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上篇
#1YpWuzRv (Marginalman)
　　習慣事情總是不如意的賀存勝壓根就沒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只是恣意妄為的活著。這
是他為了生存於噩夢中而發展出來的性格，他沒有憂鬱、沮喪的本錢。顯露軟弱只會給敵
人攻擊自己士氣的機會，所以他也期待其他人有著一樣堅強的意志。不過現實世界不是他
腦中的戰場，出言不遜的他讓千尋消沉一事著實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仍然不以為意。
骨子裡沒有半分體貼的他是不可能執著於如此的小事。「講個話還要擔心會不會傷到別人
，那誰還要講話啊？」他就是這麼想的。
　　不需要電腦的幫助，賀存勝也能找到事情打發時間，永遠在腦裡編寫悲劇人生的他從
來就閒不下來。不過就算是心理需求能夠自給自足的他也是得滿足生理需求。從早上那簡
單的一餐後就沒有進食的他到了晚上耐不住飢餓，只好前往公共廚房找點東西吃。
　　在廚房裡做菜的玉絮注意到前來的賀存勝，指著餐桌上做好的菜餚說：「這裡有做你
的份。如果不想吃的話你就自己開櫥櫃和冰箱找你想吃的東西，要不然就是到一樓的倉儲
區，不過那裏的東西和這裏有的大同小異。」
　　「謝謝。我吃妳煮的東西的就好了。夢裡我雖然有當過廚師，實際的知識倒是什麼都
記不得。唯一有印象的事是處理過自己親人的肉……」
　　「本來還想誇獎你有禮貌的，結果你就是要多嘴講讓人倒盡胃口的話。用餐時間最好
還是挑選一下比較下飯的話題。」玉絮無奈地說。
　　賀存勝對玉絮的回話與態度感到不解：「我還以為妳討厭我討厭到想殺了我，怎麼態
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了？講話這麼俏皮。」
　　本來在切菜的玉絮陡然停下了動作，碰的一聲把菜刀用力敲在砧板上。
　　「如果讓我做主的話，現在的我是不用聽到你的聲音的。」玉絮放低聲音冷酷地說。
　　釋才宛若家庭喜劇般的對答在剎那間化作彼此之間久遠的記憶，爾後浮現的則是劍拔
弩張的緊繃氣息。
　　「妳在我面前就別忸怩作態了，我說過我喜歡妳被憎惡佔領的表情。」賀存勝走近玉
絮的背後，貼在她的耳邊說：「不高興我講妳主人的壞話阿？那個自以為是的小騷貨還真
以為有了幾張獎狀就是什麼大人物了。妳其實也沒必要聽她頤指氣使啊，妳還真信了她有
什麼真材實料不成。那個自我滿足的獎盃室展示的不是她的才能，而是她空洞的自尊。真
正有能的人是不會把自己埋在過去的榮光中沾沾自喜的。」
　　玉絮一動也不動，只是默默地握緊手中的菜刀。
　　「而妳就和『國王的新衣』裡的人民一樣被唬得一楞一楞的，剛見面時還一臉驕傲地
向我自稱自己是大偵探千尋的管家。仔細瞧瞧妳自己吧，妳不過就是個下賤的女僕，在她
的象牙塔裡替這個虛偽的千金大小姐把屎把尿，永無停歇的一天。妳們兩個只會玩過家家
的假貨成天躲在這個紙娃娃屋裡自慰難道不會感到害臊嗎？」
　　靜止的玉絮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生氣啦？還請妳繼續保持下去，這樣子總比裝出來的平靜日常要來的好。妳知道嗎
？妳其實可以試著來殺我。」賀存勝的左手搭上玉絮的左手的戒指說：「不過別用這個沒
有情調的東西，妳應該更直接的傳達妳的憤恨。像妳手上拿的刀就是不錯的選擇、或是在
我的餐點裡下毒、也可以拿著清潔用強酸趁我睡著的時候潑我，反正這裡的房間除了妳的
以外全都不能上鎖。對這棟樓瞭如指掌的妳要想出殺我的方法肯定不費吹灰之力。就當是
為了我的生活添加點刺激，比起替我準備伙食，我會更感激妳多花點精力來認真清除我的
。」
