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CP:伊澤瑞爾x拉克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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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出處:http://blog.naver.com/miyn22/110168888587
繪師名稱:Miyn22
〈Bring Me To Life〉(中)
他的一生,似乎都在尋找著什麼。
身為一個才華洋溢的天才少年,伊澤瑞爾從小就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他的血液裡洶湧
著讓人讚嘆不已的魔法天賦,再加上他機靈的思緒,注定了他將成為出類拔萃的優秀人才
,是皮爾托福不可多得的新生代。
對於別人的驚嘆,年幼的伊澤瑞爾倒是沒什麼感覺──他只是感受到血液裡所潛伏的
渴望,驅使他如痴如狂地追求他有興趣的那些東西──古老的文物、殘缺的書籍、老舊的
道具、以及年久失修的皮爾托福地下隧道。
他熱愛冒險所帶來的刺激與興奮、以及那些古物令他愛不釋手的眷戀。幾乎是從有意
識開始,他就無可自拔地追求著這些被旁人置之不理、被世俗棄如敝屣的古蹟,他期盼著
驚心動魄的歷險,以及想挖出更多埋沒在歷史風霜裡的寶藏。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將自己的天份發揮得淋漓盡致,如願以償地以極其年輕的資歷
和優異得讓人詫異的成績,順利進入皮爾托福最著名的科技魔法學校。
他希望在這裡得到更多能夠幫助他的冒險與考古的資源,無論是學業上的知識、體能
上的訓練、冒險時的準備、考古所需要的技術……以及值得信賴的夥伴。
然而,最後這一項,卻是當年的伊澤瑞爾,始終無法完竟的遺憾。
「先來發上禮拜的基礎魔法原理的考卷,伊澤瑞爾,一百分。」
教室裡的掌聲響得零零落落,周圍同學的眼神也從未讓伊澤瑞爾覺得舒服過,但伊澤
瑞爾還是深呼吸了口氣,這才站起身、抬頭挺胸地露出愉快的笑容,走到講台前佯裝開心
地從教授手裡接過考卷,逕自回到座位上。
他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完全無法讓人將他跟那種認真讀書的好學生榜樣聯想在一起;
卻也因為這個樣子,不僅同學們排擠這個年輕的後生小輩,就連教授也不想花太多時間搭
理他──在他們眼裡,伊澤瑞爾恐怕也只被視為一個天賦異稟的小鬼頭,有幾分顏色就開
起染坊來的驕傲鬼。
縱然、伊澤瑞爾從未那樣想過。
他只是很迷惑,他也並非沒有付出努力,只不過是……因為他很喜歡這些東西,所以
當同學們都在抱怨魔法知識困難重重時,他卻學得津津有味、如此而已。
為什麼只因為這個樣子,就注定無法被這個班級接納呢?
伊澤瑞爾將考卷放在自己畫到一半的設計圖上,感受著周圍同學們的目光,果然、還
是覺得不太開心啊。
我又沒做錯什麼,真是的。
伊澤瑞爾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還是來把設計圖畫完吧。
不過,這堂課才剛結束,畫圖畫到一半的伊澤瑞爾就被打斷了。
注意到籠罩住自己的陰影,伊澤瑞爾抬起頭,看著不知何時聚集到他座位旁邊的幾個
同學。
比起他的吊兒郎當,這群傢伙看起來還更不正經吧……伊澤瑞爾在心裡嘀咕,卻沒有
表露在臉上,還是愉快地笑了出來,面對著這幾個一臉輕蔑的同學們。
「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啊。」顯然為首的那同學聳了聳肩,然後伸手抄起伊澤瑞爾放在桌上的考卷
,打量著上頭的一百分,不屑地一笑:「哇,一百分欸,不愧是伊澤瑞爾同學,果然是以
史上最年輕、最優異的成績考進我們學校裡的天、才、少、年啊。」
「哎,還好而已啦,是老師題目出得太簡單了。」伊澤瑞爾笑了笑,這種事情已經不
