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時間停滯夠久了,故事繼續。
寫沒有去過、不夠熟悉的東西真是棘手啊……還是架空輕鬆。
睽違已久的更新,這一篇比較長喔(我算了一下居然有一萬字囧)
敬請慢用:)
由於文章已經舊到被系統吃掉了的緣故,
接下來我會記得附上巴哈那邊的串→
http://forum.gamer.com.tw/C.php?page=1&bsn=17532&snA=330228
想補完已經消失在版上的部份可能要恭請移駕了。
謝謝!
37.
雖然綠園道的確是個好地方,隨處可見翠綠的植生牆在大樓裡蔓延,彷彿一股文藝的
氣息油然而生,令我眼中的冰夜也變得更有氣質──我也說不上來是她本身就很有氣質呢
、還是這片盎然綠意襯托了她的高雅呢。
不過,綠園道也就這麼大而已。
逛完了誠品,我們在地下一樓吃過了飯後,便出發前往下一個景點。
一中街。
這是位在台中市北區的大型商圈,因坐落在台中的第一志願──台中一中的周圍而得
名,起初這一區是諸多學校的聚集地,後來隨著大量的補習班在這裡開業、吸引了許多人
潮聚集,帶動這一帶的經濟發展,於是一中商圈就漸漸地成形了。
「……真難想像這居然是高中外面的街區。」死神滿臉的不可置信,站在街頭目瞪口
呆地環顧四週:「這……中一中的人也過太好了吧?哇靠,什麼店家都有欸,要吃有吃要
喝有喝要玩有玩,第一志願也太爽了吧!」
「有種看到南陽街的感覺啊。」徐倒是沒那麼訝異。
「那種事隨便吧。」奇哥不置可否:「我買個飲料喝,小瑤,要喝什麼?」
「嗯……你挑的都好。」
「嗯。」
對奇哥和小瑤兩人的閃光視若無睹,我們幾人互相看了幾眼,七嘴八舌地討論起要吃
些什麼、逛些什麼。老實說剛剛才在綠園道吃過中餐,現在大家也還不是很餓,但要吃點
零星的小吃,倒是還勉強塞得下啦。
不過,我們的胃也就這麼大,而且現在稍微逛過一中街,晚上還打算要殺到逢甲夜市
去耶……這樣沒問題嗎?
「還是要找個休息?」以德提議。
「我是還沒有很累啦……何況一趟路下來台中,就沒有其他更好逛的景點了嗎?」我
好奇地看著身邊的街。
然後,冰夜猛然丟出一個出人意表的句子。
「還是你們要去打咖?」
打咖這個詞彙從一個台中女中的女生口中說出來,真是……莫名地違和。
不過,我們面面相覷了一陣子。
專程一趟路從台北跑來台中……打咖?又不是在做全台網咖評比,這……沒有哪裡怪
怪的嗎!?
「我是沒意見啦,如果沒有想到更好的景點的話,反正也很久沒打咖了,剛好看一下
台中的網咖跟我們台北的網咖有沒有不一樣啊,嘿。」死神揉揉鼻子,瞥眼看著眾人:「
我們好像沒有坐在一起打過LOL喔?」
「……我沒意見。」以德蹙起眉,似乎不太認同,但也想不到更好的點子,也就順著
大家的意了。
「我也是都可以啦,大家坐在一起打LOL的感覺不一樣啊。」徐指了指冰夜:「而且
今天我們的當家中路在欸,情況特殊啦。」
「要去打網咖喔?天啊一趟路從台北跑下來台中打網咖?你們這些臭男生真的是……
小屁孩欸。」楊筱琪噘著嘴,顯然覺得我們一定哪根筋不對,但還是無奈地大大嘆了口氣
:「唉算了,反正人家在旁邊玩楓之谷就是了。」
「現在還有人在玩楓之谷喔?」奇哥喝著冬瓜茶,很無心地隨口說。
「當然有啊!人家從小學玩到現在耶!」
「……打咖我是沒意見啦。」我搔搔臉,轉頭看向冰夜:「那就……麻煩妳帶路囉?
