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
: 我親吻Klaus,幾乎是快要啃掉他的臉。我們親吻,用力之猛連我
: 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們短暫地分開,喘氣,我將手掌覆上他的額頭
: ,用我的額頭抵住他的下巴,看著他的喉結難掩激動地跳動,吞嚥
: 聲,頸項間的氣味,身體忍不住顫抖。
: 「……我發誓你要是耍我,我就殺了你。」我說。
: 然後我便像一尾豁出性命的飛魚,縱身跳入跳水高台底下的無垠黑
: 暗之中。
7.
Who's Abdal?
Abdal這個極其平凡的阿拉伯名字像三顆被擦的晶亮的3K黨子彈,躺在
我們起床、刷牙、整裝的日常生活中,毫無討價還價餘地的殺人預告一
般,等待將我一槍斃命。
我們終於受夠了客運,在多烏巴亞澤特租了一台摩托車,預備向南前去
凡城(Van)。向南三四個小時之後,我們便看到了凡湖的邊際。凡湖的
湖水是神秘的鈷藍色,在土耳其東部的艷陽下閃閃發光。我坐在Klaus
的身後,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沐浴香皂、體香膏、烟味,一層一層,
像穿在他身上的隱形皮膚被風吹著伸展開來,然後像蜘蛛絲一樣地沾黏
在我身上。我們騎車在土耳其荒野中奔馳,高原景色壯麗遼闊,我們是
漫長公路上的一個小黑點,叢生的大黃科植物目送我們穿過一道一道緯
度,以被石化的女人姿態各自扭成奇異的樣貌。但對偶爾對向來車上的
土耳其牧民們而言,我們才是最奇異的風景:一個東方人、一個白人,
將行李五花大綁在後座的金屬支架上,而我有一半的屁股坐在塑膠方形
的備用油料上面,若有什麼擦槍走火,絕對能讓我屁股開花。
我們在路上看到難得的英文指示牌,決定向東騎上另一條更加崎嶇的道
路;柏油路面隨著摩托車輪的不斷向前飛轉而變得稀薄,最後終於變成
坎坷的石子路,震的我們屁股發疼。
"Who is Abdal?
"
"...He's dead."
Is he really?
還是只是以別的形式活著,讓我們都無法脫逃?
我們都已經不是孩童,都已經在各自的人生中撰寫了私人的歷史,你有
你的,我有我的。我試圖豁達地想著。那個名字並不特別困擾我。那當
然不是真的。那個隨處可見的阿拉伯名字像是一根細小的魚刺卡在喉嚨
;嚥不下,卻怎麼也咳不出來,讓人惱火。
石子路在高原上向地平線投擲成為一道弧線,兩側壘滿崢嶸的亂岩,像
笨拙的石匠學徒胡劈亂砍的失敗品。
「那是什麼?」我們同時看到了。在前方,馬路上有兩大團如大象般緩
緩移動的……乾草?怎麼看那都是兩團自己在路上行走的乾草堆。土耳
其的東部也即將變得魔幻寫實起來,不會吧。我們的摩托車緩緩駛近,
發現會讓任何動保團體跳腳的景象:兩團乾草底下各有一隻瘦弱的騾子
,馱著自己體型三倍不止的乾草沿著路緩緩而行。一名看起來不超過十
三歲的土耳其男孩拿著剝了皮的樹枝旁邊照看他們,對我們露出好奇友
善的眼光。
在他的指引之下,我們來到一處庫德族的村落:村落是由黑泥牆面的小
屋所構成,山羊和雞隻在村落裡四處遊蕩,並不吵鬧,而是各自分列成
行地低頭覓食,像是把一群德國幼稚園的小朋友帶進圖書館散開,沒有
預期的吵鬧,反而亂中有序地排排站好低頭閱讀。我將我的感想描述給
Klaus聽,他只是笑著說你對德國有太多想像了,我該去德國自己眼見
為憑。
這是一個不超過百人的小村子,幾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去凡城或更大的
城市打零工了,村中僅有十來歲的少年照看牲口和弟妹,提早成為男子
漢。在冬天寒風肆虐的此處,泥牆上的窗戶沒有玻璃而開的極小,是幾
何形的小小花窗,不時能看見幼童好奇的眼睛像外頭這兩個四處嗅探的
觀光客張望。在村子裡,所有的東西幾乎都被黃沙蒙上一層荒漠的濾鏡
,唯獨他們的小卡車擦的光可鑑人,保險桿閃著雪亮的銀。對這些少年
而言,小卡車大概是他們重要的寶物吧。我不禁好奇在這裡的少年,他
們的慾望該如何排解呢?難道他們也像台灣一樣,對青少年的慾望裝聾
作啞視而不見?
