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關於可以和鳥說話的男主角的冒險故事。
趙副會長端著秀麗的臉龐,笑咪咪地說:「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那不重要。」
我有很多問題這點怎麼可能不重要,我大晚上突然被人拉著跑到莫名其妙的地方,難道連追問一下都不行嗎?
「先聽我說明,之後還有問題之後再問,李蔚同學。」
「好吧。」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能怎樣,姑且先聽聽看。
趙以馨端正身體,身上的套裝不見一絲皺摺,她將垂在胸前蜜棕色的捲髮撥至耳後,表情嚴肅。
「超人類研究所的人正在追捕你,你知道嗎?」
「呃,超……人類研究所?」我只覺得那聽起來很科幻。
「沒錯。」她一本正經地點頭。
怎麼辦,她是在認真的開玩笑吧,絕對是開玩笑吧?
在趙以馨殷勤目光的注視下,我遲疑一會兒才回答:「我不太懂妳的意思。」
「超人類研究所認定這世界上,必定有少數人類擁有特異功能,並以這些特殊能力者為目標,意圖研究超人類,使超能力普及化的組織。直白的說,他們把少數人當作小白鼠,聲稱為全人類福祉著想,根本是邪魔歪道。」
喂喂,他們是邪魔外道的話,被他們盯上的我不就慘了。
「這世界上有超能力者?」我努力裝出吃驚的樣子,希望沒有露出破綻。
她撥開垂在臉側的髮絲,勾到耳後。
「當然有了,比如我們生命語言協會,就是以能和非人類生命對話,這種能力的人集結的組織。」
「這世界上原來有超能力!長知識了。」
對話漸漸的轉變向不太妙的方向,得辦法轉移話題。
啊啊,我明明不想惹麻煩的。
「其實我還蠻訝異你到這麼大才被研究所發現你的鳥語天賦,要知道這其實很難瞞得住別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努力裝傻。
她自顧自地往下說:「是家人阻止你透露你的能力嗎?」
不行,沒辦法再繼續裝下去了。
「……你沒猜錯,小時候就被我阿嬤發現了,我阿嬤讓我不要對別人說,還專門帶一隻鸚鵡回來給我當寵物。」
阿嬤怕小時候我還不太會裝的時候露餡,為了我在家養了一隻鸚鵡,只要愛管閒事的婆婆媽媽們看到我的和鳥類說話,多嘴問阿嬤說:你們家蔚蔚又在跟麻雀講話了,是不是有點問題?
每當這種時候阿嬤就會回答:沒有啦,我們家蔚蔚最喜歡教我們家鸚鵡講話,在外面看到鳥都以為像鸚鵡一樣能學說話。
在那之後話題都會轉向你們家鸚鵡會講什麼,話題就會被轉移開來。
趙以馨誇讚說:「令祖母真有智慧。」
「沒錯,我阿嬤超厲害。」我與有榮焉。
在阿嬤的教導下,我從小就知道和別人不同沒有什麼好處,只會平添煩惱而已。
「我們繼續談吧,剛才說到研究所想要抓你。」
「他們怎麼發現我的?」
「上週颱風夜,有許多鳥類在一戶人家的陽台聚集,聽說還進到對方的家裡躲避風雨……」
「怎麼連你也知道?」
現在懊惱也來不及了。一時心軟,在波卡的勸說下——波卡就是我養的寵物鸚鵡——放麻雀、斑鳩、鴿子、和烏鴉進來躲颱風,本來想說風雨這麼大誰也不會看到,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連我們都知道了,超人類研究所的人自然也會發現異常。」
「我瞭解了。」我點點頭,雙手交叉抱胸提問,「所以你們那什麼協會,是專程保護我逃過超人類研究所的追殺?」
「我們生命語言協會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保護我們的同伴。」
「生命語言協會是什麼?」
「只要能和活著的動植物對談的人,我們就稱之言語者。我們協會是由眾多言語者組成,成立宗旨是保護言語者們不受迫害。」
「聽起來像個龐大的組織。」
「沒錯,就像最初我曾經自我介紹,我是生命語言協會台灣分會副會長,除了台灣以外,世界各地都存在和我們相同的夥伴,我們並不孤單。」
我沒想過世界上存在會說鳥語或其他種非人類語言的人,多到可以組成一個嚴密的組織,還蓋了一個充滿水管通道的地下基地,而且這個基地還只是台灣分會,不是總部。
「好厲害。」
趙以馨回應說:「最初成立組織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像我們會長,他獨自在台灣從無到有將分會建立起來,有機會一定要介紹你和他認識。他現在在國外進修研習,所以先由我和你接觸。」
