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nner Shadow 】 其七、群起的影武者
「所以,最後你還是向黑暗力量妥協了,對吧?」
反思議廳中迴盪著召喚師冷傲的嗓音,審問著站在黑暗廳堂中央的忍者。
劫睜開了雙眼,正確來說,是那雙就算睜著,也看不見任何事物的眼睛,鮮紅眸光透
出盔罩,與回憶中的夢魘一模一樣。
「你不必質疑我的選擇,召喚師。」他開口了,那嗓子聽起來就像被什麼給硬生生扯
裂,低啞而破碎,卻一字一句都能震懾人心。
「為了活下去,你成了黑暗的奴僕,但你並沒有因此而解脫,相反地,你還愈陷愈深
。」召喚師嘲諷似地笑了笑,「呵呵……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永遠活在矛盾之中麼?你為了
減輕自己的痛苦而利用了那位名叫星朵拉的魔法師,同時卻又害怕著死亡。之後,為了找
回記憶,你害她被黑暗力量反噬,但你卻又在那時,為了救她而投身黑暗,化作夢魘的奴
隸,永遠活在黑暗中。」
劫冷笑了數聲:「正確來說,你沒有資格質疑我的選擇。」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召喚師冷傲的聲音迴盪在黑暗之中。
他的語氣如鋼鐵般冰冷,「一顆石子落水之後,便再也無法回到原本的世界,你只能
隨著水流,被帶往更深的底方,這並不是矛盾。」
「不過就是個懦夫,少把自己的無能說得多麼冠冕堂皇!」
「呵呵呵呵……召喚師,你可以瞧不起影子,你可以瞧不起影子沒有自己的靈魂,可
以瞧不起它們只能當個被操控的魁儡,但是,你可不能瞧不起操控影子的人。」
「自始至終,你都在欺騙別人與你自己,如今你甚至將美化自己的惡行,對於殺害忍
者大師、背叛均衡,你心中完全沒有一點罪惡感,這樣的你,竟還有臉大聲撻伐均衡的存
在?」
「你懂什麼,召喚師?我只是選擇背對陽光,面向自己的影子,即便我會因此而失明
,但我卻能坦然地活著,那黑暗將成為我的戰友,使我更加強大。」
「那不過是掩飾你懦弱、無能的藉口而已!」
「Brave the shadows, find the truth. 唯有勇於面對自己的影子,方能發現真理
。」
繼續看下去吧,召喚師,最後你就會發現,你之所以會不認同我的所作所為,只不過
是因為你從不曉得,他們所謂的正義與均衡,是如何輕易被黑暗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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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 星朵拉
當妳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空中寺廟了。
很抱歉,我又騙了妳一次,但我必須這麼做,才能確保黑暗力量不會再次傷害到妳,
否則的話,我答應妳的事情是毫無意義的。
力量是屬於懂得突破極限之人,而非故步自封的弱者。
我想……我會照妳說的去做。
一直以來,我就是妳所說的故步自封的弱者,一味地抗拒內心的黑暗,從沒勇氣面對
,但我知道,我其實並不想成為弱者。今後,我必須找到克服黑暗的方法,但我只能靠我
自己,而不是繼續倚賴妳的力量。
現在,我與影子同在,哪怕我無法控制所有的黑暗,至少,我還能操控自己的影子。
最後,謝謝妳幫助我找回記憶。