　　玉絮放下了手中的菜刀，轉身把賀存勝用力地推開。
　　「你妨礙到我了。回餐桌等著吧。」
　　不想自討沒趣的賀存勝乾脆地放棄騷擾玉絮，回到飯桌旁坐下，隨意地夾了些菜自顧
自地吃了起來。
　　玉絮處理完最後一道料理後，端著它到餐桌坐在賀存勝的對面。
　　「還合你胃口嗎？」她問。
　　「還能下肚。這是我第一次吃別人親手煮的飯菜，因為沒有其他的比較對象，所以要
我說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手工料理也不為過。」
　　「過獎了。」
　　兩人的視線在那之後毫無交集，各自默默地進食。玉絮則是連出筷子的時機都很刻意
的與對方錯開，以閃避任何需要意識到對方存在的契機。
　　長期活在別人編織的謊言裡的賀存勝到了現實世界之後完全不想接受任何程度的虛偽
，他不能忍受眼前的女人明明恨自己入骨卻裝一臉沒事的做作，開口說：「妳如果是擔心
我的報復，妳大可以放心動手，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我的工作並不包含娛樂這裡的住戶，你想從我這裡追求活在刀口上的快感就是緣木
求魚。而且我沒有解除你手環的方法，如果你想靠激將法引我解放你也是徒勞。」
　　被說中心思的賀存勝不甘示弱地說道：「被妳看出來啦。看來我是太小看偵探的管家
了。」
　　「你的演技太拙劣了，而且你也不是第一個有這種想法的助手。那個成功離開的助手
反而沒有這麼拐彎抹角，他直接向我問了解除手環的方法，我告訴他解除的方法只有梁塔
的人知道，因為這是他們的產品。」
　　「你有偷聽我和千尋的對話？」
　　「沒有『偷』，這棟樓除了四樓以外沒有隱私可言。大小姐和我一直都是處於能彼此
監控的狀態，這也是我們面對心懷不軌的助手時保護彼此的方式。」
　　「看來我假設妳對妳主人有不滿是完全走偏了，妳們之間的交情比我想像的還要深厚
。」
　　「七年前，大小姐十三歲的時候我就和她一起住在這裡了。」
　　「妳沒必要淌這混水吧？自願被關在這裡長達七年。」
　　「我只能說我的命是梁塔財團施捨的，上頭的人要我一生服侍大小姐我也是赴湯蹈火
在所不辭。」
　　「如果妳出身貧困也不是不能理解，損失一點自由就能換得這種衣食無虞的生活也不
失為一樁划算的買賣。不過在我來看有點可惜了，妳想殺我的決斷和不受我挑釁的沉著在
外頭的社會也是受用無窮，安於這種恬靜舒適的退休生活真有點浪費。」
　　「為了大小姐，這一切都是值得的。」玉絮語氣轉柔和地說：「我有事情想要拜託你
。」
　　「是跟千尋有關的事嗎？」
　　「沒錯。我……希望你能善待大小姐。」玉絮極為誠懇地說道。
　　賀存勝疑惑道：「雖然稱不上『善待』，我也沒有『惡待』她吧。」
　　「依你的標準或許沒有吧，但是大小姐畢竟是個細膩的女孩子。你那種沒事就想找架
吵的態度還有不遜的說話方式都可能在不經意間傷到她的心。」
　　賀存勝更加疑惑了：「你們家的大偵探可不是什麼深閨中不諳世事、需要細心呵護的
公主耶？她是真的殺過人的狠角色，連我在現世都還沒真的殺過人。她的精神強度可能還
要在我之上。」
　　「正因為如此——」玉絮殷切地解釋，「正因為如此她才更需要被平凡地對待啊。她
又不是自願要背負這樣的身分、這樣的人生的。她作為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活下去的選項從
出生開始就被剝奪了，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我也希望讓她的生活更接近正常人。」
　　「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找助手的事是她自己的決定吧？引狼入室的就是她本人，用
那種方式應徵來的人本來就不會有幾個正常人。她如果從一開始就不搞這齣徵求助手的鬧
