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開始沒多久，啤酒的需求量就已遠超過印地安人隊將啤酒輸送到特許攤位的運補
能力，於是又有一個天才（說不定就是一開始建議辦這場促銷的人）決定准許球迷在外野
圍牆後面排隊，直接從史卓公司（Stroh's）的卡車裝滿酒杯。促銷活動吸引的人潮也在
這一刻達到臨界點，一排排搖搖晃晃、高聲叫囂的人龍直接從工業用水龍頭裝酒。
體育場廣播系統的播音員一再提醒觀眾不得把垃圾丟進場中，但垃圾只是更鋪天蓋地
扔進場內。場地工作組從第二局開始就到處奔波，而外野的球迷們乾脆直接拿他們當活動
標靶。另一個女人跳出觀眾席，向看台揮手，儘管身上的衣著完整，觀眾們卻鼓譟著要她
脫光。當警衛趕來結束這場對話，這女人開始攻擊警衛，驚嚇的警衛將她制伏在地，引來
暴雨般的噓聲和「警察施暴！」的怒吼。
一個積極進取的球迷更把點燃的鞭炮丟進游騎兵隊牛棚，活像是扔手榴彈；Chylak下
令兩隊牛棚淨空，但這樣一種和真手榴彈相去不遠的爆裂物，倒還不足以阻撓這位裁判組
長完成這場比賽的決心。他下令兩隊救援投手直接上投手丘熱身。
Mike Hargrove 上場為游騎兵隊守一壘。一壘邊線的球迷則用一個裝了半滿雷鳥酒的
零裝罐（gallon jug）招呼他，只差幾吋就命中他的頭。
隨著警衛疲於奔命，裸男裸女們更隨意在場中央寬衣解帶，把衣服在左中外野堆成了
一座山。三壘邊線的一小隊球迷更開始搬動左外野牆上的軟墊（padding）。不管是運用
人數優勢還是全憑意志力，他們幾乎成功把一大塊軟墊搬進觀眾席裡。場地組員趕緊放下
手邊的撿垃圾工作集合起來搶回軟墊，這個任務讓他們忙了一整晚。
到了第七局，電台主播Joe Tait和Herb Score眼睜睜看著人群中的棒球迷找到家人，
像難民一樣逃出體育場。第八局時，他們發現 Bonda和其他印地安人隊的高層主管也離開
了球場，一邊走一邊盡可能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http://sports.espn.go.com/espn/gallery/enlargePhoto?id=3425371&story=3417551
（圖）印地安人隊救援投手Tom Hilgendorf被一名失控球迷丟椅子打中頭部之後，由警衛
攙扶下場。
九局下半，印地安人隊反攻拿下兩分，將比數追成 5:5，超前分站上二壘；這時，有
位年輕球迷從外野觀眾席跳進場中，（也許是為了帶個紀念品回家，）從游騎兵隊外野手
Jeff Burroughs頭上把他的帽子搶走。這位外野手急忙轉身去追，卻把自己絆倒了。這一
晚的混亂第一次將球員也捲進來。
球場邊緣的斜坡使得Martin沒辦法從休息區站立的位置看見外野手的膝蓋以下。在這
個遠不足以在他漫長而多采的大聯盟經歷留下一筆的時刻，這位傳奇總教練在 Burroughs
倒在視線之外那一刻，卻毫不遲疑的做出決斷。
「孩子們，去打他們！」他一邊說，一邊以一支練習用球棒武裝自己，向右中外野衝
過去。游騎兵隊其他球員可想而知也受到感召，全都追隨在後。
Martin和他的球員們衝過內野，場上的內野手們也加入戰鬥序列，當他們趕到外野現
場，發現Burroughs 雖然灰頭土臉，但沒受傷。更令人憂心的卻是他們整隊衝進場中引發
的後果：愉快地嬉戲著的裸男裸女消失了，取代他們的暴徒個個衣著整齊，手上揮舞的武
器卻讓Martin的Louisville Slugger球棒成了小孩的玩具。這位游騎兵隊的總教練發現那
些人配備著鐵鍊、刀子，還有把球場座椅拆解之後的鐵棍。游騎兵隊的25位球員也立刻發
現自己被 200多個暴怒的醉鬼團團圍住，還有更多人正翻越圍牆跳進場內。德州的游騎兵
中了埋伏！
接著暴動就開始了。同樣面臨危急存亡關頭的印地安人隊總教練Ken Aspromonte，頓
時明白了游騎兵隊恐怕會被全殲。他也下令自己的球員衝進場內。主場休息區裡的球棒架
