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I never Compromise (塔隆x卡莎碧雅)#56

作者: Xylo1321 (Open Ears)   2015-04-13 16:51:09
【 I Never Compromise 】 第五十六章 十八歲 死路
  她在昏迷時不斷地作夢,夢見年幼的自己孤身一人站在自家宅邸的大廳,穿著絲質洋
裝,頭上的綠色捲髮綁成兩束辮子纏成髮髻,上頭簪了幾朵白色小花,小手拖著洋娃娃。
偌大的廳堂空無一人,兩側的落地窗透進的光芒被不斷飄揚的窗簾遮了大半,時明時暗,
四周安靜而無聲,她感到孤寂而害怕,便朝廳堂的末端走去,因為她看見父親就站在那裏

  父親朝她展開雙臂,他的臂膀對她而言永遠都如山一般可靠,她急於投入父親懷抱,
可無論她如何奔跑,父親卻離她愈來愈遠,她慌張地哭了,晶瑩淚珠撒在紅絨毯上,宛如
暗紅的墨漬,她的眼淚越來越多,而地板也逐漸擴張成一片深紅而無邊際的血海,她的父
親逐漸沉了下去,像流沙一樣緩緩被吞噬。
  女孩大聲抗拒著眼前的畫面,然而她的淚水卻使血海汪洋愈來愈深、愈來愈廣,最後
,她所見的一切只剩一片杳無邊際的紅,她絕望地向天空呼救,卻只聽到自己悲傷無助的
回聲,最後她也逐漸開始下沉,無止盡的淚水淹沒了自己,但她卻怎麼也無法阻止自己繼
續流淚。
  忽地,卡莎碧雅醒來了,但她卻什麼也看不見,睜眼閉眼都是一片黑暗,雙眼似乎被
什麼給矇住了,她的身子亦不能動,無法驅使自己的雙手或其他部位,這種感覺就像是在
作夢時意識清楚,卻動彈不得的樣子。
  她感覺自己躺在柔軟的羽絨絲被中,卻非常寒冷,她的體溫無法為床鋪帶來熱度,蛇
尾蜷曲在棉被中,好像很冷似的。自她成為半蛇以來,她對溫度的感知愈加敏感,但那卻
好像是一種不屬於她的東西,她可以感受溫度的所在、可以看見溫度的顏色、可以辨別溫
度的形狀,但她的身體卻不能擁有溫度。
  縱然如此,她依然保持著人類的習慣,她知道四周很寒冷,她就會表現得很冷似的,
即便她不會感到寒冷。
  滴答、滴答……
  四周安靜地只剩時鐘的聲響,在這片無法望穿的黑暗中,清冷的空氣凝滯著一股說不
出的壓力,隨著時間的流去,她逐漸感到焦躁與害怕,她好想離開這個地方,寂靜的空間
裡,她心緒紊亂。
  這時她回想起自己在自家莊園被凱倫帶走,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全都記不得了,
只記得自己在失去意識之前,凱文那張充滿自信的神色、假慈悲的語氣,她恨不得撕了那
張嘴臉。
  她想離開這裡,她想知道自己在這裡待了多久,想知道她父親是不是回來了?她與卡
特蓮娜都不在,現在家族是誰在領導?卡特蓮娜會回來嗎?不知道愛歐尼亞的事情她處理
得如何了?
  還有一個她最想知道卻又不敢去想的問題……「他」此時在哪裡?