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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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
信紙一瞬間被揉成紙團,猛地飛出了空中寺廟。
*
鵝黃信紙印染墨跡,是他此生最後所見的色彩。
離開了星朵拉,這個世界又逐漸由彩色變成了黑白,世間萬物映入他眼眸卻只透出灰
階的影像,那雙深似血的雙眸,其實只剩下辨別黑與白的能力。
他心裡清楚,這是他無倫如何也奪不回的事物,自他開啟盒子的那一刻,被黑暗夢魘
寄生,就注定要與這七彩豔目的世界道別。
在地獄的邊緣走過一遭後,他狼狽地回來了,渾身上遍滿墮落的烙印,即便他找回記
憶,得到了對抗黑暗力量的意志力,卻仍無法阻止夢魘的寄生將他的身體蠶食鯨吞。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已經找不到任何辦法能再辨認出自己原本的面貌,他的神情、
他的雙眼、他的體膚,如今已成渾沌的黑暗聚合體,與影子沒什麼兩樣。因此他戴上冰冷
的盔罩、披上密不透風的忍服,並且披上沉重的風車手裏劍,在雙手掛上能將一切都剪斷
的拳刃,如此一來他才能確保自己還像個人類一樣活在這世上,依其意志而行。
當痛苦延燒出他能承受的範疇,他會尋找獵物,不,應該說是尋找互利共生的夥伴。
在艾爾羅達省,四處都是渴求力量之人,劫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並展現其暗影之力,此時
受黑暗力量吸引的修道者必會央求他傳授祕法,而他便能將黑暗之力分散給這些人。
這些人在夢魘侵入腦海的那一剎那,通常會被折磨得生不如死,這時劫便要問他們:
「想成為控制影子之人,或是被暗影所奴役?」有一部分的修道者會在當下自盡,或者發
瘋,而一小部分的人最終能夠戰勝夢魘的侵襲而獲得真實的暗影之力。
"The truth lies indarkness." 「真理藏於黑暗之中。」
劫告訴他們,無法戰勝內心黑暗的人將會被淘汰,而活下來的人將成為強者,如果連
自己的影子都不能掌控,那就只剩被心魔吞噬一途。
縱然身陷於惡夜深谷,被魔鬼奪去了五感,只要你記得自己的輪廓,影子就會與你同
在,他們永遠是與你最相像的夥伴,而他們的舉手投足都是因你而起。
影子是永遠不會背叛你的,但是,大多數人卻不願面對,只肯背對著它們,當作他們
不存在,殊不知人一旦開始逃避自己的黑暗面,就注定成為弱者。
“Brave the shadows, find the truth.” 「勇敢面對影子,就能發現真理。」
劫與他的追隨者組成了「影流教派」,他們自稱「影武者」,以艾爾羅達省為據點吸
收教徒,其教派行事風格素以神秘、晦暗、殘忍聞名,因而名聲迅速竄起。
「毋寧說,影流教派與均衡教派的衝突才是令他們的名號響遍全愛歐尼亞的主因罷。
」說話的女人身穿一襲綠色貼身忍衣,她蹲在紅瓦遍佈的屋頂上,身後的月光照得她一身
姣好身材。
「你做好準備了麼,阿卡莉?」
「當然!」阿卡莉從屋頂俐落地翻身躍下,降落在適才說話的男子身邊,她磨擦雙手
的鐮刀,迸出嘶嗚的尖銳響音。
「這些日子以來,究竟有多少夥伴被那幫賤畜殺死?」面罩之上的雙眼流露出濃濃恨
意,「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們絕對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倏地莫名吹起,風聲颼颼,颳得落葉飛天亂捲,月光迅速沉入夜
雲裡,像是要躲避什麼可怕的禍亂。
「慎師兄,這是?」阿卡莉指著夜空,此時不僅僅星月沒入黑暗,一時間所有的生物
