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剛破壞掉用來施法作祟的狗毛，聽兩人聲音已近，一個跟斗跳到沙發上坐好，裝作什
麼事也沒發生，自己從未離開沙發的樣子。實則心臟砰通砰通狂跳，緊閉雙唇，深怕一說
話，紊亂的氣息會洩漏出來。
周文琳手上端了兩杯飲料，說是熱牛奶，放在桌上。他一時躊躇，心知有鬼，不可喝來歷
不明的東西，於是往采衣臉上望去。卻什麼也看不出來。不料這時采衣突然搖搖手上的馬
克杯，說：「我‧也‧是‧喝‧熱‧牛‧奶‧喔！」
這個暗示，原來如此！弘道瞬間明白采衣欲傳達的意思，她既然跟著周文琳進去倒牛奶，
想必確認過飲料沒問題，才會這麼說。他放心喝了口牛奶，嗯，確實濃、醇、香，是林X
營的鮮奶，閉著眼睛都喝得出來。咕嚕咕嚕喝下肚以後，嚐到一絲淡鹹腥味，又輕啜一口
，有點熟悉的味道，為了確認，又喝了一口，唔、這味道、這味道？！這是□液的味道！
！！弘道兩三天前才吃過，非常熟悉，知道牛奶裡參了□液無誤，不一會兒，舌頭麻痺、
口腔腫脹起來，沒辦法好好說話。
「偶不粗道。」他如此說。手腳和身體不受控制，右手一直舉起杯子往嘴裡灌入那杯加料
的「牛奶」。他怒目看向采衣，卻見她擺過頭，眼神看向別處。那個小屁孩！這麼不知事
情輕重緩急，讓自己喝下有毒的飲料！
周文琳見毒性發作，欺上前來，輕輕吐氣在他的耳朵上，「別這樣，說說看嘛、嗯哼？」
嘔嘔嘔嘔嘔嘔嘔，他真的要吐了阿！
###
周文琳(？)見制住最忌憚的男道士，益發有恃無恐，身體表面不斷分泌出大量黏液，滴賤
在地板磁磚上，又摟住弘道，塗上一層黏膜，讓他再難以掙脫。
采衣冷眼旁觀這一切，見黏液在地板上匯聚漫延過來，不知厲害，伸手去碰，手指沾到的
瞬間，傳來一陣火燒般的劇烈疼痛，連忙抽回手，舉到眼前細看。客廳裡瀰漫著一股腥臭
的味道，她聞了聞，皺起眉頭，一臉厭惡地看向周文琳(？)，「這液體裡混合了□液？太
噁心了吧。」
周文琳(？)確定男道士不再掙扎後，總算正眼看向采衣。「妳還挺勇敢的啊，見到這種場
面不驚慌失措，也不逃走，雖說也逃不了。」
地面黏液越積越多，逼得采衣舉起腳，站在沙發上才不至於碰到。「逃？生死大劫下要逃
去哪裡？」
「女孩子也是可以的，就當作是配菜吧。」周文琳(？)伸手一指，地面黏液滾動，噴出兩
道濃稠液體射向采衣。不見采衣有任何動作，水柱就在她面前被某種東西擋下。
「喔？」周文琳(？)留上神，看來這個女道士還是會幾招的。她的眼睛能大略分辨出一個
人的道力(註1)，若以數值量化的話，男道士的道力還在一萬以上(註2)，那層級不是她能
相抗的，女道士大概只有其1/3或1/4，原先也不易應付，但她搶占先機，已經將整個客廳
撲滿黏液，化為池塘，在這環境下戰鬥深具優勢。周文琳(？)屈指引導，操控數道黏液同
時向采衣襲去，見她身子不動、手不抬，身邊就有無數小東西飛出，擋下攻擊。
周文琳(？)加快攻勢，采衣身前身後地面的黏液如沸騰般不斷冒出泡泡，滾動不已，噴出
水泡、水柱、水槍等各種形式的攻擊，一齊攻去。兩人以快擋快，周文琳(？)射出多少發
水柱，采衣就擋下多少，防守固若金湯，頭髮和身上竟沒有沾到上半點汙穢的液體。
周文琳(？)見突破不了她的防禦，緩下手，看到散落漂浮在地面黏液表層的紙屑碎片，隨
即明白，是了，這女孩子以「紙繪式神」擋下攻擊，但不管她的式神有無防水塗層，擋下
一擊，沾染上黏液後，紙張便濕透，失去咒力掉在地上。理解了采衣的防禦手段後，要打
倒她就很簡單，只要不斷擊出水柱，逼迫她一直處於守勢，身上帶的紙繪式神總有打完的
時候，但黏液池卻不同，生生不息、永無止境。
原也可以就這樣慢慢消耗采衣的戰力，但周文琳(？)臉上露出鬼魅似地笑容，既然識破女
道士的術式，便沒必要留手。她兩手一拍，發動法陣，黏液池忽然暴漲拔高，如浪潮般從
左右湧向采衣，這勢頭可不是區區幾張式神可以擋下，「黏~液~大~噴~發~~~！」