「原來如此。看來只要有你們在,超人類研究所根本不成氣候囉?」
看來只要有生命語言協會,我的處境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危險,可以暫時安心。
「不,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事實上我們與超人類研究所的糾葛,從二次大戰就開始了。」
「從那麼久之前就牽扯上關係了?」
像二次大戰這種出現在歷史上的戰爭,聽眼前的人親口說出來的感覺很奇怪。
「那時有部分言語者和超人類研究所達成共識,決定合作。促成雙方合作有許多緣由,其中最主要的兩個原因,其一是那些言語者們認為應該善用天份,在遇到戰爭或其他狀況時,能擔任重要傳達訊息者。另一部分的人則希望能擺脫這種天賦,他們厭惡自身的『特別』,他們認為這份『特別』是自身被詛咒,天賦會招致不幸,那些人希望研究所可以除去他們的能力。」趙以馨推推眼鏡,開始說明生命語言協會的過去。
要是可以的話,我也想把自己變成普通人。如果可以聽不懂鳥兒在說什麼就好了,能夠擺脫不看社會新聞就知道哪些人死了,那些人死狀如何就太好了。如果可以不知道又有人被強暴就好了,事情已經發生,我根本沒辦法改變。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趙以馨繼續說:「剩下少部分有遠見的言語者,最初就認定超人類研究所不懷好意,也強烈警告那些與虎謀皮的言語者要小心保護自己。可惜那些人太盲目,不願意相信同伴的話。有一天,他們發現研究所的人抓了一個小孩子,有言語者天賦的小孩,研究員把小孩關在籠子裡,就像關著白老鼠一樣,採集小孩身上可以做實驗的一切,他們抽他的血,剃光他的頭髮……」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想像我遭遇到這種惡劣的對待,會是什麼感覺……
太殘忍了。就算會和鳥說話,我也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不是實驗品。
我忍不住追問:「那些小孩最後怎麼了……?」
「發現研究所真面目的言語者馬上向同伴告發這件事,但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相信他,有很多人直到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都固執地認為這是生命語言協會的陰謀,想要分裂言語者和超人類研究所合作關係的陰謀。」
「傻子。」
「對,那些人傻得固執。」趙以馨附和之後,繼續往下說,「幸好少部分的言語者在最初就堅持要求所有人不能洩漏生命語言協會的秘密,與研究所決裂的言語者們才有退路,救出那個孩子逃回協會,保住了部分一小部分同伴的性命。」
真是沉重的故事。我很想這麼說,就像看完一部劇情煎熬的電影,和朋友一起從電影院走出來,第一時間會和朋友發出的感嘆。
但是我面前的人說出彷彿天方夜譚的事件不是電影,也不是某部小說,是現實中曾經發生過的事,荒謬的讓人笑不出來。
我試著找話題。「那個小孩平安無事地長大了吧?」
「當然!」她俏皮地眨眨眼睛,用食指指著自己的臉頰說,「被抓的小孩是我的爺爺——他是荷蘭人,他平安無事地長大,遠渡重洋來台灣和奶奶結婚,生下我爸爸,我爸爸和媽媽結婚,生下我和弟弟。」
原來有混血兒的血統,那麼那蜜棕色的頭髮就很可能是天生的髮色。不過她的弟弟為什麼是黑髮,遺傳真讓人猜不透。
「那真是太好了。」
「沒錯。」
她笑咪咪地看著我。
我覺得場面尷尬,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想了半天後隨口問說:「可以問一下你的語言能力是什麼嗎?」
「當然可以!我可以世界上所有的魚類溝通,不管是淡水魚和海裡的魚的語言我都懂。」
我們居住的地球表面有三分之二被海水覆蓋,加上河流和湖泊,能和魚說話乍聽之下還蠻厲害的。可是仔細想一想,人到底要怎麼跟魚說話,實在難以理解。會是一起吐泡泡,或發出海豚音之類的聲音嗎?我好奇的看著她的臉,想像她說魚語的模樣。
呃,需要把臉埋進水裡才能說魚語嗎?