是第一次發生了,他也已經習慣怎麼應對了。
謙虛是沒有用的──越是謙虛、越是內斂,也只是越讓人瞧不起而已,反而只會讓人
把他吃得死死的。
要知道,對最喜歡沒事找事幹的不良少年而言,排擠人、霸凌人,是完全不需要像樣
的理由的──只需要一句「我他媽的就是看你不順眼」,就可以將自己各式各樣令人髮指
的行為合理化,彷彿他們的人生除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種荒謬的言論之外、再
也沒有別的圭臬可以信奉。
知道所謂棒打出頭鳥的道理,伊澤瑞爾也已經學會逆來順受了──在伊澤瑞爾第一天
上學時,興匆匆地想要交朋友、卻碰了一鼻子灰之後。
能低調的話當然還是盡量低調,但如果真的要來找麻煩的話,伊澤瑞爾也已經知道怎
麼做、可以把事情好好解決了。
譬如說,就像現在這個樣子。
「喔是喔,啊你不就好厲害?」
對方一邊說,一邊當著伊澤瑞爾的面,將他的考卷撕成兩半。
伊澤瑞爾的笑容僵在臉上,但對方仍然繼續哈哈大笑,同時將變成兩半的考卷撕成碎
片,像雪花般灑在伊澤瑞爾的面前,掉在伊澤瑞爾的桌上。
丟完最後一片考卷的碎片,對方伸手拍了拍伊澤瑞爾清秀白皙的臉頰,用極其睥睨的
表情說道:「像你這麼優秀的天、才、少、年,應該不會介意被人家撕掉一張考卷吧?嗯
?你說是嗎,伊、澤、瑞、爾、同、學?」
語畢,圍繞在伊澤瑞爾的座位旁的幾個少年紛紛哄堂大笑,就連班上其他同學也只是
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有的倚著窗戶啜著飲料冷眼旁觀,有的別開目光視若無睹,有的
則慌慌忙忙地逃出教室,彷彿這樣就能躲過良心的譴責。
唉。
伊澤瑞爾在心裡嘆了口氣,但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褪色。
他只是點點頭,開口。
「我覺得……你們可能有什麼地方誤會了耶。」
然後,他站起身,毫無猶豫地一拳砸在對方臉上。
為了當一個出色的探險家,伊澤瑞爾平常可沒少過鍛鍊自己的身體,再加上完全沒有
手下留情、以及猝不及防地攻擊,伊澤瑞爾這一拳揍得對方直接往後倒了下去,捂著臉就
開始在地上打滾,還從嘴裡吐了幾顆沾著血的斷牙,痛得直接哭了出來。
呿,一群沒種的廢物。
伊澤瑞爾笑嘻嘻地看著周圍嚇到通通往後退了一步的同學們。
「我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喔,也不是什麼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他一邊說,一邊折著拳頭,發出喀啦喀啦的清脆聲響。
「要打架,我奉陪。」
在伊澤瑞爾將那幾個同學通通揍到送進保健室後的一個禮拜,他退了學。
一個月後,他完成精確完整的皮爾托福地下隧道地圖,得到了政府的賞識,不僅靠著
賣出這份地圖賺到莫大的鉅款,更被政府聘請成為城邦的首席探險家。
用這份資金完成自己籌劃已久的探險的準備,伊澤瑞爾就此決定了自己人生的道路─
─他可以避開城市的喧嘩,不再浪費生命去面對那些愚蠢的同儕,而能盡情地從事自己最
喜歡的考古工作。
自此以後,伊澤瑞爾的無數冒險故事,就是瓦羅然大陸上家喻戶曉、眾所皆知的浪漫
傳說。
街坊間流傳的天才物語、吟遊詩人歌頌的青年英雄。
……孤獨的、放蕩探險家。
不再需要浪費時間去應付那些瑣碎的人際關係,伊澤瑞爾幾乎是如醉如狂地埋首於考
古與冒險裡頭,舉凡危機四伏的庫莽古森林、寒風徹骨的弗雷爾卓德、深不見底的蘇瑞瑪
古墓……他隻身一人履及瓦羅然大陸上每個杳無人跡的角落,探尋著無數幾乎被歷史的沙
塵所掩蓋的古蹟,追求著形形色色的秘寶、締造著光輝燦爛的史詩。
就只有他一個人。
天才總是孤獨的──偶爾,無論是一個人露宿在深山裡頭、或者蜷縮在冰川的角落裡
短暫休憩時,伊澤瑞爾會想起這麼一句俗諺,然後露出感嘆的苦笑。
縱然如此,伊澤瑞爾卻不願意浪費任何時間去感傷那些本就不屬於他的東西。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天才,不覺得自己有比誰還來得格外出色,不覺得自己的才能