劇，她也不需要殺人。殺人這檔事怎麼看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如果期望過上正常的生活
、發展正常的人格，那她的行為恰恰背叛了她自己。」
　　「大小姐她……只是害怕寂寞。」玉絮真摯地試圖合理化一切，「她除了我和網路以
外根本沒有可以結識的對象，所以她才會想出助手面試這種扭曲的徵友方式。殺人本來是
沒打算用上的最後手段，不應該發生的如此頻繁。其實就算助手們在偵探工作上派不上用
場，只要和大小姐能成為普通朋友，我們也沒打算殺了他們的。可是他們對自己無能的憤
怒到頭來總是會移轉到大小姐身上，我們也是逼不得已。」
　　「如果妳跟每個助手都這樣攤牌的話，總有幾個會願意留下來演戲吧？」
　　「我說過大小姐她是聽得到這些對話的，只靠演技表現出來的善意終究會漏餡。我會
對你坦白的原因不是要說服你扮大小姐的朋友，而是因為你有成為大小姐夥伴的資質。雖
然大小姐嘴上不會承認，但是她對你是有興趣的，從你們對話的你來我往中我聽得出來。
和同程度的人交談的喜悅會讓她變得活潑。」
　　「她不會介意妳操弄我的想法嗎？既然她聽得見我們的對話。」
　　「我只是提供一個選項，要不要執行的選擇權還是在你。就算只是從假裝開始也好，
你和其他的庸才不同，我相信有相同波長的你們能發展出真實的友情。如果你願意接受的
話，我會為你做任何事。」
　　「任何事？」
　　「在這棟樓裡我所能辦到的任何事。不過解除手環不用說，依然是不可能。」
　　「難怪我進住後妳的態度丕變，還替我做飯，原來還有這層用心……」賀存勝盯著玉
絮姚窕的身體曲線、風韻不減的美貌，考量著她提出的要求。
　　「妳的條件和妳本人的『條件』都還挺優渥的。」
　　「所以說——」
　　「我拒絕。」
　　玉絮震驚萬分，本來典雅的嗓音倏地飆升、變的尖銳：「為什麼？有了我的服侍你在
這裡的生活將會愜意了十倍有餘，沒有理由不接受吧？你是繼那個不告而別的助手以來第
二個能打開大小姐話匣子的人，如果連你也背叛大小姐的話，那她……」說到這裡，玉絮
好似要哭了出來。
　　「當不當朋友是一回事，不過我這個人有想要的東西會自己搶來，就像我搶來這個身
體一樣，搞這種小家子氣的條件交換不合我性格。妳應該有聽到我面試時說的故事吧？」
　　「有、有……」
　　「我還有一件事忘了說。上一個賀存勝在腦裡是這麼對我說的：『讓其它人到現實世
界都還可以接受，唯獨你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出去的。』上一個我在遇上夢境悲劇時，他總
是會不屈不撓的重新站起來，想盡辦法東山再起，不論是遇上破產、離婚、事故。那是他
鬥志還有精神的展現。但是我的話就不太一樣了，面對悲劇的我則是用憎恨、復仇、毀滅
來面對。我會殺掉所有對不起我的人、毀掉所有對不起我的事，想盡辦法和那不公不義的
世界來場同歸於盡。偶爾我也會自殺，不過那是在完成報復後滿懷喜悅的自刎，我的精神
力倒是不減反增。想從我的腦內大逃殺裡活下來的路，不只唯獨他走的那條正向積極的光
明大道。真真正正充滿行動力的憤世嫉俗也是能殺出一條血路。」
　　「你是惡、惡魔嗎……」
　　賀存勝伸出手拂去玉絮滴落的淚珠。
　　「我會照自己的意思和妳的偵探老闆相處。但是這不代表妳不能自願成為惡魔的女僕
，妳好好考慮吧。」他輕輕拍了拍玉絮的臉頰後離席歸房。
待續……
碎碎念：
　　　　寫賀存勝果然是很開心，比起癲狼那個憂鬱的故事要來得有動感
　　　　交叉視角的寫法主要也是怕讀者只讀癲狼那邊會太心累
　　　　雖然千尋這邊也不是多歡樂就是了
　　　　回顧一下之後發現好像根本沒有爽文要素
　　　　如果讀到這裡有找到爽點還務必要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