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的屋頂在砰然巨響中被怪力掀開,土石泥屑夾雜著雨水掉落,萊恩斯(Lions)趕緊
護著少女逃出去。
早有個龐然大物守在外頭,那東西身軀長寬各十餘丈,是個渾圓巨大的銀灰色金屬球體,
外觀接近正圓,總共有八隻觸手,四隻著地、四隻在空中揮舞,每一隻觸手寬度都是成年
男子兩手環抱有餘,圓球頂部有一塊方形結構,上頭鑲嵌著八顆閃紅光的眼珠。
八慾王之中的「武力慾」,持有「競逐」的權能。
「嘟、嘟嘟...,找到妳了,薇絲朋(Wishbone)...」
「公主,快逃!」萊恩斯拔出配劍,正欲上前與敵人廝殺,卻被少女拉住脫不了身。
「不行!你不是他的對手,我們快點離...」話還沒說完,萊恩斯便被金屬巨怪觸手打飛
出去。
「交出許願骨(Wishbone),如此一來,吾等就能在八王的角逐中領先諸王,得到尊者垂青
賞賜,實現吾等長久以來的願望...」金屬巨怪湊近,伸爪向少女抓去。
「光天化日下強搶良家閨女,當這裡沒有王法,當我死人?」此時出現在眼前的卻是剛才
一同在小木屋避雨的中年男子,他舉起短劍,並不開鋒,僅僅以劍鞘擋下觸手。
「你、你?!」少女尚驚疑不定,對中年男子突然相救,擋住武力慾更是出乎意料。
金屬巨怪遇到阻礙,加重足腕上的力道,原以為能這樣將男人壓扁碾碎,不料使盡全力,
整隻觸手爆出喀啦喀啦怪異聲響,男人依舊杵在原地紋絲不動。
「比力氣,好哇,看誰力大。」他單手持劍抵住,看似輕描淡寫,毫不費勁,還有餘暇回
頭朝少女懶懶地笑道:「看來你們惹上不小的麻煩啊?這大塊頭什麼來頭?不介意我多管
閒事吧。」
「小心──!」少女──薇絲朋驚叫一聲,只見武力慾懸在空中的另一隻足腕狠狠鞭下,
直接從旁將男人打飛。
這一擊又快又猛,男人毫無防備之下被打飛數百尺,摔落在遠方荒野樹林裡,若是常人當
然筋折骨斷死透了,不過──
「哇靠!我大意了沒有閃,年輕人不講武德,來騙、來偷襲!勸你好自為之!」男人勃然
大怒,從地上跳起,身上枯枝泥土紛紛掉落,皮粗肉厚倒也沒受什麼傷害。他手握劍柄,
定下心後開啟全能力上升的Buff技,道:「虎虎生風。」
身上隱隱罩著一層光彩,一掌攤開,虎口當作準星,持劍的一臂向後拉直,劍鞘底部對著
數百尺外的金屬巨怪,這個姿勢像極「突刺」的預備動作,但距離目標有數百尺遠,如何
造成傷害?道:
「虎視眈眈─shooting!」
「遠渡重洋,橫越九山八海來到天朝目的是什麼?」
薇絲朋閉目不語,好不容易來到天朝,沒見到神仙,先被八慾王逮著,還有什麼好說的。
「無妨,無論妳打著什麼算盤都成水中泡影,沒人能從八王手中逃脫,馬基維利把你們的
行蹤告訴我們...」
「砰噹─!咚...!」
武力慾話說到一半,後背不曉得被什麼東西砸中,發出恐怖深邃的回音聲響,連帶龐大身
軀跟著震動。
「沒受傷吧。」男人不知如何辦到,轉眼竟然回到薇絲朋身旁。
「你、你沒死?你是怎麼?」