真的如此無與倫比。
可能的話,他並不介意犧牲自己的才華,去交換一段平庸的生活,過和平凡人一樣的
生活。
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故事,也沒有風花雪月的感情,讓伊澤瑞爾這個名字毫無反應、就
只是個不被歷史記憶的凡人。
他可以擁有朋友、擁有夥伴,未必是揚名立萬的英雄,至少是能和同伴們一起打鬧、
一起旅遊、一起冒險,而不是只能一個人出頭,一個人快樂……找不到人分享的快樂。
儘管,那是何等遙遠的奢求。
他的一生就是漫無止盡的追求,追求著他永世無法得到的解脫。
他只能是伊澤瑞爾,那個才氣縱橫的、卻始終孤獨的,放蕩的探險家。
然後,那個少女出現在他的面前。
自從在蘇瑞瑪挖掘出那個奇妙的護身符之後,伊澤瑞爾得到了更加豐沛的魔力,卻失
去了他一直說不出究竟是享受還是折磨的自由。
這只護身符時常會和召喚師的魔法產生共鳴,以致他老是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抓到
聯盟裡頭去當一個英雄──儘管他從來沒認同過這個稱謂。
身為一個真正走過大江南北、無數次與死神擦身而過的探險家,伊澤瑞爾對英雄聯盟
嗤之以鼻到了極點──他還真想不透這些召喚師怎麼能如此自以為是,你們真以為在這個
虛假的戰場裡頭上演虛偽的生死、就能夠得到你們所謂的正義的話,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啊。
荒謬絕倫,這是伊澤瑞爾對英雄聯盟唯一的評語。
……本該是如此的。
然而,隨著在召喚峽谷裡頭戰鬥的次數逐漸增加,伊澤瑞爾從最初對殺人這件事抗拒
不已──他只是個熱愛探險的青年、而不是以殺人為樂的戰士啊──到他漸漸習慣了在峽
谷裡頭大殺特殺,不知不覺間,他竟然也不那麼排斥擔任英雄的生活了。
因為這讓他不再孤獨了。
站在戰場上的他有相互託付的夥伴,台下有為他大聲歡呼尖叫的粉絲,對面有想與他
來場熱血交鋒的對手,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期望──感受到自己是確實存在的,而
非被眾人排擠的亡靈。
他就站在這裡,要展現他真正的實力,以他卓越的魔法才華放倒所有的對手,驕傲地
嘲諷他們、宣告他們是該待在博物館裡頭的老古董。
聽著台下粉絲們的吶喊,感受著身旁隊友們的呼喚,伊澤瑞爾這才察覺到,自己是確
實活著的──有人需要他,有人支持他,有人呼喊他的名字,有人期待他的登場。
相對於這件無價的神器,伊澤瑞爾開始覺得,偶爾被召喚到正義之地去打幾場架,其
實也不是那麼糟的事嘛。
尤其在他,遇見了那個少女之後。
那場戰鬥中,他一如往常地來到召喚峽谷的下路,擔任起射手的位置;然而,出現在
他身邊的輔助卻不是他習以為常的任何一個。
不是彈奏著星之琴、有著翠綠如蔥的雙馬尾與傲人雙峰的啞巴少女,也不是來自弗雷
爾卓德、駕馭著巨大雪人的嬌小男孩,而是個留著一頭耀眼的金色長髮、穿著有些緊繃的
白色胸甲的少女。
他認得她──拉克絲,出身德瑪西亞的光之少女,擁有出類拔萃的魔法天賦,和他一
樣是個才華洋溢的魔法天才。
除了那頭金髮與設計貼身的胸甲外,少女的身上還穿著一條緊身的深藍色長褲,既包
覆住她的腰肢、令她的身材線條顯得玲瓏有緻之外,雙腿也同樣勾勒出迷人的線條,尤其
少女的儀態優雅、步伐端莊,令她的雙腿格外充盈著活力。
少女的手裡提著一支魔杖,自信的儀表令她儼然像個訓練有素的儀隊成員;但伊澤瑞
爾知道,這德瑪西亞的光之少女可不僅是那麼簡單的人物,據說她在德瑪西亞國內也是萬
民愛戴,不僅對光之魔法的駕馭出神入化,她甚至還完成過凶險至極的諜報任務,隻身潛
入過惡劣的諾克薩斯城邦裡頭、成功竊出相當重要的機密資料。
如果她的兄長蓋倫是驍勇剽悍的德瑪西亞之力,那麼拉克絲便是耀眼燦爛的德瑪西亞
之光吧。
不過,當初聽到這個訊息時,伊澤瑞爾唯一的想法是──為什麼會派一個年輕的女孩
子去執行這麼困難的任務?德瑪西亞的上層都是白痴嗎?