在印地安人隊組成自己的救援部隊時被一掃而空。Tait和 Score兩位主播全程轉播了暴動
，由《阿克隆信號報》（Akron Beacon Journal）記者Bob Dyer紀錄下來：
Tait：Tom Hilgendorf被打中頭了。Hilgy當然很痛。他彎下身子，抱著頭.....哎，
這絕對是悲劇。絕對是悲劇......我幹這一行20幾年了，還沒看過像這樣令人噁心的事。
主播通常會以「總有幾顆爛蘋果」這種說法為這樣的情景辯解；可是當親眼看到整個
球場都充斥著這種爛蘋果，Joe Tait頓時無言以對。
Tait：我老老實實的告訴你們：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Score：Joe，我想這場比賽是打不下去了。......最不能相信的是，人們都已經看到
發生什麼事了，卻還繼續跳進場內！
Tait：那麼，這也就讓你看到有些人真的完全腦殘。要是我看到有個棒球選手揮舞著
球棒衝上場要找誰算帳，我絕對不可能還跳進場中。悲劇啊......整件事已經墮落到不過
是──現在我們看到球迷和球員又打起來了！Hargrove把一個小孩壓在地上，正在狠狠教
訓他一頓。
Score：這個，其實是那傢伙跳出來從背後打他。
Tait：老天，Hargrove還真想把他生吞活剝──可是我一點都不怪他。
Score：看看下面，Duke Sims也打起來了。
Tait：沒錯，Sims也跳進來了。我們繼續看下去。
50個憤怒的大聯盟球員衝進場中的景象，逐漸把一片喧囂鎮壓下來，外野的戰況也漸
漸逆轉。Martin和Aspromonte把握住這個也許是逃出生天的最後機會，各自帶著球員、攙
扶著傷患，穿越休息區逃進隧道裡，由板凳球員斷後。兩隊球員全部離場之後，暴民們發
現整個球場只剩下自己，這時許多人忙著搜括紀念品。
Score：他們把壘包偷走了。
Score 這話說得含蓄了。他們不只拔走壘包而已。一切沒能釘牢的，或是被拿到手的
東西全都從此消失。當通往兩隊休息室的門全都緊閉並上鎖，暴民們如蝗蟲般擠滿整個球
場。沒有比賽進行中的動作，也沒有球員可供報導，Tait和 Score只能瞠目望著這場加演
了20分鐘之久的鬧劇。
Tait：球場的安全人員就是完全不足以應付這樣一群人。他們就是──呃，除了出動
國民兵，我真不知道現在還有誰可以應付這群人。難以置信，真是難以置信。
Score：一有人回到觀眾席上，就有其他人跳下來補位。
Tait：壘包全沒了。
也許是為了安撫這群狂暴的野獸，風琴師開始演奏「帶我去看棒球賽」。
然後，Chylak也面臨夢醒時分，他終於明白驛馬車再也到不了目的地了。一把獵刀刀
刃朝下，插進了他腳後跟的草皮。他宣布沒收比賽，判游騎兵隊獲勝，然後逃跑。
隨隊記者們那天晚上全都加班，尤其是俄亥俄州洛林郡《紀事電報》（Chronicle-
Telegram）的Dan Coughlin，他在採訪球迷時臉上被打了兩拳。那些夠聰明，懂得跟著兩
隊回休息室避難的記者們，得到了球員和教練們關於展望下一場比賽應有盡有的回應。
Martin說：「這是你在棒球場上最接近於看到有人被殺的經驗。（由於現場一團慌亂
，Martin忽略了1920年印地安人隊游擊手Ray Chapman被Carl Mays的快速球打死這件事，
也是可以諒解的。）Burroughs 看來是被包圍了，也許我們衝出去很愚蠢，但我們絕不會
把隊友留在場上沒人保護。那時看來他可能會被殺的。」
就一個逃過一死的人來說，Burroughs 倒是很沉著。他滿心期待地問一位記者，沒收
比賽會不會讓他今天三支零的打擊表現也一筆勾銷。記者告訴他，並不會。
Aspromonte的眼光更寬廣，他擔心克利夫蘭今晚恐怕不只是輸掉一場比賽而已。
「不只是棒球，」他說：「更是我們生活的這個社會。看來沒有人在乎任何事情。上
週我們才在阿靈頓抱怨過他們的球迷，他們朝我們丟啤酒，向我們叫戰。可是看看我們自
己人──更糟。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樣，也不知道該怪誰，但我很害怕。」