」
「好哦,嘻嘻。」
冰夜笑著,推了推眼鏡。
於是,一群來自台北的屁孩們,在一個台中女中的少女帶領下,踏入了一中街的網咖
裡頭。
這也算是一種,命運的牽扯吧。
「那就你們五個打,我跟小瑤打個ARAM吧。」奇哥。
「好喔,或者我跟以德先打一局,等等換你跟小瑤?」徐一邊問,一邊拉開顯然很舒
適的沙發椅。該說不愧是第一志願附近的網咖嗎?配備也太好了吧?
「沒意見。」奇哥聳肩。
「其實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LOL在玩什麼耶~」楊筱琪好奇地趴在沙發上等開機,納
悶地看向我們:「欸,等等你們可要跟我說一下LOL到底在幹麻的喔?」
「知道啦,包在我身上,讓妳看看我有多強,哼哼。」死神意氣風發地拍拍胸脯……
喔當然是拍他自己的。
「是啊,專業Carry敵隊。」我白眼。
「別廢話啦,就照位子坐好了,冰夜妳坐中間吧,妳跟阿輝比較需要連動吧。」徐一
屁股坐了下來,以德也默默地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知道了,那就請大家多多指教囉。」冰夜甜美地笑著,在我們之間坐了下來。
「什麼話啊,是請妳多Carry吧。」
「嘻嘻,我們是一支隊伍,應該是彼此Carry吧?」
「……啊差不多啦,欸我上了可以邀啦!」
就這樣,我們真的千里迢迢地從台北一趟路跑下來台中打網咖。
雖然看在別人眼裡肯定會覺得很蠢很傻很低能──但不知怎地,看著身邊的冰夜咬著
吸管、盯著讀取畫面的模樣,我覺得這一切很值得。
非常值得。
「走囉老樣子打一等囉!」
「等等等……欸有白痴快抓他抓他!」
「首殺首殺!閃開!」
「賴瑋明你他媽又閃現搶頭!我問號!!」
「你們男生打LOL好吵喔。」楊筱琪一邊說,一邊百無聊賴地搭在死神的沙發扶手上
,好奇地看著我們的畫面。
「什麼吵!這才是正港欸台灣高中生……靠JG怎麼在這邊!」
「死神今天又通常運轉啦。」我看著螢幕上跳出死神被擊殺的訊息,唉,首殺給他真
是一點價值都沒有。
「撤回來掩護阿輝吃BUFF囉。」冰夜發號施令,果斷放生太白目把閃現交掉被對面抓
個正著的死神……唉反正他都躺了,留下來也沒用。
就這樣,我們一行人退回我們自家野區(以德死回溫泉裡),穩定地吃BUFF、對線、
開局。
然後我留意到,奇哥和小瑤雖說要去打ARAM,但是並沒有開始──因為小瑤也雙手捧
著臉,用訝異的目光看著我們這邊……
不,是看著冰夜。
我跟著瞥眼看了一下冰夜……而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們的眼神,全神貫注地在操作著
角色,眼睛時而盯著正在對線的馬爾札哈、時而看向小地圖跟我們轉告訊息,認真的模樣
……就與剛才在誠品讀書時如出一轍。
這就是菁英之所以能成為菁英的緣故嗎?專心致志?
……我吁了口氣,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的螢幕上。
看到冰夜這麼認真,實在會令人感到愧疚啊。
既然我們家中路都這麼投入了,我這個打野的能不跟上嗎?