在佩服拉克絲的同時,伊澤瑞爾也不禁對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正義的城邦、卻一邊
幹著這種偽善勾當的國家抱持著質疑。
然而,這個年輕的少女似乎並不在乎自己像是被國家利用般的遭遇,她只是優雅地走
到伊澤瑞爾身邊,向他露出陽光般的燦爛笑容,說明她是這次隊伍裡的輔助,還請他多多
指教。
……不知怎的,看著拉克絲的笑容,伊澤瑞爾莫名一陣心疼。
彷彿看見拉克絲水藍的雙眼裡流淌著悲傷,嘴角勾起的弧度蘊著不為人所知的惆悵。
那是只有同樣飽經孤獨的人才懂的寂寞。
於是,伊澤瑞爾忍不住將自己的疑問脫口而出。
他一向是個口直心快的人──雖然在英雄聯盟裡多了很多與人相處的機會,但他一時
半刻還無法將與他人交際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所以,儘管這樣的問題也許有些露骨,但他還是直接了當地問了。
「妳的笑容,為什麼這麼悲傷啊?」
聽到伊澤瑞爾的問句,拉克絲張大眼睛、顯然愣了一下,但旋即很有風度地回過神來
──也許是出自皇家的嚴苛訓練吧?連一秒鐘的閃神都不被允許──她眨了眨眼,然後遲
疑地反問:
「……啊?你、你說什麼啊伊澤瑞爾?」
「嗯?妳認得我的名字?真是榮幸。」
伊澤瑞爾一笑,他也不曉得這樣的自己會不會讓人覺得太驕傲,但他始終學不會在自
信與自負間找到一個不失謙虛的平衡點,索性還是順著自己最習慣的方式吧。
他朝著拉克絲伸出右手,試著展示他自忖最風度翩翩的模樣:「今天要和妳合作囉,
麻煩妳擔任我的輔助了,還請多多指教。」
「喔、呃、嗯,請多指教。」拉克絲似乎有點心慌,不過還是很快地和伊澤瑞爾握了
握手。
哎,他的手套有點破爛耶,拉克絲的手套看起來就很高級,材質也很精緻……這樣跟
人家握手,會不會髒了人家身為德瑪西亞招牌的驕傲啊?
伊澤瑞爾胡思亂想著,又說:「啊抱歉,握手的時候應該要脫掉手套?對不起,平常
都在外頭跑跑跳跳的,老是忘記都市裡的禮儀,真是不好意思哩。」
一邊說,伊澤瑞爾一邊脫下手套,然後再次朝著拉克絲遞出右手。
拉克絲頓了頓,然後還是再一次將她其實也穿著雪白長手套的右手覆在伊澤瑞爾有些
粗糙的手掌上。
「……無所謂的其實。」
「會無所謂嗎?對妳這麼失禮我才覺得很抱歉呢。」
「你其實可以不必這麼拘謹的,伊澤瑞爾先生。」
聽到拉克絲的稱呼,伊澤瑞爾差點笑出來……雖然隨著他漸漸在聯盟裡享譽盛名,有
些其實本身也很德高望重的英雄也會這樣敬稱他,也有些不敢直呼他名諱的女粉絲會這樣
叫他,而他也從來沒有習慣過這種感覺充滿距離感的稱呼。
但說也奇怪,這稱呼從拉克絲口中說出來,尤其讓伊澤瑞爾覺得很疏離。
是因為拉克絲本身就是出身皇家的緣故,讓他覺得對方難得待在召喚峽谷裡、就算不
這麼拘謹也無所謂嗎?還是單純出自他身為一個射手,要和輔助建立良好的溝通、就該先
捨棄這些可能會影響到兩人搭配的尊敬呢?
「妳才可以不必這麼拘謹呢,叫我伊澤瑞爾就好,妳開心的話也可以只稱呼伊澤,不
然我的名字好像比妳長了不少啊拉克絲小姐?」
不過,人家好歹也是皇守家族的一員,還是別這麼隨興好了……伊澤瑞爾想了想,又
說:「倒是妳,妳可是德瑪西亞重要的光之少女,我才是不該對妳怠慢的那一個呢。」
嗯,這樣的應對進退應該還可以嗎?