  『妳明明叫他忘了妳。』
  一道深沉而優雅的聲音自她的內心傳來,是梅杜莎,她好久都沒有聽見梅杜莎的聲音
了。卡莎碧雅張開她乾澀的唇齒,試圖用鎮靜的語氣對蛇妖說道:「……妳為什麼現在才
出現?」
  蛇妖咯咯地笑了,笑聲充滿嘲弄:『卡莎碧雅,妳當初的決心就跟妳朝思暮想的那個
刺客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啊!』
  「妳說什麼?」卡莎碧雅聽見她這般話,實在氣得牙癢癢的,但蛇妖還沒說完。
  『可憐的女孩啊,妳記不記得妳當初答應過我什麼?在妳傷心欲絕、哭得聲音都啞了
的時候,妳答應我什麼事?』
  「我……」卡莎碧雅聽她此言,喉頭像是被什麼給掐住,緊得難以發話。
  『妳答應過我什麼事?』蛇妖心平氣和地重複。
  「妳借我力量……而我……還妳……」卡莎碧雅的聲音越來越小。
  『力量!』蛇妖拉高嗓音,憤怒的聲音在她的心中迴盪著:『妳借我力量,我還妳力
量!』卡莎碧雅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蛇妖繼續說道:『那些人將我一分為二!還奪走了
我一半的力量!拿走了刀鞘,便是要置我於死地!刀鞘是我另一半靈魂,如果不及早將其
奪回,我將逐漸死去!』
  「我知道……但……」卡莎眼試圖表現出堅定,眼眶卻盈滿淚水,「我一定會完成答
應妳的事。」
  「妳根本就辦不到。」蛇妖的語氣恢復平靜,但依舊充滿輕視,「妳除了躲在房間裡
自怨自艾之外還會什麼?妳明知道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卻仍然故我。」
  「那是因為我不想傷害周遭的人!」卡莎碧雅大喊,聲音在房裡響盪,「我所見到的
人全都會化成石頭啊!妳要我如何是好?」她努力克制著眼淚,卻徒勞無功,淚水滑下臉
龐,浸濕她乾枯的頭髮。
  「既然妳不懂得控制,那何不由我來?」
  「不!」卡莎碧雅毫不猶豫地拒絕,她可不想讓那次慘劇再次重演,當蛇妖從她體內
甦醒過來,杜克卡奧家族一共死了二十一個僕從、四十八個士兵,差點連她父親都難逃死
劫,若不是她母親的遺物,可能連塔隆也要算進去。
  護身符將蛇妖的意識擊退,使蛇化的侵蝕由全身降為半身,現在梅杜莎的靈魂寄宿在
這個身體,但如果沒有經過卡莎碧雅的允許,蛇妖就無法掌控身體的使用權。蛇妖曾問她
是否有魔法的體質,否則一般人類根本無法與上古靈魂抗衡,卡莎碧雅並不知道這是她母
親的遺傳,所以也對這狀況沒有頭緒。
  「那麼妳空有力量又有何用?」蛇妖酸溜溜地說:「妳以為有力量就能改變一切?殊
不知情況只有越來越糟,看看妳,從我這取得力量之後,妳拿它去做過什麼事?不,什麼
也沒有,妳所愛的人一個個離妳而去,妳袖手旁觀,妳的敵人不斷傷害妳的家族,妳袖手
旁觀,現在連自己都顧不了了,妳依然無所作為。」
  蛇妖的聲音猶如一只利勾,字字句句緊鑿著她的心,卡莎碧雅不想聽,可是不得不聽
,她只能緊咬著嘴唇,為蛇妖所說的話感到羞愧。
  「妳什麼也辦不到,我們就等死吧。」
  說完,蛇妖陷入沉默,一切又回歸寂靜,只剩不甘與自責像黑霾一樣充滿她的心。
  妳什麼也辦不到。
  妳什麼也辦不到。
  妳什麼也辦不到。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除了這句話以外,什麼也塞不下。
  還來不及沉澱心緒,這時,她聽見門把轉動的「喀啦」聲,接著是木門被開啟的聲響
,還有人走進房間的腳步聲。
  此人緩緩地走到床榻邊,並在床上坐了下來,卡莎碧雅感覺到床鋪下陷的重量,還有
一股冷冰冰的溫度,以及一陣貴族的香水味,接著,他輕握住她纖細的左手,她發現這人
的手竟如冰雪般寒冷,他開口說道:
  「妳醒了嗎?卡莎碧雅小姐,我看見妳臉上的淚水了,告訴我,妳是不是作了惡夢?