也全像是被災難的前兆驚擾了,紛紛四處逃竄,漫天的蝙蝠、鳥雀、飛蟲伴隨著刺耳的鳴
叫聲與狂風亂舞著。
「快回寺院去!」
兩位忍者躍上屋頂,朝均衡寺院的方向飛快地奔馳而去,逆風而行的同時,他們驚愕
地發現,城中燈火竟一一熄滅,登時竹林山城化陷入一片死寂黑暗中,阿卡莉與慎互看一
眼,兩人眼神凝重,更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均衡寺院坐落於竹林山城的邊境山腳下,黑暗像一陣狂浪般朝寺院襲去,阿卡莉與慎
眼見來不及在寺院被黑暗吞噬之前抵達,正急得汗毛直豎,倏地,寺院的上空卻降下了一
道落雷,那刺眼白光硬生生將黑暗給斬裂,一時間亮照了整座山城,那閃電穿梭在均衡寺
院的周遭,雷聲轟隆、電光驚天,看起來好不駭人,但是,見到此等景象,阿卡莉緊揪的
眉頭卻稍微紓展開來了。
「是凱能!」阿卡莉大喊。
「不能大意!妳瞧凱能竟使出此等威力的雷光,勢必是遭遇了強敵,趕緊去支援!」
兩人火速來到寺院大門口,潛伏在暗巷中觀察戰況。
一名身形矮如約德爾人的紫衣忍者,叱吒雷霆之姿以一敵百,使其驚天雷擎之術擊退
不斷蜂擁而至的黑影們。黑影密集得像是天空降下了墨雨,將大地染得一片漆黑,他們被
電擊而倒下,卻在不久後又站了起來,像魁儡一般朝著寺院的大門襲去,但凱能卻絲毫沒
有露出任何破綻。
「咿啞啞啞啞──!!」
凱能喝斥數聲,擲出手裏劍,手裏劍衝進黑影之中,摯出劈哩啪啦的響聲,接著凱能
內勁一使,眨眼間又是一陣雷光閃曝,適才被手裏劍擊中的黑影紛紛受到電擊而倒下。
「你個黑芝麻全都別想跨越雷池一步啊咿啞啞──!!」
群影再起,凱能繼續迎戰,此時無論是天是地,全是一片漆黑,凱能大喝一聲,化作
一束雷電,以電光石火之型態竄進密密麻麻的黑影裏頭,剎那間數百道落雷從天而降,橫
掃那些該死的鼠輩們,雷電貫穿黑影,似以其光明將黑暗劃破,雷光亮照黑夜,寺院門扉
上的「均衡」兩個大字仍舊一塵不染。
所有黑影被這陣光照逼退,他們退聚一處,集結在一起,似要合力蓄積力量,黑影們
彷彿被什麼力量給攪揉在一塊,又被擠碎,幾經重複,便淬鍊出一股深淵般的黑暗力量,
那黑暗逐漸形成一個人型黑影,黑影的輪廓看上去是個身著盔甲,雙臂安有一雙利刃,其
刃形如剪刀,背後扛著兩把風車手裏劍的忍者,他安靜地往前走了幾步,抬頭望凱能看了
一眼,竟在剎那間消失在原地。
霎時,一道殘影掠過眼際,還來不及反應,凱能的身上便出現了數道血爪,那血爪印
像是還封印著傷口,彷彿下一秒就會爆出血花,這僅僅是眨眼間的事情,卻有如度過數個
時辰,下一秒,凱能被那人掐著喉頭舉起。
「放開我咿啞啞咿啞──」
「砰!!」的一聲,凱能的傷口像是被安了炸彈,時間到了便爆炸開來,但就在凱能
以為自己將要去陰府見閻王之時,小小身軀忽然間散發出刺眼的光芒,那光芒形成一個圓
形的磁場,將所受業力都給吸收。
「慎師兄咿啞啞啞──」凱能被慎救下,卻一個不小心跌了個後空翻,摔在地上便「
啊!」的一聲昏死過去了,顯然他已耗盡了力量。
慎雙手作縛,身子便散出一股冰冷的圓形氣場,隨後拔出背上的雙刀,要與敵人一決
雌雄。
那人的金屬面罩傳出了聲冷笑,他沒像剛才一樣二話不說就下殺手,反而同慎擺出了
迎擊的架式。
狂風颼颼,那人的鮮紅色披巾隨風晃蕩,他一動也不動地透過盔罩注視著慎,渾身上
下每一個細胞都釋放著殺戮的渴望,利刃也渴望著鮮血,卻仍按兵不動,欲要等待慎先出
擊。
慎果真率先襲來,他的速度雖不及凱能,卻也稱得上一絕,他火速襲向那人,並且拔
刀揮去,眼見刀鋒就要觸及到對方,卻只劈開一團黑煙,那人消失了,慎沒有輕怠,循著
直覺一回身,果然對方出現在他的後方,但那人卻沒有立刻朝他攻擊,似乎是只守不攻。