「冰夜,我來GANK中路。」
「好喔我演一下……上鉤了!阿輝!」
「吃我的暗影逆襲啦!!」
「Nice!」
「阿輝,要ANTI嗎?」
「可以,我繞進去野區插眼……欸有白痴在吃四鳥!殺他!」
「嘿!」馬爾札哈一個漂亮的閃現過牆,俐落地用R抓住對面。
「帥喔!」我不客氣地補上一發Q,砍下對面JG的腦袋。
「以德、越哲,下路來一波喔。」
「知道。準備了,徐。」
「嗯。」徐蓄勢待發,螢幕上的汎彷彿繃緊了腿,隨時準備一蹬而出。
我驟然從後方衝出,將對方撞個措手不及;冰夜的馬爾隨後跟上,R住對方的AD,徐
立刻滾上來一箭先把旁邊的SUP釘到牆上,轉頭迅速地將AD射殺,再轉頭把被以德暈住的
SUP也收掉。
「OK,吃龍!」
「我佈眼,你們先過去。」
「阿輝退點讓我虛靈扛!」
「欸,賴瑋明,怎麼阿輝他們打得感覺好激烈,你這邊看起來好無聊啊?」
「什麼無聊!我──哇哩咧JG又來啦!」
「媽啦,死神又掛啦!」
「幹!」
就這樣,在死神沒什麼發揮到的情況下,我們很輕鬆地結束了這場遊戲。
不是不給你在楊筱琪面前表現的機會啊,但是你自己也要爭氣點啊。
勢如破竹地打完後,徐跟以德便退出房間,將位子換給了奇哥與小瑤,自己坐到旁邊
去了;而一旁則是楊筱琪賴著死神,好奇地詢問有關英雄聯盟的種種……但這實在不是三
言兩語交代得完的遊戲啊,要教清楚可一點也不容易呢。
「那……我打SUP。」小瑤怯生生地說:「我是Main娜米的……呃……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冰夜婉約地微笑:「不用這麼緊張啦,說到底,坐在一群男生間一起
打網咖的我才是最該緊張的那個人呢──這可是我第一次進網咖哦,嘻嘻,也是我第一次
和女孩子一起打LOL呢,一起加油囉!」
「好、好的!」
若非小瑤坐在椅子上,搞不好小瑤會九十度鞠躬也說不定。
「欸~你們這遊戲玩的女生不多嗎?」反倒是聽到冰夜與小瑤的對話,楊筱琪眨著圓
亮的眼睛發問。
「當然不多啊,LOL的玩家們仇女情結可兇得很咧,當然沒什麼女生想玩啊。」死神
搖搖頭。說真的,LOL打到現在,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網路上的討論也看了不少,什麼
不堪入目的髒話跟貶抑女孩子的發言都看過了。
要我向女孩子推薦這款遊戲……我還真想不到適合的理由。
「嗯……而且女生多半不喜歡打打殺殺的遊戲吧,況且這是個競技性質的遊戲,所以
……大部分的女生都不置可否呢。」冰夜無奈地一笑,眼神卻閃爍著堅決:「可是呢,我
並不想管別人怎麼想……反正自己的價值自己證明,我偏偏要證明女孩子也可以打LOL,
而且打得一點也不比男生差!」
「冰夜姐妳……很帥氣欸。」楊筱琪有些訝異地說,好像有些為冰夜的氣魄給折服了
。
反倒是坐到冰夜身邊來的奇哥哼了聲,聳聳肩:「無聊,玩遊戲就玩遊戲,想那麼多
幹麻?」
聽見奇哥的話,冰夜微蹙起了眉頭:「這才不是無聊的事情,遊戲也是社會的縮影啊
,每個玩家都是社會的一份子,大家的言行都會反映出社會所教化的東西和我們所面對的
問題,所以──」
「所以我說這麼敏感幹麻?」奇哥翻起白眼,一副和冰夜的對話讓他很頭痛的樣子:
「什麼社會、什麼教化……啊不就是個遊戲,哪有這麼複雜?妹子就玩輔助等著人家
Carry就好了啊,說得天花亂墜咧……」
「呃、話也不是這麼說──」注意到對話的溫度似乎驟降,我連忙開口想緩和氣氛。
然而,冰夜伸手按住了正想起身的我,然後轉過頭看著奇哥:「……你也是為了這種
理由,才叫小瑤打SUP的嗎?」
「懷疑嗎?我Main AD,她來打SUP,不是剛剛好?」奇哥則輕描淡寫瞥向冰夜,彷彿
連正眼瞧她都懶的不屑貌:「要不叫小瑤回答吧,小瑤,妳不喜歡打SUP嗎?不喜歡SUP我
?」
「呃、不、我沒有……」感覺到奇哥眼神中的冰冷與咄咄逼人,小瑤怔了怔,似乎有
些慌忙……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被奇哥針鋒相對吧。
「欸,幹麻這麼嚴肅──」
『砰!』
徐正要打圓場,只見冰夜不客氣地雙手用力拍桌站了起來,力道之大,甚至連旁邊的
飲料都潑灑了出來。
登時,不僅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冰夜身上,就連附近客人都注意力都放過來了