伊澤瑞爾思索著,看著拉克絲猶豫了一下,然後溫和一笑,回他:「那麼我就稱呼你
伊澤囉,伊澤瑞爾先生。」
「妳這不是又叫我先生了嘛。」伊澤瑞爾笑了出來,還真是死腦筋的叫法耶。
「從現在開始叫嘛,那麼,伊澤先生,可以請你再重複一遍、你一開始和我說的那句
話嗎?」
沒想到講了這麼一段話之後居然要繞回原點,聽見拉克絲的問句,伊澤瑞爾愣了一下
、思考自己剛才搭訕的開場白,說:「呃……我是問妳,為什麼妳的笑容這麼悲傷吧?」
糟糕,這個問題太冒犯了嗎?
伊澤瑞爾小心翼翼觀察著拉克絲的反應,深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人家。
然而,拉克絲只是淺淺一笑,說:
「像你這種隨心所欲的遊子,是永遠不會明白我的心情的。」
語畢,拉克絲不客氣地別過頭,留下愣在原地的伊澤瑞爾。
看著拉克絲率先走向前方的背影,伊澤瑞爾怔在原地想了想,然後輕輕一笑。
但妳也不明白我的心情不是嗎,彷彿被囚禁在監牢裡的光之少女?
伊澤瑞爾低喃著,朝拉克絲走了過去。
*
在那之後,伊澤瑞爾便開始格外注意這個明明佇立在光芒之中、眼神裡卻瀲灩著憂傷
的少女。
她的確是個值得德瑪西亞人效仿的楷模,對於那些嚴謹到讓伊澤瑞爾覺得簡直龜毛的
細節,拉克絲卻一絲不苟地恪守了;無論是禮儀、態度、還是待人接物的方式,拉克絲那
彬彬有禮的模樣有時還真是讓伊澤瑞爾毛骨悚然。
到底要用什麼程度的教育,才能訓練出這麼一個機器人般的……德瑪西亞之光?
這就是你們要的正義嗎,德瑪西亞?
如果是的話,那還真是──伊澤瑞爾搖搖頭,開始覺得諾克薩斯搞不好都比德瑪西亞
還好。雖然四處打打殺殺也沒好到哪裡去,但偽善要來得更令人作嘔。
話雖如此,身為代表皮爾托福的英雄,他還是出席了德瑪西亞的聖誕舞會。
德瑪西亞的聖誕舞會可說是瓦羅然大陸一年一度的盛事,畢竟這個自詡為正義的城邦
致力於打擊(他們定義中的)邪惡,嫉惡如仇、將諾克薩斯視為必當殺之而後快的對象,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德瑪西亞無所不用其極地希望拉攏其他城邦加入他們鏟奸除惡的陣營
,想要將瓦羅然變成他們心目中的正義之地。
對於德瑪西亞這崇高的理想,伊澤瑞爾無論再怎麼覺得他們分明是自命清高,但他身
上背負著皮爾托福的招牌,還是得硬著頭皮穿上始終不習慣的西裝。
還好,對於這些囉哩八唆的繁文縟節,長年在外的伊澤瑞爾不善處理,凱特琳和杰西
倒是得心應手──畢竟他們一個是皮爾托福的執法者,想必自有一套在法律與實際情形間
的道德標準;另一個則是皮爾托福之星,素有明日守護者的杰西長年來都代表皮爾托福政
府應付諸多國際事務。
他們也知道伊澤瑞爾不擅長,所以杰西也笑著表示,儘管將這種場合交給他們應付,
伊澤瑞爾就負責在旁邊享用美食吧。
雖然對美食沒什麼興趣,但事關皮爾托福的門面,所以伊澤瑞爾再怎麼不願意,還是
隨著同樣穿上了西裝的杰西與穿上黑色晚禮服的凱特琳一起踩進通往德瑪西亞的傳送魔法
石裡。
「歡迎大駕光臨我德瑪西亞,有勞諸位皮爾托福的英雄們了,感謝各位不辭辛勞地出
席我德邦本年度的聖誕晚會。」
「您太客氣了,嘉文陛下,貴國德瑪西亞致力於維繫瓦羅然大陸的正義與和平,我皮
爾托福對貴國的努力也是相當尊敬的,能獲得貴國的邀請,是我皮爾托福的榮幸。」
聽著杰西跟嘉文四世的對話,伊澤瑞爾簡直快渾身起雞皮疙瘩了……還好站在杰西身
邊的凱特琳看了他一眼,他只好勉強繼續陪笑,一邊注意著德瑪西亞宮廷的環境。
畢竟是宮廷,今夜能與會的自然也都是些達官貴人,要不是些行為做作的公子哥兒、