「帶著妳的男朋友躲遠一點,我可沒把握戰鬥時不波及無辜。」他一手按在薇絲朋腰際,
不待她反應,掌上勁力一吐,將她穩穩地送飛到十餘丈外。
「萊恩斯不是我的男─」
「熱身完了,接下來是我跟你之間的party time,一對一熱血爽快的戰鬥,興不興奮?」
他斜睨著眼前高大的對手,身上鬥氣勃發。
「嘟、嘟嘟...礙事者...,排除、排除!殺掉。」金屬怪八顆眼珠放出紅光,鎖定目標,
足腕齊攻而下。
男人身法好快,滴溜溜一轉閃了過去,來到金屬巨怪左側,他一手舉劍,另一手手指撫過
劍鞘表面,朗聲清嘯道:「龍吟虎嘯。」
說來神奇,嚓嚓數聲,劍鞘上立生數道無形劍氣,朝著金屬怪攻去。
男人腳步不停歇,身法快極,繞著金屬怪打轉,手上不斷放出劍氣,劍鞘或直立、或平放
、或斜舉,就像撫琴彈奏樂器一般,只要手指擦過劍鞘,便能生出無形劍氣。
在令人眼花撩亂、應接不暇的高速劍氣攻擊之際,心裡暗暗估量道,這傢伙和先前斬殺過
的妖魔鬼怪都不同,比起有血有肉的「生物」,更像是魁儡機關等物。不得不說真是最佳
的殺戮兵器,看似笨重遲緩,實際上觸手動作異常靈敏迅捷,正圓的球形身軀似乎沒有前
後左右之分,八隻足腕對應八個方位,理論上位於「頭部」的眼睛視野雖廣,礙於身體構
造限制,正下方的「腹部」勢必成為視線死角,卻也能精準地進行打擊和防禦。
劍氣打在金屬軀體上,輕易被彈開,絲毫無損。
「沒用的!武力慾的鎧甲免疫物理傷害,無論你怎麼攻擊都沒用!」
他評估到一半,遠遠聽見少女大喊道:「別打了,快逃!你不可能打敗武力慾之王,他持
有『競逐』的權能,永遠都會比交戰的對手更強!還有『物理免疫』,這項能力會無效化
所有物理傷害...」
男人不理會嚷嚷,保持攻擊節奏,施加在劍上的力道越來越重,防禦當真堅不可催,少女
口中的「物理免疫」似乎真有其事。但對手越是強大,越是激起男人的好勝之心。
他陡然停下腳步,招式突變,這劍與方才相比慢得出奇,加重力道,隱隱有遠方天雷轟隆
之聲,隔空刺出,道:
「暴虎馮河。」
這擊並非「斬擊」,而是「打擊」,灌注渾厚內力,正中金屬怪圓球體中心。強大的衝擊
波震得他一晃一晃,卻未見實質傷害,一隻足腕捲曲成螺旋狀,啪啪啪啪數聲,表層孔蓋
打開,從中噴射出數十枚火藥炸彈,炸得男人手忙腳亂才全數躲過。
四隻金屬爪子齊開,發動法術陣式。
陣式‧水水水水沝淼。
陣式‧土土土土圭垚。
陣式‧火火火火炎焱。
陣式‧木木木木林森。
水、土、火、木四種不同屬性的攻擊同時轟炸,將附近地景破壞得面目全非。
「武力慾還有『深度學習』(deep learning)技能!能夠分析學習對手的招式,進而找出
攻略方法,戰鬥拖下去對你非常不利!」
有完沒完?!男人一躍身,高高跳起,來到金屬怪頭頂上空,一個燕子翻身,將劍鞘平舉
至胸前,五指搭著,嚓嚓數聲,撥弄鞘身,道:
「龍吟虎嘯──」從空中放出大量劍氣攻擊。
薇絲朋和萊恩斯在旁邊看著,不明白他此舉的用意,明明知道武力慾有物理無效化的鎧甲
,為什麼要繼續同樣攻擊?