。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隔著劍拔弩張的冰夜與奇哥,我與徐遠遠地面面相覷。
「現在是我在跟你講話,別拿你閃光出來當擋箭牌。」冰夜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奇哥
,眼神當真一如其名,冰冷得令人凜然生畏。
「我提我女朋友干妳屁事。」奇哥挑眉,不耐煩地抬頭看著站起身來的冰夜:「幹麻
,現在是真當自己是什麼女權主義者,要幫整個世代的女人發聲來著?」
「呃、那個……阿奇,我……」小瑤顯然完全亂了方寸,不知道該如何介入冰夜與奇
哥之間橫生的戰爭。
「妳安靜!」「你憑什麼叫她安靜啊!」
顯然對冰夜的質疑感到十分不爽,奇哥一副也打算拍椅子站起來的樣子,我慌忙地站
起來想拉住冰夜,不過冰夜那凶狠的模樣、彷彿渾身殺氣騰騰,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
何安撫她。
「遊戲開始了。」而以德冰冷的聲音,突然從角落裡傳出:「都各退一步,打完遊戲
再出去講吧。你們想搞到全網咖都過來圍觀你們吵架?」
「……」
冰夜和奇哥依然狠狠地互瞪著,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眼神之間簡直像動畫裡演的那
樣、真的要噴出一道閃電似的。
終於,冰夜抿著唇坐了下來,深藍色的圍巾隨著她瀟灑地轉身甩過空中,甚至擦過我
的肩膀。
但冰夜甚至沒有看我一眼,只是狠狠盯著螢幕,一邊調整自己的呼吸,明顯是在壓抑
自己的情緒。
沒想到氣氛一下子變得這麼凝結,大家都跟著緊張兮兮起來,一旁的死神跟楊筱琪甚
至無辜地咬耳朵,我依稀能聽見死神在跟楊筱琪說,「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天知
道……冰夜本來就最討厭人家講貶低女孩子的說,啊奇哥又是很傳統的那種個性……」
……妹子就是雷嘛。
長久下來,大家好像都習慣了這樣的對白,永遠都用放大鏡去看待女孩子,而今天當
一個女孩子竟然有出乎預料的牌位,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一定是人家代打的、不然就
是有騎士團帶打啦。」
而如果這女孩子真的有實力,大家也會自然而然地去放大她每一場遊戲,稍有一個部
分打得不厲害、或者剛好哪場特別雷,就會被抓著講很久,說她根本就沒有這個牌位的實
力──殊不知誰沒有狀況不好的時候呢?就像Toyz也會空大、統神也會雷一樣啊。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理所當然地覺得,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弱呢。
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嗎?
「……阿輝,中沒閃,可以GANK。」冰夜壓抑的聲音。
「不是很厲害?還要CALL JG喔?」然後是奇哥的諷刺。
我彷彿聽見冰夜青筋爆出來的聲音。
「……阿輝你別來了,我一個人就能把中路殺爆。去幫別路。」
「呃……好。」
我該說什麼,別逞強嗎?
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懦弱。
「小瑤,插眼。」
「不是Main AD很厲害?怎麼不自己插眼?有兵吃的Carry位還要壓榨SUP的經濟呀?
」
「我跟我女朋友怎麼打LOL干妳屁事。」
「欸、你會不會太過份了啊──」出乎預料地,這次居然是楊筱琪出聲。
奇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死神則連忙開口:「呃……你們專心打LOL可以嗎?我這場
很Carry欸。」
「廢話,JG整場住在上路,你再不Carry你也太爛了吧。」
……我既不敢去中路,也不知道該不該幫下路,所以只好一直住在上路沒錯。
而奇哥這一句,確定是連我都婊進去了。
「……」死神脹紅了臉,似乎對奇哥的話中帶刺非常不滿,而我……其實也覺得很不
爽,但是冰夜坐在身旁,讓我整個不曉得到底該怎麼做。
怎麼做,不會讓冰夜看不起我?