好怪。
「你願意加入生命語言協會嗎?」她直接了當地切入正題。
那我也直接了當地回答好了。
「不,我不想,不過謝謝你的邀請。」
「你對我們協會有什麼疑慮才不願意加入嗎?我想你可以試著問問我問題,我很樂意為你解答。」
「不用了,我很確定不想加入你們協會。」
我討厭改變,討厭身為人,因為發現其他人有相似的品質,只因為這種理由就聚集在一起。
不管是誰都有同樣的經驗吧。小學的時候,有個很要好的同班同學,那時候明明每天一起上學放學,做什麼事情都膩在一起,但是升上國中後沒多久,我和他就自然而然斷了聯繫。連升高中的時候,國小同學開同學會,對方和我見面時也不過相對無言而已。
有同班這個條件,所以變成同伴,這跟因為同樣特殊,同樣會和動物或植物說話就和對方成為同伴有什麼兩樣。我討厭這樣,我不想在我的名字之前加上「鳥語者」這個前綴。
我希望我只是李蔚,很會畫畫的李蔚,或者虎山高中二年丁班學藝股長李蔚同學就好。
「我希望你能再仔細考慮一下,加入協會並不會對你造成什麼損失,相反的,我們會派人保護你——」趙以馨挺直背脊,身體前傾表現出迫切的模樣,試圖說服我改變主意。
「真的不用了,謝謝。」我三度拒絕,「超人類研究所現在肯定知道你們和我接洽過了,我想協會的存在多少會讓對方有所顧忌,他們不會再大張旗鼓地抓我了吧,我平時只要走在人多的地方,注意安全就好。」
「不行,這太危險了!」
「他們會明目張膽在大街上抓人嗎?」
「不會,但是……」
我很沒禮貌地打斷她的話,「我不想知道更多關於你們的事,知道越多牽扯越大,我只想要安穩的念完高中而已。」
「可是如果你不加入協會,我們派的人很難保護你……」
「不用你們費心派人保護我,和鳥說話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能力,他們不會太執著。」我反過來安慰她。
「但是……」
「你們會強迫我加入嗎?」
其實對方要強迫我的話,我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只能加入了。
不知道對方會怎麼決定,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等待她的答案。
「我們當然不會強迫你加入!」
「謝謝。」我真誠地感謝。
太好了,我還擁有自由。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還是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趙以馨無奈地苦笑著,「我讓阿雋載你回家,這樣比較安全。」
「好的,麻煩你們了。」
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畢竟身為手無搏雞之力的高中生,我沒力氣也沒辦法從陌生的地方,一個人走那麼遠的路回家。
「再見。」趙以馨跟我揮手告別。
我微笑向她揮揮手。
我不想說再見,因為我希望我們再也不見。
***
雖然我很帥氣地跟對方表示不用幫忙,但我還是很為自己擔心的。
阿雋臭著臉,帶我繞來繞去走了好一段路才走到車庫,他逕自走向機車。
我看著車庫裡一排豪車,再看了看阿雋身邊的機車,覺得落差有點大,但畢竟是對方好心要騎機車載我回家,我其實沒有嫌棄的意思。
阿雋全程臭著臉,一語不發,他大概很不高興,但我不知道他不高興的點是什麼。是不高興我沒加入他們協會,還是不高興他姊姊指使他做事?很難判斷欸。
我接過阿雋遞給我的安全帽,乖乖戴在頭上。算了,不用想這麼多,反正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有交通工具,回家的速度很快。差點跑斷我的腿又走了好久的路,只騎十多分鐘就到了,沒想到我家離協會這麼近。