埋伏在場邊的阿卡莉絲毫不敢大意,她緊盯著兩人的一舉一動,但是她的心中卻有一
股說不出的熟悉感,讓她感到非常不安。
慎再度朝那人揮刀,但是刀刃一樣砍不著任何東西,那人為何總能在一瞬間化作黑影
而消失?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慎的心思沒有因此而動搖,他已經不是數年前那個自己
了,現在,他是身負「觀星」使命的暮光之眼,是無能人敵的均衡仲裁者。
「最後一擊,我等著。」
陣陣陰風中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啞嗓音,那嗓音陰沉而冰冷,宛如他此話一出,空
氣都要被凍結,乍聽之下還以為是惡魔的聲音。
「你是什麼人?」慎舉刀指向聲音來源,要脅他現身,卻只得到一串咯咯咯的可怖笑
聲,那聲音晃蕩在狂風肆虐的夜晚有如死魂般逡巡迴盪,聽著讓人冷汗直流。
他的身影現身在慎的正前方,架式看上去是毫無防備,配上那笑聲,煞是瞧不起他的
對手。
慎當然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儘管這看起來像是個誘敵的手法,但慎完全沒有猶豫,倘
若對方會趁他此次進擊出手攻擊,不再溜走,那便是個擒住他的大好時機,因此慎攻了過
去,穩健地出手,決心一擊拿下這惡徒。
「鏘──!!!」刀器迸出星火後又在狂風中飄逝,二把刀刃僵持不下,兩力相衝,
只消一方退卻,該股衝力必將其吞噬。
就在慎瞧著他盔罩中腥紅眸光,苦思該如何突破僵局時,那人又說話了:
「三巡已過,攻守交替。」
聽聞此話,慎持刀的雙手顫動了一瞬,雖他神情冷靜,卻由不得心中湧現了數年前的
畫面,令他想起了那個人──
那個他一直都贏不過的人。
那個因為竊取禁忌之力而被逐出師門的人。
還來不及喊出他的名字,慎愕然發現自己的胸口不知在何時已被一雙利刃刺穿,冰冷
的刀刃刺穿他的血肉,卻令他感到灼痛難耐,這時原本與他僵持的敵人竟化成了黑影,那
個人呢?是從後方襲擊他的人麼?
利刃「唰!」的一聲被拔了出來,登時傷口血流如注,但慎仍站得筆挺,眉宇間的冷
靜也沒有消退。
此時眼前地黑影又一瞬間變回了那個人,二刀仍在僵持,但是,儘管慎展現了驚人的
意志力,刀刃卻逐被後逼,縱然他的體魄堅若磐石,卻仍被打出了一道破口。
咻──
天空降下一竹簍,那竹簍落地後便咻咻地散出了煙霧,很快便將四周的視野遮蔽,加
上原本的黑暗,眨眼間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煙霧沖天之際,一道飛影掠進而馳出,將慎與凱南帶了出去,是阿卡莉。
她將兩位受傷地夥伴安在暗巷內,隨後便回頭要找那人算帳去,慎起身要制止她犯險
,她卻擺了擺手說道:
「你受傷了,不能再戰。」
「即便如此,我也還沒輸,讓我與他做個了結。」慎喘著大氣說,那眼神並不只是單
純的不服輸而已,似乎還隱藏著什麼目的。
阿卡莉搖搖頭,平淡地說:「負『剪枝』之名為所當為,行均衡之大義,是我阿卡莉
的天命。」
接著是一片沉默,兩人之間徒有眼神的交流。
看似堅毅的眼神,卻又伴著些許的無奈,阿卡莉不願說,慎大致上也明白她在想什麼
,但是他自己卻也不敢說破──
──那個人的身分。
「你不是他的對手,而且……等等!」
沒等慎把話說完,阿卡莉便一溜煙地消失了,身影融入霧中。
煙霧逐漸散去,阿卡莉與那人一動也不動地遙望著,沒讓這短暫的和平持續太久,阿
卡莉舉起右手的鐮刀,指著那人說道:
「為了世界的均衡,你必須死。」
他緩緩走來,步伐自信而平穩,鮮紅布縷隨風飄揚。
「妳,告訴我,」他的聲音雖然低啞,卻字字鏗鏘有力,「所謂的均衡,究竟為何?
