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流金歲月

作者: distantblc (白石)   2019-07-31 09:50:27
聞到了嗎,空氣中隱隱作響的味道(flavor)?
每到季節轉變時刻都能聞到的異香
不是曇花、不是夜來香、不是梔子花
是妳的髮香,屬於我們的年輕歲月(Green Day)
《流金歲月》
●怪異深度:C+(危險/優秀)
我是誰,叫什麼名字?在什麼地方?思索這些問題之前,我得快點把車上的東西搬進屋裡
,在大雨落下之前。天空重重跌了一跤,摔成兩半,一分為二,血從裂開的縫隙流出,將
天際暈染得妖異赤紅。
我沒見過這麼香豔刺激的光景,血淋淋的,感官腫脹至極限,艱難地顫動著,看得入迷了
。天空好像充滿血的海綿,鼓脹脹的、沉甸甸的,給予一點刺激擾亂平衡,就會不受控制
的噴灑出大量汁液。我伸出手,想觸碰快掉下來的天空。
「阿致,發什麼呆呢,要下雨了,快把東西拿進房子裡。」__叫我。
幾滴汁液混著甜香落在鼻頭。是了,動作快點,颱風要來了。
※※※
畢業好幾年了,我想過街口轉角相遇,想過異地相逢,想過千百種可能,再遇見的時候我
能夠船過水無痕(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喊出老師的名字嗎?
這樣的幻夢在高二高三夏天頻頻困擾我,夢境中老師穿著白色薄紗露肩洋裝,長髮飄逸,
甜美動人,腳趾因為穿夾腳拖的關係,很適當的露出來。腳指甲修剪得宜、潔白閃亮,呈
現完美的弧形。
她站在紅綠燈斑馬線前,等著男朋友,那個男人跟我很像,卻不是我。我試著替換那個男
人的位置,從未成功。
多數的夢淺嚐即止,再深入下去的地方,都在呻吟喘息中兌換成衛生紙包裹的屍塊,蹂躪
成一團,沉積在垃圾桶裡。依據衛生紙塊的顏色和味道,地層可區分為寒武紀、奧陶紀、
白堊紀,層層堆累。
周老師是我國中的國文老師兼班導,那時候我們還年輕,山沒那麼高,海平面沒上升,海
龜還不會拿吸管塞住鼻孔(也許學會了,只是人們的關心還沒漲潮到那個位置),剛從師範
畢業,實習兩年,滿腹教學熱忱,第一次擔任班導就是帶我們班。她的外型亮眼,五官雅
緻,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原諒我老用烏黑亮麗的秀髮形容,因為實情如此),上圍豐滿,
身材姣好,又會化妝穿搭,在一眾中年女老師格外突出,教學用心,備受學生們(尤其是
男學生和男老師)歡迎。
她在國文課教詩經《周南‧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師的板書字跡落落大方,款款深意。
「不要把文言文想得多複雜,古人和我們想的事情都一樣,關雎白話文來說就是『那位小
姐很正,我很尬意、想把她』。」老師這樣說的時候,明眸皓齒,口吐蘭香,將《關雎》
翻譯成15歲小毛頭也能聽懂的語言。男學生都笑了,我也不例外。
如果文言文都這麼簡單,國文老師就要失業了。老師笑著說,繼續講解詩經,「窈窕淑女
」指的是賢淑漂亮的女子,「君子好逑」的「逑」並非追求的求,而是配偶的意思,窈窕
淑女與賢德兼備的君子,兩人是很好的配偶。
我想我會嘗試寫些東西,和周老師脫不了關係,甚至可說她要負很大的責任。
我開始練習寫詩,不知道起承轉合,不知道詩的結構,平舖直述的句型通到底。用筆尖將
流水帳句子一條條切開,分塊、倒裝、錯置,整首詩看起來像個被分屍後重新組裝的「人
」,砍下頭顱夾在腋下,兩手插進屁股裡,腳塞在原本頭的位置上,奇形怪狀,取名《年
輕歲月》。後來重讀覺得彆腳至極,恨不得立刻發明時光機器回到過去,掐死正在寫詩的
我。
上大學我才知道國外有個搖滾樂團也是這個名字,Green Day。
※※※
連假和幾個系上朋友去逛南濱夜市,他們有人帶自己的女伴,人數更多了。五六點的時候
下過一場大雨,一陣一陣的。我們在OO牛排躲雨,順便吃飯,老實說口感很糟,牛排像從
餿水桶撈出來,麵條像蛆蟲般軟爛,我們一行人好比《獅子王》裡的彭彭和丁滿,與蒼蠅
共舞,吃著蟲子餐點。
快七點時雖然還飄著雨,雨勢細細絲絲,似有還無,躲雨的遊客紛紛出籠,我們一行人也
付完帳繼續逛夜市。
然後,像作夢般(或許從父親外遇被抓包,父母大吵協議離婚那天起,我就陷溺在一場醒
不來的夢中),一個長髮的漂亮女人站在前面的飲料攤,穿著淡黃T恤,胸部很美好的隆起
,渾圓飽滿,讓男人的視線像兩峰間的流水,自然匯集在中央深遂的低谷,無法離開。她
的氣質出眾,就是驚鴻一瞥,也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我牢牢盯著她,不可置信,深怕一呼氣,此刻的場景會如過往的幻夢在喘息中分崩離析。
「怎樣,看傻了喔,很大齁,有D罩杯還是更大...。」C君虧我。
終於,那位女士也注意到,轉過來打量我,她幾乎一點也沒變,和記憶中一模一樣,一
樣的明眸皓齒,一樣的口吐蘭香,一樣的存在即詮釋何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啊、啊啊,老師、周老師、周__!我不敢動彈,全身上下硬如堅鐵,彷彿一動作,一開口
熾熱濃濁的情緒便會傾洩而出,噴濺到她的身上。為什麼過了好幾年,繞了半圈小島,我
們會在這裡不期而遇?
美麗女士側頭想了一下,露出解開習題的輕笑,說道:「是小致嗎?你是致中對不對?哇
,你長好大了,我都快認不出來...。」
我搞不清楚命運對我們有何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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