到了我家樓下,阿雋冷淡地說:「下車。」
我把安全帽還給他,有禮貌的對他說謝謝。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以為他想說什麼,所以站在原地等他開口。
結果他當著我期盼的眼神,催動油門,機車排氣管發出噗嚕嚕的聲音,咻一下就走了。
有種被欺騙感情的感覺。
懷著複雜的心情打開公寓大門,爬樓梯時踏階梯用力到發出碰碰地聲音。
鑰匙串碰撞發出清脆地響聲,我打開家門,一進門就說:「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波卡!」羽毛色彩斑斕的金剛鸚鵡,站在門口漆木上嘎嘎說。
「你應該說:『歡迎回家,蔚蔚。』」我糾正他說。
明明是我回來了,又不是波卡回家了。
波卡就是我阿嬤帶回來給我養鸚鵡,我的家人,是可愛的小女生,今年十二歲。
「波卡餓了!波卡!」波卡才不管我怎麼糾正她,只拍著翅膀喊餓。
「我今天不是準備了很多核桃嗎?你不喜歡核桃?」
明明準備了很多啊,份量應該也夠。
脫下運動鞋,換上軟綿綿的室內拖鞋,感覺快要爆炸的膀胱,決定先去上個廁所。
波卡扇著翅膀跟在我的身後,大聲叫說:「吃完了!吃完了!波卡!」
好聒噪。連我上廁所都鍥而不捨地跟在我身後,聽說貓咪會在主人上廁所的時候圍觀,波卡明明是鳥,為什麼也會有一樣的惡習,真讓人想不通。
「不要這麼急,等一下我再準備東西給你吃啦。」
上完廁所後,按下馬桶的沖水裝置,我打開洗手台的水龍頭洗完手,再用毛巾擦乾後,認命地去替波卡準備食物。
總之先打開櫥櫃,我記得核桃放在這裡——
奇怪,原本放滿剝好殼果仁的大密封罐開口敞開,倒在櫥櫃裡,罐裡空空如也。
「波卡,你把核桃偷吃光光嗎?」
「沒有,我才沒有!」波卡聽我冤枉她,扇了我一翅膀。
才怪,一定是偷吃了。
波卡年紀比較小,所以我不打算跟她計較。
我摸著扁扁的肚子,唉聲嘆氣。「唉,我也好餓,還沒吃晚餐啊。」
波卡還在一旁,敦促我替他尋找食糧,我只好繼續在廚房各個儲藏櫃裡翻找。
好餓啊,唉,好想吃雞排啊……
但家裡沒有能做雞排的肉,加上準備麵衣、麵糊,燒油炸雞排實在很花時間,等一下隨便做點吃的,先填飽肚子再說。
翻找了半天,只剩最底層的櫃子還沒查探過,我不得不蹲下來,將頭探進那個櫃子裡。
有了!從櫃子裡拖出那一大包乾核桃,看著袋子,覺淂肚子越來越餓了。
「波卡,不然你把核桃咬開餵我吃好了。」乾脆吃核桃吧,我現在沒力氣準備晚餐了。
波卡降落在麻袋上,用爪子拖走裝著核桃的麻袋,邊拖行邊指責我說:「不可以!壞蛋!李蔚!壞蛋!李蔚!」
「小氣鳥。」
我只好去開冰箱,但我記得裡面沒剩多少東西。空盪盪的冰箱裡只有少得可憐的食材,一根小黃瓜、一個雞蛋、兩顆番茄、一把青江菜。
唉,這是平常吃泡麵加料的食材,昨天泡麵也吃完了……
小黃瓜、番茄洗一洗,這兩樣可以直接生吃,青江菜和雞蛋這兩樣就用炒的好了。
取下炒菜鍋放在瓦斯爐上,開火加熱,倒葵花油,在這期間,我迅速地啃完一根小黃瓜,一根番茄。
「越吃越餓了,唉。」
波卡就比我開心多了,她愉快地用跑調的兩隻老虎旋律唱:「波卡核桃,波卡核桃——波卡吃核桃!波卡吃核桃!」
她自己打開裝核桃的麻袋,核桃散落一地,但她一點不介意——因為收拾的是我——坐在核桃堆裡,邊哼邊咬開核桃,挑果仁吃。
我用三分鐘翻炒青江菜和蛋,然後將炒好的菜盛盤,放到茶几上,對比波卡滿足的吃相,茶几上孤伶伶的青菜炒蛋顯得更可憐了。
「波卡你好小氣,核桃都不分我吃。」我無精打彩地抱怨。
「所有的核桃都是我的!」
波卡咬了一個核桃殼用力一甩,砸到我頭上。
「很痛欸。」我捂著頭說。
波卡會這樣沒大沒小欺負主人,都是阿嬤寵壞的。
發生了這麼多事,今天突然好想阿嬤,如果她知道生命語言協會邀請我加入,阿嬤會給我什麼建議。
——乖囡仔,有新朋友了不是很棒嗎?