克利夫蘭倒是沒有失去自己的大聯盟球隊。但在印地安人又一次以77勝85敗收場之後
，Aspromonte失去了飯碗──由他手下的一位球員Frank Robinson接替。
儘管Chylak和裁判組因為沒有及早宣布比賽結束而受到批評，他們在這一夜局勢惡化
之際卻也沒有逃避職責。驚怒交加的裁判組長在賽後一面用繃帶包住血流不止的後腦，一
面說：「肏他媽的畜牲！你根本沒辦法拉開那樣一群畜牲。當失控的野獸滿場跑，你總得
做點什麼事。我看見兩個人拿著刀，然後我被椅子打中。」
他停頓片刻，然後補上一句難以解釋又令人不安的曖昧結尾：「要是他媽的戰爭明天
就爆發，我就要加入另一方，打他們一兩槍！」
比賽沒收，游騎兵隊裁定獲勝之後不久，克利夫蘭警察局的警力終於趕到。警方在體
育場工作人員關閉所有燈光的協助下，又花了半小時，終於驅散群眾。共有九人被捕。
印地安人隊球員自願護送游騎兵隊選手去搭乘球隊巴士，只要巴士沒被掀翻或是放火
焚燒。還好都沒發生。
這場大災難過後，印地安人隊宣布將採取嚴格措施，以預防進一步事端：往後的十分
錢啤酒促銷活動中（他們還計劃再辦三場），每一位球迷在當天晚上只准買四杯啤酒，所
有人一體適用。美國聯盟總裁Lee MacPhail則自行下令回應這道指示：所有促銷活動一律
取消，等待聯盟審核通過。
隔天「戰爭」並沒有爆發，Chylak也沒有向任何克利夫蘭人開槍，至少史無明文。他
在1999年身後入選名人堂。
如同這十年的大多數時間，1974年的印地安人隊同樣以不值一提的美聯東區第四作收
──戰績和票房皆然。
Mike Hargrove 在1991年重回克利夫蘭，出任印地安人隊總教練。他在辦公室牆上掛
著一張「十分錢啤酒之夜」的照片。
截至本文完成為止，失蹤的壘包仍然未曾送還。
（Paul Jackson是居住在芝加哥地區的自由作者。
要找他請寄信到：pjacks2@gmail.com）
附表：無以為繼
大聯盟最近10次沒收比賽
1995年8月10日：道奇隊球迷在九局下將贈品棒球丟進場內，最後裁定由聖路易紅雀隊獲
勝。
1979年7月12日：數千位球迷在雙重賽之間，「迪斯可毀滅之夜」的促銷活動中蹂躪了
Comiskey Park 的內外野。雙重賽夜場裁定由底特律老虎獲勝。
1977年9月15日：巴爾的摩金鶯隊總教練Earl Weaver由於主審Marty Springstead拒絕將
鋪在牛棚裡，被Weaver認定會傷害選手的防水布撤去，率領全隊退場。
因此裁定藍鳥隊獲勝。
1974年6月4日：當「十分錢啤酒之夜」演變成暴動，克利夫蘭印地安人隊被裁定輸給德州
游騎兵隊。
1971年9月30日：搜括紀念品的人群橫掃了R.F.K. Stadium和參議員隊，即使參議員隊在
九局下半兩出局時仍以7:5領先。他們在華盛頓的最後一場比賽被裁定輸
給洋基隊。
1954年7月18日：當天色漸暗，費城人隊在和主場的紅雀隊打群架之後，被控使用拖延戰
術干擾比賽而裁定輸球。
1949年8月21日：費城人隊球迷在第九局向場中投擲瓶罐，費城人被裁定輸給來訪的巨人
隊。
1942年9月26日：巨人隊邀請來參加「捐獻破銅爛鐵支援前線」公益活動的幾百個小孩，
在第八局湧入場內，巨人隊被裁定輸給來訪的勇士隊。
1941年8月15日：華盛頓參議員隊在一場因雨提前結束的比賽以6:3擊敗波士頓紅襪隊12天
後，美聯總裁Will Harridge裁定客隊紅襪獲勝，因為參議員隊沒能遮蓋
住場地，違反規則。
1937年7月6日：在雙重賽晚場因雨延賽之後，主場的費城人隊在費城市規定結束比賽的晚
間七點宵禁來臨前使用拖延戰術。最後比賽被沒收，紅雀隊裁定獲勝。
資料來源：http://www.retrosheet.org/forfeits.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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