就是打扮看似華麗卻令伊澤瑞爾深感庸俗的貴婦們,伊澤瑞爾只能藏起想要一個奧術躍遷
逃走的衝動,彆扭地跟在杰西與凱特琳的身旁。
前來迎接他們的總共有三人,分別是德瑪西亞的王儲──嘉文四世,據說是嘉文四世
的隨侍、擁有半龍血統的聖龍少女──希瓦娜,以及曾經從謀略家斯溫手底下救過嘉文四
世一命、德瑪西亞最著名的軍團「無畏先鋒團」的團長,蓋倫。
……同時也是拉克絲的兄長。
明白拉克絲和蓋倫之間的關係,伊澤瑞爾向嚴肅地站在嘉文四世身邊的蓋倫一笑,試
著對他釋出一些善意。
蓋倫也同樣報以一笑,但不知怎的……總覺得蓋倫的眼神裡帶著些許殺氣。
真是尷尬。
還好,由於要招待的客人並不少,忍受那字字珠璣到讓人抓狂的對話五分鐘後,杰西
就給了伊澤瑞爾一個眼神,示意他可以先偷偷摸走了,剩下的就交給他跟凱特琳應付就好
。
伊澤瑞爾回了一個有些歉意的眼神,而凱特琳只是聳了聳肩,用很無奈的表情顯示她
也知道伊澤瑞爾留下來也是無濟於事──她自己似乎也很想逃走的樣子,不過把事情都丟
給杰西一個人頂著顯然也不太好,只好由她來扛這種禮節,讓伊澤瑞爾去逍遙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不過這種時候要是再不走,就太辜負這兩人的好意了。
所以,伊澤瑞爾笑了笑,稍稍欠身示意自己要先行離席,就逕自退出了這麻煩至極的
社交場合。
「唉,就說了討厭這種場合嘛……我果然不適合太拘謹的地方啊。」
嘴裡雖是這樣嘀咕,但既然都千里迢迢來了,不填飽肚子再回去就太笨了;況且德瑪
西亞王家主辦的宴會,餐點自然也是琳瑯滿目,樣樣都惹人食指大動。
伊澤瑞爾並不是很有胃口暴飲暴食的人──其實他吃得最順口的東西是平日在外探險
的時候隨身攜帶的乾糧──不過對於美食,就算不諳品嚐之法,但多少拿一點佯裝自己很
有品味,也算是一種虛榮的自我滿足吧。
伊澤瑞爾笑了笑,決定從甜點開始吃起好了。
穿越過一群顯然是上流社會的貴族人士,再無可奈何地接受了幾位女士合照的要求後
,伊澤瑞爾終於順利靠近到擺滿蛋糕的桌子旁,端詳著精緻的潔白瓷架上頭放著的各種蛋
糕。
最後,伊澤瑞爾拿了塊上頭灑滿咖啡色粉末的蛋糕,會心一笑、淺咬了口,津津有味
地咀嚼著。甜甜的滋味在嘴裡化開,帶著些許咖啡的苦澀,恰到好處的比例,既不會甜得
太膩、也不會苦得令人食不下嚥。
雖說不是個擅長品嚐美食的人,但四處遊歷的伊澤瑞爾也算嚐過不少異國美食,除了
對各國的文化和語言有所了解之外,對於各國的特色料理也是有些認識。
就在伊澤瑞爾細細品味著手裡蛋糕的味道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少女甜美的嗓音。
「好吃嗎?」
聽見對方的聲音,伊澤瑞爾一愣,轉過頭、只看見穿著淺藍色禮服的拉克絲不知何時
已站在他身邊,向他露出欣喜的笑容。
「好吃。」伊澤瑞爾微笑,心想總算找到妳了──剛才在宮廷裡晃了一圈,他還以為
今晚沒有機會見到拉克絲呢:「妳今晚打扮得真漂亮。」
「是嗎?謝謝誇獎。」聽見伊澤瑞爾的讚美,拉克絲甜甜一笑,接下來的反應卻是嘆
了口氣:「也只是家裡準備的衣服,我只不過負責穿上而已……穿成這個樣子累死人了,
尤其高跟鞋,穿了好幾遍從來沒習慣過,每次穿腳踝都會磨破皮……」
「啊,難怪覺得妳好像長高了。」伊澤瑞爾低頭瞥了一眼拉克絲那幾乎掩住她雙腿的
長裙,笑著說:「辛苦妳囉,畢竟妳是皇守家的一員嘛。」
「哼,是啊,不像你感覺很悠哉呢,可以把事情都交給凱特琳還有杰西處理──不愧
是皮爾托福的探險家,這種社交場合和你無關?」