怎麼做,可以消弭冰夜和奇哥之間的戰火?
……搞啥啊,好好的出來玩、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瑋明,冷靜點……我繞後面GANK。」
「……嗯。」
死神的眼中,隱隱也有怒火在燃燒。
遠遠地,我看見徐和以德像是捏了把冷汗的表情,小瑤的戰戰兢兢、奇哥的滿臉不屑
……與冰夜映著螢幕光輝的側臉,依舊是堅毅帥氣的線條。
誰說女孩子只適合打SUP?
是我們總是要求女孩子打SUP吧?
哪有只准女孩子打SUP、不給女孩子表現的機會,又要在女孩子好不容易有機會玩別
路的時候嘴砲她們的道理?
是什麼讓我們變成這個樣子的?
我迷茫地看著螢幕,苦惱不已。
在極度低迷的氣氛籠罩下,我們草草地結束這場遊戲……上路在我的頻繁光顧下被我
和死神打爆,對面JG跟著跑來住,被我們的默契(還有死神的怒意)輕易地擊破。
而中路和下路……似是有意較量,冰夜不客氣地把對面中路打到整隻爆炸,下路的奇
哥也在小瑤的SUP下穩定地輾過對面,後來進入到會戰期之後,兩人更是不停地搶頭,互
不相讓的模樣,連五迷搶演唱會門票都沒這麼兇狠。
打完LOL,在周圍客人的目送下,我們氣氛很差地離開網咖。
……為什麼一趟路來到台中,偏偏要打什麼網咖、讓奇哥和冰夜有機會吵起來,連帶
地把整個玩樂的氣氛都拖垮呢。
死神和楊筱琪似乎也不滿奇哥那種「啊你們女生就是雷啊」的價值觀,也用微妙的眼
神看著他;冰夜更是根本不打算跟奇哥來往了的樣子,而奇哥則示威性地摟著小瑤的腰,
小瑤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
以德和徐只能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很想化解糾紛、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我……我只好向
他們投去求救的眼神,但徐只能聳聳肩,而以德則搖搖頭,似乎也覺得無能為力。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啦!
「……接下來的行程是什麼?」徐抬起頭,看著漸漸將天空染成一片橙黃的暮色。
「呃……是去逛逢甲夜市吧?我們住的地方也是訂在那裡。」我搔搔臉,看著冰夜。
「……走吧,去搭公車。」冰夜的語氣,有我從來沒聽過的冷淡。
二月的寒風依然冷冽,吹在她清秀的臉上、儼然令她臉孔的輪廓變得更加深邃,展露
出她那絕不輕易妥協的孤高。
伸手橋了一下圍巾的位置,冰夜淡淡地走到隊伍的最前方,任由我們倉皇地跟在她後
頭。
我嚥了口口水,瞥眼看著奇哥的表情,覺得前所未有地無助。
是個很不開心的夜晚。
當初就說好了冰夜會陪我們來逛夜市,她會一路帶著我們來到逢甲夜市附近、晚點再
自己搭車離開,而我們則在附近訂好的住處住下來,明天另有行程,玩完後直接搭車回台
北。
不過,在下榻的房間裡頭(分配方式是小瑤與楊筱琪住,我們五個男生住──理所當
然的安排吧),大家的氣氛也是蠻糟的……奇哥和徐、以德還能稍微寒喧幾句,但剛剛被
刺得那麼直接的死神就沒怎麼給奇哥好臉色看。
畢竟他本來就和奇哥不同社團,所以也沒料到奇哥會是這種個性吧……不過這種東西
也不是平時就看得出來,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被引爆啊,就像大家也不是無時無刻都把
自己的地雷都列成一張清單叫別人不准踩吧。
至於我……我對奇哥的敵意,倒是來自於他對冰夜的不客氣。
而凌駕在敵意之上的,則是我對冰夜的擔憂。
雖然我不認為冰夜有脆弱到需要我擔心……但是,還是有些虧欠。
明明該是場快快樂樂的寒假旅遊啊……明明是想把平時在LOL裡的快樂移植到現實中
來的,為什麼反而讓冰夜失去了快樂的笑容呢?