  是凱倫.達克維爾的聲音。卡莎碧雅臉上原本的悲傷頃刻失去蹤影,換來嫌惡的神情

  「替我拿開眼罩,凱倫。」她語帶命令地說,如此一來她便能在一瞬間讓他變成石頭

  「這可不成啊!卡莎碧雅小姐,在我們治癒妳的病之前,只能請妳忍耐了。」
  「那麼就讓我恢復行動的能力。」她可以保證,撕碎凱倫的心臟不需要花她一秒的時
間。
  「卡莎碧雅小姐,雖然這樣做可能讓妳感覺不太好,但請相信我是為了妳好。」凱倫
的語氣帶著憐憫與關懷,雖然卡莎碧雅完全不這樣想。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卡莎碧雅沒好氣地說:「我從來都不需要幫忙,特別是你
。」
  「那是因為妳不知道自己需要幫忙,非常需要……」凱文捏緊了她的手,說話的語氣
透漏了他的心痛:「妳為諾克薩斯鞠躬盡瘁,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然而妳的付出不但沒
有得到相應的回報,老天卻奪走妳的美麗,將妳變成這副模樣。」
  「你認為我需要同情?」卡莎碧雅哀怨地笑了。
  「不,妳需要的是妳應得的事物,妳知道我一直都站在妳這邊,相信我。」凱倫的一
字一句充滿誠懇,但聽在卡莎碧雅耳裡只覺得虛偽,他接著說道:「我很遺憾發生在妳身
上的事情,也很遺憾令尊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克卡奧家族目前也陷入一團亂,據我所知,
有不少將軍的部眾還有親族都爭相取代他的位置。」
  「開什麼玩笑!」卡莎碧雅簡直不能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怒斥:「我父親只是失蹤
!而不是死了!況且這事還輪不到他們說話的餘地!難道他們忘了卡特蓮娜才是我父親的
正統繼承人麼?」
  凱倫長嘆一氣,說道:「問題就出在這啊,卡莎碧雅,令尊膝下無子,有許多人認為
一家的主位不能由女人來繼承,可想而知,妳父親的兄弟們鐵定會爭食這塊大餅,但也有
人認為卡特蓮娜繼承家主並無不妥,數派人馬鬥得水深火熱。」
  「我姊姊卡特蓮娜.杜.克卡奧乃諾克薩斯戰功斌炳的指揮官,同時也是我國的聯盟
代表人物,毫無疑問是我父親的繼承人!」卡莎碧雅激憤地說著,「如果那些人有任何異
議的話,歡迎他們來找我談談,我保證會讓他們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也希望如此啊,但……」凱倫遲豫了一會,「……卡特蓮娜最近的聲譽可說是岌
岌可危呢。」
  「此話怎講?」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愛歐尼亞南三省歸屬裁決賽,諾克薩斯輸了。」凱倫沉痛地說,「諾克薩斯因此失
去了娜歐里、高陵、嵩鄯的統治權,這對我國來說無疑是個莫大的恥辱啊!」
  卡莎碧雅聽聞此言,倒抽一口氣,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如果凱文說的是事實,別說是
國內的輿論壓力,就連杜.克卡奧家自己人可都會抬不起頭,這對家族的聲譽無疑造成了
巨大的影響,就算有人說卡特蓮娜讓諾克薩斯顏面掃地也不為過,諾克薩斯人一向最重視
戰功,在這個節骨眼裡,必定有許多人不願意讓卡特蓮娜繼承家族主位。
  「我幫不了卡特蓮娜,目前的情勢對她而言實在太糟了,因此……」凱倫嚴肅地說:
「我會幫助妳,卡莎碧雅,我會讓妳成為杜.克卡奧家族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卡莎碧雅此時心頭一陣怒火,她極想甩開凱倫的手,卻仍舊無法使力,她忿恨地說: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我勸你還是不要介入別人家裡的事情罷!」
  凱倫笑了笑,「我這可是在幫助妳,這是妳應得的東西,我說過,妳為國家所作的貢
獻並不少於妳姊姊,可現在妳卻成為自家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凱倫省略了那個敏感的
詞彙,「……無人聞問、無人關切,試問,這是一個為國犧牲的英雄該有的下場?」
  「你心中究竟還有沒有榮譽可言?」卡莎碧雅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人說榮譽根本是對
牛彈琴,「每個為國家而戰的諾克薩斯人都視死如歸,他們將戰死沙場視為一生最高的榮