我想起我還是青少年時期寒暑總是往返台灣和加州。加州對我來說是一
個人生地熟的地方;我來來去去,青少年時期交的朋友總不斷更換最後
斷了聯繫,剩下來的只有這個城市和不變的公路。同樣和我一樣來來去
去的還有Paul。Paul來自上海,他跟我說,在這種「人生地熟」的地方
,排遣慾望變得一件容易的事;無須擔心這些人某天會不請自來你的人
生,每個人和每個人都隔著超過六十個人,誰也不認識誰。
Paul跟我說了一個故事。有一天他認識了來自首爾的Kim。Kim的爸爸在
韓國是一個券商,因此他和那些韓裔美籍的公子哥一樣,眼睛長在頭頂
上;當他們開著跑車浩浩蕩蕩地逛著夜店的時候,Kim在他們的視線死
角之內憑著醉意開始刷手機,最後找到了Paul。他看了Paul兩眼,叫他
上車,最後在駕駛座上睡著。好不容易Paul問出他的住處,開車,車子
一停,Kim立刻清醒過來,用門禁卡刷開一棟高級公寓的門。一進門Kim
便迫不及待地脫去所有衣服,手著急地向Paul褲檔裡鑽。Kim在櫸木做的
高級鞋櫃上吃他的屌,一邊套弄自己的老二,然後搖搖擺擺地站起身來
,倒在沙發上,扭著身體要人幹他。Paul興奮地進入他,看他的腰因為
被男人的進入而彎曲起來,頂的他前列腺液流的整個腹部都是。Kim將頭
埋進抱枕裡,而Paul持續的幹他,最後伴隨一聲大叫射在他體內。這時
候Paul才抬頭發現,這是一個豪華的樓中樓公寓,他們可能剛剛毀了一
套價值不斐的高級沙發。Kim移開抱枕,射精完後Paul的意識也漸漸理智
,而Kim的臉看起來比他以為的年輕。年輕非常、非常多。
"How old are you really?" Paul asked.
"...15."
Fuck me. He's only FIFTEEN.
「怎麼樣,要來第二輪嗎?」Kim老練的站起身,走到廚房吧台拿了兩
個鬱金香杯與威士忌,酒瓶汩汩地流出熟成世故的氣味。
十五歲,這可是犯法啊,老兄。
「這不能怪我!韓國人長的那麼高,又愛練身體又早熟!」Paul忿忿不
平地說。
我和Klaus將車子停在村口,徒步更深入高原稜線的深處。我們要去的
地方是一處基督教避難者曾居住過的洞穴區,在他們躲避宗教紛爭時在
此處留下了瑰麗的宗教壁畫。我和Klaus一面步行,一面討論信仰。
「那些缺乏在現實生活中交友的人為了尋求認同感或生活的錨點,才會
被這些教會、廟宇或清真寺所吸引。他們的自我太過薄弱,自信不足,
害怕在人群中消失或被淹沒,所以當有個地方對他們無條件張開雙臂歡
迎的時候,他們感覺到被接納;當宗教團體賦予他們工作或任務時,他
們又感覺被需要。溺水的人就是這樣抓住稻草的。於是在他們荒蕪的社
會關係中,一扇門開了,裡面滿滿的正向力量與愛,填滿了這些人空洞
的思考缺口。」
我想起我公司裡一位篤信基督教的女前輩,心眼卻比任何人還要小,讓
人不寒而慄。
「我不去思考或爭辯了,因為神已幫我選好道路;我不去檢討失敗了,
因為神必有理由給我磨難。我不再去廟宇上香祈福了,即使脫離了我的
原生文化也無所謂,因為我要比誰都像個教徒,因為我幻想被一群我幻
想中的族群接納。」我最後偏頗地說。
「聽起來你是個無神論者?」Klaus說。「討厭各種宗教?但宗教有時
創造了世界上最美的藝術品,像聖家堂或西斯汀大教堂。」
「宗教不是毫無價值,只是應該是文化的一部份,而不是任何人價值觀
的一部分。」
「喔?」
「宗教的教條由來有時其實單純愚蠢到可笑。希臘崇尚多神教,也不排
斥男性間性行為,而在希臘貴族階層底下的奴隸們發展出的基督教,就
排斥多神,僅信一神,也迫害同性性行為。這不是對和錯,而是依附對
方的文化發展出敵對的行為,套上一個天使或先知的教導,就可以發展
成教條了。然後伊斯蘭教因為看不慣基督教天主教裡的聖人一大堆,開
始了反對崇拜偶像,也把基督教儀式中的酒視為惡魔的飲品。這些宗教
經典,說穿了也只不過穿鑿附會、互相攻擊的中古世紀奇幻小說罷了。」
「伊斯蘭教不也是對同性戀非常嚴厲?」Klaus突然問。
「而且還是從基督教故事索多瑪得到的靈感。」我說。「現在他們態
度非常強硬,各國有不同的伊斯蘭律法來嚴懲同性性行為,但其實中
世紀的時候伊斯蘭人才不管呢。Abu-Nawas,一個伊斯蘭詩人,還大喇
喇地寫過一首詩『A boy is worth more than a girl』,但他依然是
當時阿拉伯帝國哈里發的座上賓。」
「原本的伊斯蘭文化並不排斥同性戀?」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近代開始變成顯學了。」
「噢……」Klaus應了一聲,然後陷入沉思。他心不在焉地拔起路旁的
洋黃薊,驚起幾隻小灰蝶瘋狂亂飛。
我看著Klaus的背影,寬大而厚實,一個成年男人堅強可靠的背影,卻
縮著一個男孩的肩膀,還有一個蜷曲在陰影裡的名字:Abdal. 他在德
國是足球員吧?運動員,尤其是團體項目的運動員是不可能展現同性
傾向的吧,如果他不想被塞在置物櫃裡面痛扁一頓的話。
So he said, "I'm not gay."