想到這裡,就覺得不太願意與奇哥一起逛夜市。
所幸,奇哥大概也知道氣氛尷尬,他聳聳肩,表示要和小瑤另外逛,晚點會自己回住
處……於是,我們一行人默默地下了樓,踏入就在住處隔一條巷子旁的逢甲夜市裡頭。
「欸,妳……是叫季芸吧?說真的,看妳這樣跟阿奇對嗆的時候,我還真有點爽欸,
哪有那麼自以為是的男人啊?」楊筱琪湊在冰夜身邊裡頭,充分地表示他對奇哥的不滿與
對冰夜的推崇。
「靠,他還嗆我欸!幹什麼叫做再不Carry我也太爛了吧?嗆屁嗆啊?」死神也是滿
滿的不爽:「真是……這應該怎麼講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嗎?」
「奇哥本來就是那種個性的人。」以德淡淡地推眼鏡:「只是沒想到會和冰夜正面槓
上而已,畢竟要是不談這個問題,奇哥是個很好相處、也對兄弟們很好的個性……」
「……也沒什麼啦,男孩子嘛……不,社會跟媒體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教育我們的,也
不是第一次被人家這樣嗆了……」冰夜的語氣裡,隱隱藏著幾分苦澀:「別想太多了,好
好地享受逢甲夜市的美食吧。」
「嗯,欸,阿輝,要不要喝木瓜牛奶?」
本來像個小跟班一樣跟在冰夜身邊的我聽見徐的聲音,這才恍然回神:「啊、喔,好
啊,來一杯。」
「啊,我也要木瓜牛奶!」
「我也來一杯好了!」
「我也──」
……就這樣,我們很盡力地把那些意外被撩起的戰火和情緒拋諸腦後,專注地這邊買
吃的、那邊買喝的,像秋風掃落葉般地吃遍這名聞遐邇的逢甲夜市,無論如何也要盡興而
歸。
遠道而來到台中,可不是為了帶著一肚子怒氣回去的。
就像打LOL,再怎麼樣也絕不能輸了心情。
何況……其實看到冰夜,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她讀著書的認真模樣、嘻嘻笑著的燦爛模樣、和奇哥吵架時的生氣模樣,咀嚼東西時
鼓起來的臉頰、吸著飲料時浮現的小酒窩、還有左眼角的那顆痣……與她脖子上那條我所
送的,深藍色的圍巾。
……我再度深深感到自己的懦弱與無力。
為什麼那時候,我沒有鼓起勇氣為冰夜幫腔、嗆奇哥幾句呢?只因為顧忌那些顏面的
問題?
覺得我和奇哥畢竟是現實認識的朋友,沒必要為了一個網友撕破臉?可是我和冰夜的
交情更深厚啊,而且明明我也不喜歡那個樣子的話語不是嗎?
