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撥打的電話》
話說……誰能想得到呢?
他和熙珠這段婚姻,從開始就是他親手策劃的。那又不難,只要先編職好白洪兩家聯姻共
利的理由,由身為白家獨子的他,求娶和他門當戶對的洪家長女,接著等到結婚前一天,
再將他與白家毫無血緣關係的證明送到洪因娥手上……就成了。
名門出身的洪因娥,必不肯屈就像他這種……說穿了根本什麼都不是的男人。到時他再提
出以熙珠做為交換,那麼,基於白洪兩家的利益,再考慮到熙珠原本匹配的對象,而他留
給她反應的時間又足夠緊迫,洪因娥最後除了答應他絕對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他這麼做,倒不是想從這場婚姻裡得到什麼,也不是說有多愛洪熙珠,他只不過……只不
過是舉手之勞,拉她一把罷了。
再怎麼說,熙珠可是他少年時代裡,唯一一個和他同病相憐的孩子。
她是母親嫁入豪門附帶的拖油瓶,名義上的二小姐,卻沒有一絲豪門血脈,人人都可以欺
壓她、排擠她,連她自己的母親也沒有費心善待她,給她應有的溫情。
而他則是個被掩蓋起來的,道道地地的冒牌貨,連他"母親"也從不掩飾這一點。當她拿著
餐點走向他,冷冷說道:「我兒子喜歡吃魚。」那麼,他就得吃。豪門之人,連提醒他「
他是個冒牌貨」的方式,都是這麼樣優雅自然。
說到底,他跟熙珠境遇絲毫沒有不同……不不不,更悲慘的其實是他自己。熙珠至少光明
正大擁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即便不被所有人接納,但也沒人能否認她做為洪家二小姐的
明確事實。而他若有朝一日被揭穿,境遇將會比熙珠殘酷遠遠不只百倍。
少年時代,他經常在惡夢中驚醒,恐懼著無能為力的當下、茫然無措的未來。那時候,他
看著熙珠總能感到一絲平靜。他身邊至少還有一個同病相憐的孩子,看她那樣被欺負著,
仍然活成那麼善良溫暖的模樣,總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因此後來,聽說她即將配給那個惡名昭彰的浪子時,他便想著,他可以拉她一把。
他早已不是任人擺步的少年,他可以在為時以晚之前讓她脫離現在生活的那個監獄,也可
以免去她即將步入的下一個地獄,他可以讓她至少待在他羽翼下暫時休息一會兒,等他
完成年少時對自己許下的承諾後,他會確保她從此自由自在生活。
這麼想,也許很單純,畢竟他生命中單純的事物並不多,而值得他單純付出的人幾乎沒有
……
所以,只是因為可以做到,對他不過是極其簡單的舉手之勞,他就……那樣做了……難道
不是這樣嗎?他究竟是從那個時刻開始愛上她的呢?
白司彥舉起酒杯,苦澀地一飲而盡。
那天,他第一次從犯人口中聽到熙珠兩個字,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好像從來不曾那麼害怕過
。犯人要求他放棄熙珠時,他也沒料自己竟然為她狂怒至此。
他好氣她受了傷卻不肯向他求救,也嫉妒她對別的男人展露他不曾看過的笑顏。在他懷疑
她身邊有人的時候,他甚至無法開口質問她,連面對真相的勇氣都沒有……那是……愛?
他對她的感情是怎麼一步步走到這種地步的?那她呢?在她心中,他究竟是什麼?
白司彥默默地,又乾了一杯。
他什麼也不是嗎?對她而言,他不過是……將她從一座監獄,移監到另一座監獄的冷酷惡
棍。相識二十年,結婚三年,她連自己能夠講話的事實都不肯透露;寧願搭上恐嚇犯也非
離婚不可,他就只是那樣不值一哂的傢伙嗎?
可是啊,熙珠啊,現在他已經沒辦法放手了,即便想要順從她的心願,那麼,請告訴他,
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討厭她呢?
在他懷疑她外遇的時候,在他發現她欺騙他二十年的時候,他都無法討厭她;就算發現她
是406,就算知道她一心一意想離婚,他仍然沒辦法不愛她。他真的很後悔過去三年就這樣
白白虛度,如果能夠再重來,他發誓他會真心誠意對待她。
「熙珠……」醉眼朦朧間,他彷彿看見熙珠走入他夢裡,「我喜歡妳……」如果能重新來
過,他肯定會好好向她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