譽,如果人人只在乎自己最後有什麼下場,那還有誰願意為國賣命?」
  「那是對一般人而言,但妳並不是一般人,妳姓的是杜.克卡奧,是諾克薩斯最具威
望的姓氏,體內流著高尚的血液……」
  「閉嘴!」她不想再聽凱倫說出任何話,這個人說出的一字一句都令她作嘔,「你以
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要是真心想幫我!就放我離開這裡!而不是加入這場無意義的
戰爭,把我的家族搞得四分五裂!你當真認為我是傻子?如果我讓你擁立我成為家主,之
後你只要繼續將我囚禁在這裡,對外宣稱你是我的發言人,整個杜克卡奧家族不就成為你
的東西了?」
  「……妳是不是搞不清楚狀況?」凱倫加深了他的力道,指甲深深崁入她的肉裡,「
妳知道我一直都深愛著妳,一直都是,永遠都不會改變,而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妳啊
!我會讓妳過上最好的日子,我不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除掉任何意圖接近妳的敵人,不
論用什麼手段,呵呵呵……」
  她的手被他抓得極疼,但她一點也不害怕,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憤怒地對凱倫說道

  「我只怕會有人把你的頸子割破,將你的頭顱丟到護城河裡。」
  「哦?」凱倫挑了挑眉毛,一臉輕慢,「那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人有這種能耐?」
  「你大概還沒看見他的影子就頭身分家了。」卡莎碧雅不甘示弱地回道:「無論我在
哪裡,他都會找到我,你就等著瞧吧……」雖然她的語氣充滿信心,但內心卻不是如此。
  「呵呵呵……」凱倫不把她的要脅當作一回事,卻反而發出輕蔑的笑聲,他放開卡莎
碧雅的手,然後站了起來,拉開右臂的絲質袖袍,看著手臂上一道又一道粗厚的傷疤,形
同一隻隻水蛭緊咬在他皮膚上,而不僅是手臂,他的全身上下都烙印著這樣醜陋的痕跡,
他看著傷痕發笑,神情興奮地詭異。
  「如果你說的是那位紅眼刺客的話,我自然不會虧待他,畢竟他可是妳最重視的人吶
──為了獎勵他對妳的忠誠,我呢,準備了一份大禮要送他,希望他別嫌棄才好!」
  卡莎碧雅的內心升起一陣不祥預感,她知道凱倫口中的「大禮」決計不是什麼好東西
,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凱倫為何會如此有自信?宛如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見到卡莎碧雅說不出話的樣子,凱倫睥睨著躺在床上的她,那眼神宛如抓住了她的弱
點一樣得意,他拉回袖子,將披風往前一甩,跨步離開。
  在門關上之前,凱倫停頓了,他回過頭說道:
  「希望他在蒼寂學院玩得愉快。」
  接著,木門重重被關上,只剩卡莎碧雅的心思亂成一團。
***
  塔隆輕輕轉開門把,摸黑著進入一個寒冷的房間,但他卻疑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他不可能會記錯,這裡絕對是卡莎碧雅所在的病房,周遭與路線的樣子都與他印象中的
地圖描述無異,可是這房間看起來卻完全不像個病房,更糟的是,卡莎碧雅沒有在這裡。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寒冷的空氣冷靜自己。他環視四周,房間的正中央擺了一盞金
屬燭台,上頭的蠟燭安靜地燃燒著,火焰不斷變色,由藍到綠、綠變黃、再由黃色變成紅
色,接下轉案變成紫色,再回到藍色。
  天殺的。他心想。
  五顏六色的火光映在他臉上,照出削瘦的輪廓,他神色凝重地盯著燭火,心裡盤算著
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卡莎碧雅不在這裡,那她會在哪裡?
  忽然,黑暗中又亮起了數不清的細小火光,那些火光被安在地板上,排長兩列,中間
的黑色地帶就像一條道路,彷彿正在招呼他過去。
  此時塔隆才明白,他早已掉入圈套。
***
十八歲 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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