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逛完了夜市後,拎著滿手食物的他們要先回住處,而我則陪冰夜去搭公車,晚點再自
己回住處跟大家會合,再看是要打牌還是看電視吧。
「不要走一走迷路啊,或者不小心就跟到冰夜家去嘿。」
「我沒那麼白痴啦,誰跟你一樣走路不看小地圖啊。」
「分清楚現實跟遊戲啊阿輝~」
「幹,滾去吃你的烤魷魚啦!」
賞給這群損友一根中指,我陪著冰夜來到了公車站牌邊,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我手上還掛著一杯木瓜牛奶和一盒章魚燒,冰夜的手裡也拿著一杯仙草奶凍。
坐在我身邊,她意外地翹起了腳──是那種雙腳大腿交疊、在我眼裡很有優雅與氣質
的翹法──然後慢慢啜飲著手裡的仙草奶凍。
我打開章魚燒,插了一顆起來。
「呃……妳要吃嗎?」
「不用了,你吃就好。」
「喔……」
覺得自己真是有夠孬。
但冰夜都這麼說了,我也只好乖乖地把章魚燒放進自己嘴裡。
嚼著嚼著,冰夜幽幽地開了口。
「……對不起。」
我一愣,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她垂下頭,雖是短髮,但瀏海與臉頰側邊的頭髮仍隱隱蓋
住她的雙眼,而一旁的街燈打在她的臉上,彷彿連她的臉頰都變得蒼白。
而她的眼裡,宛如盈著幾許水光。
「……為什麼要對不起?」我連忙吞下章魚燒,接上對話。
「今天下午,和阿奇講話的時候,有點失控呢。」她呼了口氣,然後笑著抬起頭看向
我,但她的笑容裡充滿了悲涼的無奈:「對不起,我還不夠成熟……遇到這種貶低女孩子
的發言,就會不自覺地想要反擊呢。」
「啊呃、不……我覺得這不是妳的錯啊,而且妳看,其實徐跟以德也不表認同不是嗎
?楊筱琪也很崇拜妳欸,甚至死神都想揍奇哥了──妳不用道歉啦,是我才該道歉,找了
一個讓妳生氣的人來,明明好端端地來台中玩,還特地請妳來當我們的導遊,結果還惹妳
生氣……是我們要對不起。」
「不,價值觀這種事情本來就不容易改變……畢竟長久以來,社會就是這樣子教育我
們的吧……」而冰夜幽幽地仰起頭,看著遠方的月亮:「只是……我們就是一群不願意妥
協的人呢。」
「『我們』?」
「啊,我說我們學校的人。」冰夜一笑,但她這樣講反而害我有點受傷啊:「其實女
校早就已經不如以往囉,以前大家都覺得男生該唸理工、女生只適合唸人文,可是你知道
嗎阿輝,女校的理組人數早就已經遠遠大於文組人數,而且大家的成績一點都不輸給別校
的男生哦,像我在補習班的成績也沒輸給一中的男生呢,嘻嘻。」
「……這樣啊。」我只能呆呆地這麼回。
「只是……」冰夜話鋒一轉,語氣又沉了下去:「即使我們都這麼努力、這麼想盡辦
法想擺脫女孩子貧弱的看法……可是一旦走出學校,在外面的人眼裡,我們好像注定就得
被『女孩子』這個框架侷限著,坐要有坐相、要有氣質、要會化妝、要懂得打扮……好像
可以什麼都不懂,只要懂得討好男孩子就好……即使我是第一志願出身的女孩子,也甩不
掉這樣如影隨形的限制呢。」
說著說著,冰夜的眼神裡,流露出一抹濃烈的哀傷。
那樣的眼神,令我的心揪了起來。
是心疼嗎?
不,像冰夜這樣高傲的女孩子……不、不需強調「女孩子」。
像冰夜這樣倔強的人,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憐憫般的情緒吧。
……像冰夜這麼厲害的人,也有這樣難過的時候呢。
那我呢?無論是什麼都比不上她的我,有安慰她的資格嗎?
……想這麼多幹麻?
既然她願意讓我待在她身旁,不就是認可了我的價值嗎?
為什麼我要質疑自己?既然值得被別人肯定,為什麼我還要覺得自己不值得?為什麼
我不能跟著別人肯定我自己?
為什麼我不能肯定,值得被冰夜肯定的我呢?
恍惚地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她,我緩緩開口。
不想了。不猶豫、不質疑、也不迷惘了。
只有這句話,我一定要說出口。
「……冰夜……不、季芸。」
這麼優美的名字,我還是說得不太順口。
可是,我喜歡這個名字,更喜歡擁有這個名字的她。
聽見我的呼喚,她轉過頭,眨了眨眼看著我。
「我……我不像妳一樣聰明,可能也沒有妳那麼努力,可是……就像妳說過的,我有
屬於我自己的價值,所以……即使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立場跟妳說這種話,但我覺得,我還
是要跟妳講。」
這開場白太冗太廢了吧喂!是有沒有這麼焦急這麼慌啊我!