「我本來就不擅長社交場合囉,就交給專業人士處理了哈哈。」
「說得真灑脫,你在聯盟裡頭也是叱吒風雲呢,應該很多小女生想跟你約會吧?總得
學些應對進退的禮儀吧?」
「啊啊、我想妳說的對,不過我也是有自己的一套禮儀啊。」伊澤瑞爾聳肩,得意地
笑道:「不管進或退,我的作法都一樣──總之先奧術躍遷就對了。」
「你這樣會讓很多女孩子心碎的喔。」儘管語氣裡帶著譏諷,拉克絲還是笑得很和煦
,讓伊澤瑞爾還真有點不自在……卻又覺得很有趣。
他知道儘管拉克絲的禮儀訓練得可說是滴水不漏,但那並不意味著拉克絲沒有屬於她
自己的心情與脾氣;而說也奇怪,在別人的面前沒什麼問題,唯獨在與伊澤瑞爾談話的時
候,拉克絲似乎特別喜歡反唇相譏。
儘管並不喜歡與別人起爭執,但對於拉克絲的針鋒相對,伊澤瑞爾倒是出乎預料地如
魚得水……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覺得這個樣子的拉克絲,既讓他覺得棘手、同時又感到
一種不可思議的可愛。
很有趣不是嗎?伊澤瑞爾一笑。
「那也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不是來粘花惹草的。」伊澤瑞爾不負責任地開口:「還
是妳要教我社交禮儀呢,德瑪西亞崇高的光之少女小姐?」
「想學社交舞嗎?要教你也不是不行哦,不過我可能會不小心用高跟鞋踩到你幾下就
是了。」拉克絲笑著,一副就是會刻意多踩幾下的樣子。
「這就免了,聽起來很痛的樣子。」伊澤瑞爾莞爾,又吃了一口手裡的蛋糕。
看著他手裡的蛋糕,拉克絲似乎欲言又止,躊躇了會兒後,這才終於開口。
「……吶,伊澤瑞爾,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
「這個蛋糕是我做的。」深吸了口氣後,拉克絲脫口說出。
「哦?真厲害,妳手藝不錯呢──這也是宮廷教育的一部分嗎?」而伊澤瑞爾只是笑
了笑,又針對性十足地回了一句。
拉克絲頓了一下,笑容好像變得有點僵硬,但還是保持著禮儀:「……對啊,雖然從
小餐點就有人打點,但廚藝也是必修的一門課程呢。你呢、成天在外的探險家先生?該不
會連科魔法瓦斯爐都不會開、三餐都吃野草度日吧?」
「也沒這麼誇張啦,而且皮爾托福的市容太乾淨了,我想拔野草都找不到呢。」
「這樣啊,那還真是辛苦你了,連三餐都張羅不太到呢,沒有餓死真是奇蹟。」
「好說好說,我也是有自己的方法啊。」
聽著伊澤瑞爾的反應,拉克絲用力吸了口氣,然後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自伊澤瑞
爾身旁與他擦肩而過。
若是在旁人看來,想必會覺得很訝異吧──堂堂德瑪西亞的光之少女,竟然這樣面對
外國的來使,尤其還是英雄聯盟裡遠近馳名的探險家,實在是太有失禮節了。
但是,伊澤瑞爾卻絲毫不以為忤,只是笑著望向拉克絲離去的背影,繼續愉快地將手
裡的蛋糕吃得一乾二淨,還依依不捨地吮盡指頭上的可可粉。
因為他瞥見了,拉克絲與他錯身而過時,眼裡閃爍的淚光。
*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賭氣地回到房間裡頭,拉克絲勉力克制住自己想將門用力甩上的衝動,將門鎖上後、
就焦躁地脫下那令她的腳踝隱隱作痛的高跟鞋,然後一把撲倒在鬆軟的床上。
接著將臉埋在枕頭裡頭,一邊忿忿地敲打著枕頭,一邊默默地垂下淚水。
──什麼嘛!本來還以為你很善解人意的,結果原來也只是個只會讓人傷心難過的討
厭鬼!