」
「哼呵!」阿卡莉輕笑,彷彿對他的提問感到不屑,「既然你這麼恨均衡,又怎會問
我如此可笑的問題,影流教主?」
「所謂均衡法則,即強則恆強,弱則恆弱,光明與黑暗相生共存,萬物繫此規則運轉
,不可違抗,壞此法則者,即被視為破壞平衡之罪首,必除之、絕後患。」
「嘛,既然都倒背如流了還何須問我,劫?」
「沒想到妳還記得我的名字,呵呵。」
「當然記得,我可忘不了奪去我初吻的人是誰吶,不過,我更忘不了你為了贏過慎而
不擇手段,落得最後那副狼狽的模樣唷。」
「哦?既然妳印象這麼深刻,那妳可否能告訴我,忍者大師當初是怎麼說的?」
「你真是無可救藥了,明明都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卻還想從我這裡探得什麼事兒?
呵呵……也罷,你想聽我就說吧,反正你等會就要死了。」
「洗耳恭聽。」
「他什麼也沒說。」
「……哦?」
阿卡莉心想,若能將劫那盔罩扯下,定能看見他不可置信的神色。
「大師將你逐出師門之後,便再也沒有提過你的名字。」
「呵呵……」
「滿意了麼?你就這樣消失在我們的世界之中,即便你做過那些事情,即便你打破均
衡的規矩,大師並沒有對你趕盡殺絕,他選擇放你一條生路!你之所以能活到現在,這都
是拜大師所賜,這樣的你竟還有臉與均衡作對,甚至殘殺無辜,當真無恥至極!」阿卡莉
冷冰冰地說著。
「沒有人知道事實的真相。」劫望天嘆了口氣,「人們,總是甘願崇信權位者所構築
的謊言,活在他們美好的幻想之中。」
「所以?你想表達什麼?」
「對愚昧之人,我無話可說。」
「我對背叛均衡的人也沒什麼話好說。」
劫向前衝刺,轉眼間便來到阿卡莉的眼前,阿卡莉腰勁一使,帶動兩把鐮刀作一圈迴
旋攻擊,以攻代守,鐮刀俐落地劃破殘影,阿卡莉方才在場邊觀戰,早已知曉這是藉由與
影子換位以躲避攻擊的詭術,只要觀察原本影分身的位置,就等於掌握了下一輪的先機。
右後方!
阿卡莉看也不看,便朝左後方擲出了鐮刀,「鏘!」的一聲,鐮刀已然擊中了目標,
她回身,朝目的衝了過去,照面就來個狠斬,那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每個動作都行雲
流水、一氣呵成。
喀啪──
鐮刀畫下完美的弧線,劫望後折腰閃避,卻仍是難逃利刃將他盔罩劃破,金屬製的盔
罩就這麼硬生生被斬成兩半,喀啦喀啦地落在地上。
阿卡莉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斬下敵人面具的她不但沒有趁勝追擊,反而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不但說不出一字
半句,連雙手都顫抖地要將鐮刀鬆開。
「我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裡與妳說話,絕非忍者大師慈悲為懷地放過我,阿卡莉,妳所
知的一切都是謊言。」
面具下的模樣實在太令人震驚,那絕對不是人類的樣貌。
「如妳所見,我失去了原本的面貌,黑暗侵蝕我渾身每個細胞,要將我吞噬,要我成
化為它的奴僕,瞧瞧我的臉,這張臉正是我打開盒子時,那個寄生在我身上的惡魔的臉!