一邊在心裡吐槽,我一邊卻無法控制自己的緊張。
「我……我會支持妳的,所以……妳就儘管做妳自己就好,就算整個世界都不認同,
我也會一直支持妳的。」
我握緊拳頭看著她,顫抖地奮力將話擠出喉嚨。
「因為,我是妳的JG啊。」
所以,請妳不要露出那麼悲傷的眼神。
時光彷彿暫時靜止了,只剩下傾城的月光,與身邊呼嘯而過的車聲。
我緊張卻堅決地看著她,她訝異而沉默地看著我。
然後,她溫和地笑了。
「我知道了。」冰夜的微笑如一陣暖風,悄然捎走寒夜裡的寒冷:「謝謝你願意陪在
我身邊,阿輝。」
「不、不用客氣啦,我才要謝謝妳啊,一直以來幫我這麼多忙,而且自從認識了妳之
後我的成績扶搖直上咧──妳看我現在連這種成語都會用了,我本來最討厭國文的耶!都
是託妳的福啦!」
「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啊。」冰夜笑著,連酒窩都跑出來了:「那是你自己努力的成
果,和我並沒有關係哦,你看,讀什麼學校是一回事,自己怎麼努力是另一回事吧?加油
,好好努力下去,你也可以考上好大學的!」
「不、要不是認識了妳,我也不會這樣感受到自己真的太廢了的壓力,所以才跑去唸
書啊。」我摳摳臉頰,覺得自己緊張到快語無倫次了:「我……是因為在想啊,我既然要
當妳這麼厲害的人的JG,果然……果然還是要強一點才好吧?」
「嘻嘻,你想真多呢阿輝。我真的沒想過,自己可以有這樣的影響力……畢竟我在我
們學校裡也不是多厲害的人,至少我們學校裡更厲害的人大有人在,我也沒有你想像的那
麼厲害啦。」
「沒關係,妳在我眼裡很厲害就好了。」
這話好像有點斬釘截鐵,但我想不到更好的台詞了。
她看著我,輕柔的笑聲在風中如銀鈴般清澈。
她沒有說話,我也不知道還該說什麼,又不好意思轉開目光,只好害羞地……跟她在
月光下兩兩相望。
所幸──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呢?其實這樣對望我也覺得蠻開心的──冰夜等的公車
在這時候來了,為我們之間不知該以尷尬還是曖昧形容的氣氛畫下休止符。
……好吧,果然還是應該算不幸吧。
看著冰夜站起身,我送給她的那條深藍圍巾在風中飛盪,我還是依依不捨地看著她。
要告別了呢。
下一次再見,又是什麼時候了呢?
「……好像該當面謝謝你呢。」然後,冰夜突然轉頭,燦爛地笑著說:「阿輝,謝謝
你的圍巾。」
……也太巧了吧?我頓了頓,也連忙說:「呃、沒什麼好謝的啦,妳還不是送了我一
條……所以,算扯平吧?」
「好吧,那……阿輝,我可以吃一個章魚燒嗎?」
「啊、呃、喔、可以啊,等等喔。」
我插了顆章魚燒起來,而她則湊過身來,輕輕撥開自己的頭髮,將我遞過去的章魚燒
一口含進嘴裡。
「那我要回家囉。」她嘴裡含著章魚燒,說起話來有些含糊不清,卻格外可愛:「你
回去也路上小心,辛苦你們一趟路跑下來台中玩呢。」
「不會辛苦啦,我玩得很開心。」我笑了出來:「妳回去也路上小心喔。」
「嗯,掰掰~」
我看著公車門關上,將冰夜穿著軍裝外套、深藍如夜色的身影吞沒。
就這樣,公車載著冰夜揚長而去。
留下我一個人坐在公車站牌邊,佇立在方才還籠罩我與她的月光下。
可是我不孤單。
冬季依然寒冷,吹在臉頰上的風依舊凜然刺骨。
而我輕輕將她咬過的那支竹籤叼在嘴裡,拉緊了她送的圍巾。
這就比任何東西,都要來得更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