可是阿嬤,我擔心新朋友會……新朋友真的是朋友嗎?也許這一切只是謊言,一個巨大的玩笑。
「波卡,都是你的錯,如果你颱風天不放那些鳥進來躲雨,我也不會被危險的人盯上。」
波卡抬頭挺胸說:「我有收門票錢了!」
閃亮亮的玻璃碎片,閃亮亮的硬幣,金、銀戒指,還混雜兩三只鑽戒,除了硬幣之外的東西都很難處理,冒著割傷手的危險,從碎玻璃把硬幣和戒指挑出來超危險。
而且這不是重點。
波卡繼續說:「而且那天你在家,還放颱風假嘎嘎。」
「算了,事情發生都發生了。」
「對啊,花生都花生了。」
「你明明就可以用標準的發音說話,這樣一點也不好笑。」實在沒力氣和波卡開玩笑了。
除了波卡,我也沒有其他的人可以傾訴,我對波卡敘述了今天發生的事,關於生命語言協會,還有要追捕我的超人類研究所——
「生米玉米學會?」波卡歪著頭問。
「就說不好笑了。」
「有其他可以跟我一起唱KTV的人嗎?」
波卡特別喜歡重金屬搖滾,是一隻很龐克的金剛鸚鵡。
我想她是想問有沒有同樣懂鳥語的人,可以和她一起唱唱KTV。
其實波卡根本不需要限定自己只能跟懂鳥語唱KTV,鸚鵡學人類的重金屬搖滾,普通人類也聽得懂啊。
但波卡比我小,我不吐槽她。
「我不知道,也許有吧。」我不負責任地回答說。
我只認識一個能和魚說話的副會長,天知道生命語言協會裡還有其他什麼樣的言語者。
不知不覺用了對方說出來的專有名詞「言語者」,看來我已經被影響了。這可不行,我還要當普通的男高中生啊!
這種生僻詞又不是流行用語,不需要記得。
……越想越覺得頭痛,好煩。如果阿嬤還在就好了。
和阿嬤的回憶從腦中浮現,我突然想起她有一天跟我說,她怎麼發現我會跟鳥說話的事情。
據說我四歲的時候,她在陽台晾衣服,我總是會在旁邊跟電線桿上的麻雀講話。我那時候常常跟麻雀聊天,本來阿嬤以為只是小孩子喜歡學鳥啾啾叫,也沒管我。
直到發生了那件事以前,沒人知道我會跟鳥說話。
阿嬤跟我說,有一天她突然找不到橘色的曬衣夾,她請我幫忙在家裡找,四歲的我自信滿滿地答應她,阿嬤就繼續晾衣服。
再然後她一轉頭,剛好看見我遞了個饅頭給麻雀吃,阿嬤親眼目睹我啾啾叫著和麻雀做完交易,她一開始只以為我貪玩沒有多想,結果當天下午一大群麻雀飛來,丟了各式各樣的橘色曬衣夾到我們家的陽台上,阿嬤嚇了一大跳。
她這才發覺不對,叫了四歲的我去問。那時候天真無邪的我跟阿嬤說:我跟麻雀談好條件,用饅頭請他們去找曬衣夾。
阿嬤聽完馬上舀一斗晶瑩潔白的大米,撒到陽台去答謝麻雀們。
那天阿嬤的反應很鎮定,但我想她發現我的秘密,一定很震驚吧。我想誰都會驚訝,跟鳥說話欸,感覺超莫名奇妙,但阿嬤卻調適得很快,一下就接受這樣奇怪的我。
隔天她馬上帶我去養鳥的老朋友家,帶了一隻出生沒多久的金剛鸚鵡回來。
阿嬤告訴我,以後這隻鸚鵡可以陪我講話,但我不能再跟麻雀聊天了。阿嬤還教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可以跟小鳥說話,她教我很多——
那隻帶回來的金剛鸚鵡就是波卡。
波卡很聰明,阿嬤還特別訓練他,每天放廣播給她聽。波卡時不時復述,從一個一個字,進步到一次學一句話。阿嬤還會跟她說台語,波卡跟著學,她到現在台語都講得很好。
後來波卡跟我聊天,漸漸地改用人類的語言,不時還國台語交雜,偶而自己一隻鳥還會唱英文搖滾。
至於愛上重金屬搖滾,我至今都在後悔為什麼要讓她聽有的沒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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