果然劍氣打在金屬球體表面,紛紛偏折彈開。四隻足腕俱上,眼看就要拿下處在半空中的
男人。
將劍鞘由平舉改成豎直,向後拉伸,三根手指扣住劍氣弦刃凝而不發,手指稍稍旋轉,僅
僅是幾度角度改變,招式已然轉換變化,道:
「龍困淺灘!」
只見原先被彈開的劍氣往中央聚攏收合,劍氣交織縱橫,雖無法造成傷害,但暫時限制住
行動。
男人持劍的手臂向後拉直到極限,另一手手掌攤平,虎口瞄準底下的敵人,瞇起一眼計算
劍氣飛行軌跡──
停滯在半空中的瞬間,男人和金屬怪對上眼,雙方心知肚明知道接下來要攻擊何處。
道:「虎視眈眈──」
他要攻擊的目標是「頭部」,正確來說應該是眼睛的部分。如果說金屬表面全部都有物理
攻擊無效化塗層,那麼只有曝露在外的眼睛是最脆弱的一點。
電光石火那刻,金屬怪頭部的方形構造突然沉降縮進身體,原來那塊是可以伸降的機構。
男人動作更快,劍氣閃電般擊發,「Shooting──!」
劍氣打在眼珠上,彈開。
但攻擊尚未結束,男人早有預備,閃身來到劍氣反彈軌道前,兩手握緊劍柄,成打擊姿勢
,一棒將反彈的劍氣打了回去。
劍氣再次打在物理傷害無效化的金屬表面,彈開。
守在反彈軌道前,大棒揮出,返回劍氣。
剎那間劍氣在兩方間來來回回數次。
劍氣飛擊的速度遠快過聲音,但男人的身法還要更快,簡直像一道閃電黃光霹靂來回閃過
。
「噹噹噹噹....!」
攻擊雖有先後順序之別,但速度實在太快,擊打在金屬軀體上發出一連串鏗鏘聲響,到後
頭竟然串連在一起,分不清先後。
經由方才「龍吟虎嘯」全方位無限制攻擊下,男人察覺手感略有不同,那就並非女孩說的
「物理無效」,單純是自己的攻擊打不穿罷了。可以用「暴虎馮河」之類隔山打牛招式,
持續對內部進行打擊,慢慢磨死他,但這非男人的戰鬥風格。
異常敏銳野性的戰鬥直覺告訴他,至少需要百倍於單發「虎視眈眈」的力量方能打穿。
男人反彈劍氣時都會加重力道,每次疊加過後的威力是前一次的「兩倍」。而他在「初次
射擊」前就設想好,且計算過接下來所有反彈點及彈道,好在金屬表面非常光滑,接近正
圓球體,計算入射角和反射角也不怎麼困難,每每搶先守在最佳「打擊位置」。
劍氣反彈加乘到第六次時,威力已是初次擊發時的128倍。瞄準了放出「火炎焱」火系招
式的觸手根部與身軀接合處。
選擇這一塊區域的理由很簡單,雖然機械外部造型接近正圓球體,但打擊回饋的手感略有
不同,某些地方手感稍沉、某些地方稍輕,顯然機械內部的配置並不平均,那麼較輕薄處
是很好的突破口。
「──七星閃擊!」
這一擊匯聚了前六次反覆疊加的力量,勢若雷霆,在金屬怪身軀上炸出一個大洞,搖搖晃
晃連退數步後,委靡倒地。
男人英姿颯爽落地,吹了一聲口哨,連劍帶鞘置於腰際,緩步走向兩人,戰鬥開始到現在
他竟然連劍都沒拔出來!心裡同時暗想道,這大塊頭乍看之下嚇人,八隻爪子咻咻咻地,
實際上攻擊很單調,一下就能看穿,摸清攻擊模式後只剩皮厚了點,跟木樁肉靶沒兩樣。
薇絲朋和萊恩斯皆看傻了,不敢相信有人能夠打倒武力慾之王。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是人類嗎?」
「不是人,難道是鬼?」玩笑話說沒兩句,原本倒地的金屬怪再次行動起來,身上冒出氤
氳蒸氣。
「嘟、嘟、逼──。進入Kill mode(殺戮模式)。」
「他、他還活著?!」
「畢竟只是打穿一個小洞,血量可能只掉幾%。」男人倒不太意外。
金屬怪渾身發紅,冒出大量蒸氣,朝向男人那一側的身軀打開巨大圓孔,緩緩伸出砲管炮