「轟隆──！」浪潮拍打過沙發，卻不見人影。
周文琳(？)抬頭一看，原來采衣為了躲避攻擊，一躍之下竟跳到天花板上，頭下腳上倒掛
貼伏在牆板上，就像只蝙蝠似的。「小貓咪，妳還想跑去哪裡啊？」她也不急著進攻，掐
指運行法陣，身上如噴泉般不斷湧出黏液，轉瞬間就淹到一人的小腿肚高，還在越升越高
，浸過沙發、桌子表面，「我看妳還能往哪跑？」周文琳(？)咯咯笑道。
此時卻見采衣緩緩站立起來，雙腳離開天花板，向下一躍，如燕子般輕靈，在空中輕巧地
打轉翻身，落向周文琳(？)背後。
「咯咯咯，真大膽啊。」周文琳(？)狂笑不止，頭也不轉，後頸突噴出一條成人手臂粗的
觸手，往采衣臉上打去。她身在落下的半空中，底下是快半人高的有毒黏液池，半點也碰
觸不得，眼看這危機時刻，采衣臉上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仍是一掌斜斜拍出。
得手啦！周文琳(？)的心中電光石火般閃過這個念頭，她身上分泌出的液體，混合多種物
質，不但對人體有害，更有麻痺、腐蝕、催情的效果，小女孩竟敢空手來接，真是不知死
活。豈料兩人肢體接觸瞬間，她卻感到一陣深入腦門心脾的劇烈疼痛。
「Wryyyyyyy──！」周文琳(？)慘叫一聲，跳起來，摔入黏液池中。
「哇靠，有夠噁的。」采衣靠著身上數隻紙繪式神拉著，勉勉強強滯空停在黏液池上方，
她看看自己冒著輕煙的手掌，沒時間抱怨了，得趕快找到那個笨道士，弘道全身裹滿白濁
黏液，沉在池中，只餘半截頭露出水面。采衣猶豫一會，卻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她一來不
會清除黏液，二來這液體有對肌膚有害，不能隨便亂碰，三來不會解弘道中的毒。一時打
不定主意，就在此時，前方突然爆出一陣水花。
「妳竟敢──妳竟敢──妳好大的膽子─！」周文，嗯，應該可以不用再稱呼她為周文琳
了，妖怪顯露出原形，身型肥大腫脹，雖是人型，但全身皮膚灰褐，光滑細緻，頭頂光禿
禿的，半根毛髮也沒有，不斷從身上流出銀液，正是陰寒屬性的蛞蝓，簡稱，嗯。他的臉
上浮現出鮮紅的指印，正是采衣方才所打的地方，細看那部分的皮膚像是燒灼燙傷般皺縮
起來，實際上采衣並無此功力，能打出這種傷害，完全是依靠蛞蝓的剋星──「鹽巴」的
功勞，她先前跟著進廚房時，除了監督周是否在飲料中動手腳外，偷偷摸了一把鹽，以備
不時之需。
「我要妳死得比路邊的癞痢雜種野狗還悽慘！」蛞蝓怪怒極，捲動客廳的黏液汪洋，霎時
，四面八方的浪潮朝兩人撲來。見此聲勢，采衣也慌了手腳，也不管碰到會如何，兩手拉
住弘道的脖頸，想將他從黏液中拔出來。
「別那麼用力，會痛啊。」
？她沒聽錯，確實是弘道的聲音。他身處在混濁液體中，卻睜開眼直直盯著采衣，滿是責
備之意，低聲道：「再不聽我的話，就有好受的。」
「你...」采衣還想回嘴，一大片浪潮已經拍向兩人，看似無處迴避。弘道凝力已久，一
招「百川納海」打出，頓時「數噸」的海水從客廳地板四個角落、櫥櫃裡頭、百鳥朝鳳圖
上的鳳凰眼珠、天花板的吊燈，大大小小十餘處湧出，沖散了有毒黏液。
「咕嚕嚕──」客廳一時間化為水底世界，海水還在不斷從各處湧出，衝進走廊、廚房、
廁所和浴室裡，再由後門來宣洩而出，來不及排出的海水，便湧上樓梯，往二、三樓淹去
。
弘道身上的黏液沖淡不少，擺動大腿，身體漂浮起來，脫離了黏液束縛，享受片刻身在水
中的滋味，深海之底啊...，看向蛞蝓怪，發現他已經從周文琳身上脫落下來，身軀在海
水中不斷扭動，看來受到極大的痛苦。
※※※
註1：道士的能力數值，簡稱道力，無需多言。
註2：所謂弘道的道力有一萬，乃妖怪自行評估，實際上道士協會並未將能力數值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