有件事情讓我想不起來。就快要想到了,卻抓不住那一縷思緒。
步行了約一個小時後,地勢下降進入一道峽谷;山澗匯集成為小溪,
在山壁投射的陰影處浸潤了土壤,竟然長出了一小片森林。山地上有
之字形蜿蜒的小徑,大小大概剛好夠一隻營養不良的騾子通過,而洞
窟群就在山壁上。除了有大型的洞窟群之外,山壁上還有大約百來個
小小的凹陷的神龕型的小洞;所謂的鴿子洞。這些基督徒養鴿子是匯
了傳遞信息、也是肉類來源,更用牠們的糞便作為顏料。這些天然顏
料沿著黑暗的洞窟巷內鋪陳出東方三賢、聖母、耶穌升天等等不同傳
統基督教的圖像,畫工精細美麗。洞穴隨著岩層的嚴裡蔓延,壁畫也
跟著進入黑暗深處。
「我有個超級書呆子的玩意,」Klaus摸索了一陣,最後打開頭上的
探照燈,看起來非常、非常的遜,讓我哈哈大笑。
環顧四週的壁畫,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挖掉了。
「噢喔。」
「蠻嚇人的。」
所有人像都被視作崇拜偶像,所以是之後的伊斯蘭教徒刨掉這些眼睛
的吧?我胡亂猜測。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挖成空白的空洞,看久了之後
像是置身恐怖電影中,讓人毛骨悚然。這些人是東羅馬帝國的難民;
從地中海、愛琴海沿岸逃避戰亂整批的遁往內陸,後來成為亞美尼亞
人的先祖。這些人的下場仍舊逃不了被屠殺。幾百年之後,土耳其人
血洗了亞美尼亞,時至今日仍是兩國歷史上無可跨越的鴻溝。
洞窟一開始十分平坦,但到後面我和Klaus必須互相扶助,才能通過
坍塌或傾頹的地方。他抓住我的手臂,我感受到他有力的肩膀緊緊挨
著我,感覺非常……引人入罪。
我輕輕地扶著他的腰,Klaus轉過來,立刻就明白我不懷好意。
「你不會想在這裡……吧。」
「有何不可?」
「……你真是瘋了。」
我哈哈一笑,但Klaus卻突然回過身來把我困在角落,舌頭伸進我的
嘴裡。我反射性地抓住他的頭髮,他卻用一隻手把我按在牆上,另一
隻手伸手解開我的牛仔褲,不安分地搓揉我的老二,直至它充血變大。
"But you are not the only crazy man here."he said."Your hands
make me so horny," Then he's suddenly on his knees.
In this god-for-saken cave.
這一切都非常刺激,卻也十分不可置信。他正在幫我服務。這樣的爽
感又勝過肉體刺激十倍。他笨拙地吹著我的老二,像剛剛獲得拐杖糖
的五歲小孩,鬍渣不時刺激我的陰囊,讓這一切刺激不已。我從沒想
過他會這樣熱切的渴求我,他是嗎?還是我只是一個替代品,一個排
遣慾望的同伴?他漸漸抓到訣竅,舌頭在龜頭上不停地打轉,用溫熱
的肉壁不斷刺激我的老二,我感覺到唾液從我的老二上滑落,滴落到
我的大腿上,又濕又黏。
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Abdal,是Klaus的隊友。是他媽的他在德國足球隊裡的土耳其隊友,
是他的戰友,他的夥伴,他的兄弟,也是第一個讓他知道,他可以這
樣愛另一個人的人。他才是他的第一個人。
我緊緊地抓住Klaus的頭髮,他雙眼迷離地看上來,眼角牽著絲,滿臉
通紅地看著我。
無論如何,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