台,八隻觸手全都扎進地殼深處,穩穩固定住身軀。傻子都看得出來個樣子要放大招,但
有個人精神異常到不去閃躲,偏偏要硬碰硬正面接招。
「你瘋了嗎?!快躲開!那是足以焚燒星球表面、擊穿山脈的『潰星炮』!」
男人的本性頗為暴躁,自視甚高,少女從雙方交手之初就不停嚷嚷對方有多強多強,自己
絕對沒有勝算云云,這些話縱然出自好意提醒,他聽在耳裡難免刺耳,不拿出真本事怕要
被這小姑娘看輕了,當下板起面孔說道:
「妳沒搞懂,重點不在他有多厲害,什麼強制比對手還強啦、什麼物理免疫啦、深度學習
能力、潰星炮blabla,那些都不重要!重點在於『我』是誰。『天劍』從不逃避,上至天
庭神佛、下至地獄妖魔,不論來者何人照斬不誤。」他一手握在劍鞘中段,將其直直豎起
,手臂伸直,道:
「天之劍──」一點寒芒從劍鞘劍鍔開口處洩露。
AAAAAAAAAAAABBBBBBBBBBB
■■■■■■■■■■■■■■■■■■能量條集滿!開大絕!
「潰☆星☆咆☆嘯☆炮──!」
「無劍‧無.極.歸.返.。」
薇絲朋緊閉雙眼不敢看去,好一會卻什麼事也沒發生,心裡猶疑困惑不定,難道潰星炮沒
有發射?
她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霧茫茫景色,在什麼也看不清的,像被抹上一層白色糖霜的風景中
,獨獨瞧見男人的身姿,嶔崎偉岸,高大不屈,緩緩漫步其中,一手持劍,閒庭信步、瀟
灑不拘。
薇絲朋和萊恩斯或許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不過「駕駛艙」內的那人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
夠正確「理解」這招。
潰星炮確實發射出去了,卻被歸於虛.無.。不可思議,男人一劍揮出,竟然就將高能的衝
擊波能量盡數化為「無」。
男人收劍回鞘,跟著輕輕一提,此時此刻場景似夢似醒,既魔幻又寫實。他以恍惚飄渺的
神情,像在低語、像在訴求、軟語溫言,祈求著什麼,喃喃囈語道:
「無劍‧無.中.生.有.。」
動作似慢實快、似輕實重、似柔實剛、似幻實真,難以形容捉摸。在眾人出神,尚未回過
神之際,劍已出鞘,而復回歸。
斬擊在結束時開啟。
男人的劍從虛無中生出斬擊,將混沌一分為二,一氣化二元,上者輕化為天,下者重化為
地,當真是開天闢地,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擊。
霎時天地清明,復歸平靜。
待霧塵散去,兩人赫然發現地面被砍出一道巨大裂隙深淵,綿延長達數十里,劍氣所到處
摧枯拉朽無所不斷,位於攻擊軌跡上的武力慾自然也不例外,號稱物理免疫的外殼被一刀
兩斷,從中間裂成兩截,露出內部機械結構,斷面處不停閃著電光火花。
薇絲朋不敢置信眼前發生的事,慾災的最強戰力,八慾王之中的武力慾,持有「競逐」權
能,在一對一武力對決裡永遠都能勝過對方一籌的無敵無解能力,僅憑單一個體就能盪平
人間萬國,卻被男人一劍斬成廢鐵。認真算起來,他拔出劍後只用兩招就幹掉武力慾。
這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她震驚又驚喜之餘正想上前查看,卻聽男人大聲喝道:
「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