永恆的,
端午對我的心意,就算漫畫結束,就算我不見,也不會消失。」
所以,
「人到最後都無法自由嗎?」「人生(作家)到底在幹嘛?」
知道人生(作家)的意圖也好,不知道人生(作家)的意圖也罷,
想在這個荒謬毫無規則可循的世界中擁有「自由」?
那就勇敢地做出「選擇」吧!
奮力地揮動著「你的翅膀」吧!
也許對於整體世界而言,真的一點改變也沒有,
失去的永遠比得到的多,
但是,
那是我們人生中少數能接近絕對自由與永恆的時刻,
也是我們曾經獨一無二過的證明。
在利諾斯的哀悼聲中,第一聲無畏的音樂
曾經穿透枯萎的僵化;在被震驚的空間——
一位酷似神的少年突然永遠離它而去,
虛空第一次陷入震盪,一直到今天
那種震盪仍在吸引,慰藉和幫助我們。
~~《杜伊諾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