」
阿卡莉失控地大喊:「你這是自作自受!沒有人要你打開那個盒子!!」
「是忍者大師要我打開盒子。」
「你胡說八道什麼?!」
「忍者大師操弄了這一切,為了使慎順利成為暮光之眼,他要我去西羅山打開那盒子
。」他舉起利刃,直指均衡的大門,似是他此行的目標就在那扇門的後方,他厲聲喝道:
「他,忍者大師!背叛我的忠誠!企圖陷我於死地,直教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閉嘴!你要沒做出違背均衡的事就不可能落得如此下場!我們本該遵守教義,為了
維繫世界的平衡而奉獻一己之力!你也一樣!但你為何要自甘墮落?!」
剎那間,地鳴聲轟隆隆地貫徹山城,狂風更驟,劫的身後慢慢湧出了無數黑影,那些
黑影有的從暗巷竄出、有的從天而降、有的從地面浮起。
影武者密密麻麻地將阿卡莉圍住,現場一時間殺氣沖天,但是阿卡莉見此劣勢,不但
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而將手中的鐮刀抓得更牢。劫見她如此不怕死,便走向前去,平
淡地對她說:
「妳說我們該是如此,但妳認為我們真須遵循我們的身分去做那些看似是我們該做的
事情麼?不,妳所見到的一切都只是假像。他們,將一切醜陋真相精緻地包裝著,而我們
正是幫兇。」
「夠了!劫!」
「均衡只是個假像,妳還不懂麼?」
「一直以來都不曾質疑過我深信的真理,而你,自從那件事之後到底是怎麼了?!我
不懂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夢魘般的黑暗如影隨形,如今我已無法再為了欺瞞這個世界而繼續背負著它……」
沒錯,再也無法承受了。
只要他還活著,噩夢就將永遠糾纏著他,縱使他將力量分擔給他人,但這終究也只是
暫緩之計,因此,他才會回來,因為知道如何終止這一切的人,就只有那個人而已。
均衡的大門倏然開啟,眾忍奔馳而出,個個抄著兵器要與外頭的黑影大軍來個決一死
戰,大戰一發不可收拾,刀光劍雨、血光四射,雙方登時戰個你死我活,塵煙揚起,又被
狂風捲走,不消一刻鐘,大地就由黑染紅。
「我的世界被奪去所有的色彩,只剩黑與白,妳知道我是如何辨別紅色的麼……阿卡
莉?某天,為了證明自己還是血肉之軀,我用尖刀劃開手掌,鮮血像湧泉那般洩出,然後
,我看著自己的血,取出白帛,將它們用自己的血浸濕,並將它們綁在自己的身上,我想
,它們應該是紅色沒錯吧?」
阿卡莉與劫佇立在戰場的中央,彷彿視周身的打殺於度外,此時她眼神流露出的無奈
已遠遠超越了憤怒,她的雙拳緊握鐮刀,卻難移動半吋,但是,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她這
是在同情他麼?
「再這樣下去,我的世界只會剩下黑色。」劫望著天空感嘆,不知怎地,明明內心已
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卻仍在說出口的瞬間,感到喉頭一陣炙燙。
「很遺憾,劫。」她雖然淡淡地這麼說,卻心想,無論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她都不容
許自己動搖,但明知對方是個罪該萬死、阻擾均衡的雜枝,卻怎麼也無法提起她的剪刀,
這樣的自己,令她的內心無比唏噓。(注:阿卡莉是身負「剪枝」使命的暗影之拳)
然而,就在此時,一只充滿皺摺的手出現在阿卡莉的肩膀上,她赫然回頭,只見那身
穿長袍道服、滿鬢蒼白的老者,一臉肅穆地望著劫。
老者對劫說道:
「讓我們結束這一切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