將枕頭用力抱在懷裡,拉克絲還是將頭緊緊地埋著,任由她熾熱的淚水沾濕枕頭套,
任由自己的視線淹沒在柔軟的黑暗裡頭。
──要是什麼都可以忘掉就好了。
──要是從來沒有遇見你就好了。
──果然、對你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的我,才是大錯特錯的那個人嗎?
即使知道就這麼丟下宮廷的場合、一個人跑回房間裡頭是相當失禮的行為,但拉克絲
第一次無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緒,只能任憑海水倒灌般的憂傷令她的心防潰堤。
──我還以為你會明白的。
──我還以為你會懂我的。
──我還以為,你會了解那個意思的。
──果然,我還是太天真了嗎?
這裡果然是一座監牢,而她注定只能在這裡被囚禁到老,即使她的心已幾乎麻木到失
去知覺、她的靈魂彷彿已消散成灰、她的精神宛如沉睡在某個寒冷徹骨的地方,不被任何
人記憶、不被任何人在意。
像一朵逐漸枯萎的花,無論綻放得再美再豔麗,也只是為了他人的眼光而盛開的燦爛
,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孤傲。
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就只能在這裡凋零死去。
她還以為,那個人可以救她逃出這片黑暗的。
她已經不想再像傀儡一樣、只為了別人的目光而活了。
她想為自己的生命發光,而不是為了別人、為了國家、為了德瑪西亞、為了那個該死
的優良公民守則,而成為光芒。
她不是那個人人稱讚的拉克珊娜.皇守!她只想是拉克絲!
為什麼就連自由自在地做自己,都是這麼困難的事情?
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有人可以做什麼事都放蕩不羈,有的人連自己的晚餐要吃什
麼都得被限定?
自己的人生劇本彷彿早早就被家庭寫好了,她只需要負責贏在起跑點、然後一路跑到
終點──當別人愉快地用自己擅長的步調慢慢地走著,或甚至離開跑道、去欣賞她看不見
的風景的時候,她只能繼續用她優雅的儀態向前走,走向毫無快樂可言的終點。
沒有勝利也沒有喜悅。
她犧牲了一輩子去交換這個家族的榮耀,得到的,只有痛苦與哀傷。
好想逃。
我還以為你會是那個人的……
好失望。
我還以為終於有人可以救我離開這個地方……
誰都好、我已經受夠了。
拜託你們,帶我離開這裡。
帶我走……
一陣風自窗口吹來,帶著些許魔力的氣息。
拉克絲一怔,埋在枕頭裡的臉張開了眼睛──她認得這股魔力的味道。
也只有獨屬於那個人的法術,會殘留這樣的能量。
她抬起頭,望向月光灑落的窗口。
她多少次希冀著、盼望著、渴求著逃走的方向。
那個看得見遠方的街景,看得見璀燦的星光,看得見蔚藍的天空……
她卻永遠觸不及的地方。
而現在,窗口前、月光下。
一道瀟灑的身影佇立著,與她一樣金黃的髮絲閃閃發亮。
「嘿、拉克絲。」
他翩然落在她的房間裡頭,身後還拖曳著奧術躍遷的光芒。
也知道這樣闖進少女的閨房是件失禮的事,但注意到她眼中的淚光,他知道,現在的
她需要的,就是能夠將這些虛偽的禮教、通通都摧毀掉的力量。
他笑著走向愣在床上的她,紳士般伸出了右手。
就像當初,他們在召喚峽谷裡、第一次遇見的時候。
「妳那個時候是想問我,提拉米蘇的意思是什麼對吧?」
嘴裡彷彿還殘留著那蛋糕甜甜的氣息與上頭的可可粉苦澀的味道。
伊澤瑞爾溫和一笑,看著滿臉淚痕的拉克絲,顫抖著伸出了手。
然後,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以彷彿這輩子絕不會放開的力道。
以足以打破這個牢籠、帶著她逃出這片黑暗的力道。
──帶我走。
他輕聲吟詠,看著她閃爍著淚光的臉龐。
然後,他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她,身影躍入月光流淌的夜色中。
〈Bring Me To Life.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