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留下line後,過了兩個月多,
我們都忙得彼此王不見王。
中間我有上去頂樓叼幾次,沒碰到她,
只有每天早上聽到她像練拳一樣的喊聲把我叫醒。
每天早上叫醒我的是Dolly的練拳聲,
不是鬧鐘,也不是夢想。
「齁!耶!齁!耶!…」
爸業屎黨接到了三個新客戶,
總共有八筆半年長約,
其中有兩個五筆都是別人不接的爛單,
這五件原本的模組問題很大,
每次成型品都要削剪許多角料,
技師天天都在跟我抱怨;
每次送樣件上游廠老闆都像是要轟我走一樣的罵聲連連,
我一走進去就被用三字的問候母親。
又不是我做的!我才問候你上下十八代勒!
不過社會就是這麼一回事,
什麼事都不能當真,
對那些豪邁真性情不用太認真,
包括我上面那一句也是。
心裡的小劇場不能太久,太不健康了。
而每次回去呈報爸業屎黨,
他都都一副胸有成竹的說一堆很天下太平的東西,
像是那些上游老闆都這個樣,
吹毛求疵只是為了砍價啦!
看我老實嚇嚇我而已啦!
遙見遙見,遙識遠見,品質保證!
不要隨便別人幾句就單純的相信啦...之類的。
那你去啊!別龜啊!去打仗被洗臉的是我誒!
反正送了一個月的樣件後,
對方老闆還是罵咧咧的批准生產了,
但角料問題還是沒解決。
技師直接把爛件丟給我負責,說他沒空。
我聯絡了一個認識的模組師傅請他校校,
那個模組師傅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個模組坐過船的,
不是本國做的,還勸我退掉了。
費了好多口舌又是菸檳保(菸、檳榔、保力達)的請,
他才幫我校準。
回去之後因為模組更動關係條件重設,
我花了半小時打出和送樣一樣的樣品,才開始生產。
結果技師一看不但開始生產,
還不用削角料,東西出來直接可以裝箱,
馬上過來接手,
看到爸業屎黨還邀功。
你們個遙見貝戈戈!見字改寫吧!
不過至少我避免了值夜危機,
原本爸業還想要我+值夜,
因為原本的以為生產時還要後製,很費事,
而爸業不想請人,想直接找我扛。
模組搞定了,生產穩了,還省去了模溫條件,冷卻快多了,
算一算交貨日前都綽綽有餘。
兩個多月的瞎忙後,我終於可以準點下班,
迅速地打完卡我就撤了,難得我還能看見夕陽。
離吃飯時間還有段時間,
我就上頂樓叼,期待一下晚餐內容。
好像沒什麼特別想吃的,
才想起最近都漏掉很多餐,
常常中餐晚餐忙過頭沒吃,
淦爸業欠我一堆餐費!我都沒空報銷!
後面傳來「叩!叩!...」的聲音。
Dolly
「嗨!Dolly!」
「嗨!......阿 pia」
叫誰啊?南方公園的嘴賤小孩啊!
「蛤?」
「我跟你打招呼呀,阿pia」
「我叫阿夾啦...」
「蛤?喔喔喔...對不起。」
「怎麼最近都沒看到你?在躲我喔?」她一臉俏皮的問。
「沒有,最近很忙,跑東跑西的。有時...很晚才下班,一回到家都直接洗洗睡了。」
「我還在想,你會不會搬走了。」
「妳勒?今天心情不錯喔,遇到好事齁?」
「和平常差不多啊。還好吧?」
「妳平常不是都很晚,怎麼天還這麼亮就出現了?蹺班齁?」
「才不是好嗎?今天晚上沒有安排餐會,所以今天才比較早。」
她直盯盯的看著我,把我看的有點莫名其妙。
「你又抽菸惹...為什麼你會想抽菸呢?」
「覺得抽一抽會比較舒服。」
「比較舒服?」
「怎麼說呢...那種感覺就像是很多東西一直壓著,壓到覺得呼吸也有點壓抑。把燃燒帶
到靠近心藏的地方,燒掉那些感覺...大概像是這樣吧。」
「那樣的感覺嗎?...」她若有所思的趴在女兒牆上。
夕陽光輝照在她臉上,有一種出落清漣的感覺,
這時我才看清楚她的樣子,
她的眼睛蠻大的,在想事情的眼神,
有種會把周圍的人捲進去的感覺。
前面兩次,都很驚悚,
現在看起來很清純,落差真大!
演倩女幽魂喔!
手指頭痛了一下,我才發現被菸燒到。
「我還沒吃飯,妳吃了嗎?」
「我也還沒。」
「要不要一起去附近吃一下?」
「好噢。」
「那要吃什麼?」她問。
「恩...附近有間食堂,那間我覺得還不錯,還可以免費續湯續飯。」
「你很餓?」
「沒...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吃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他們的鐵板系列和小鐵鍋都還不錯,運
氣好的話還可以喝到蛤蠣冬瓜湯。」
「那我們走吧!」
進去食堂後,老闆很熱情的招呼,
還虧我是不是吃膩了他們家的菜都沒來光顧之類的。
找了位子坐下來後,我拿了菜單在看。
「你很常來喔?老闆都認識你了。」
「之前都會來吃...這間算蠻有名的,附近不是有學校嗎?學生都會來這邊吃,飯和湯
都自助,可以免費續。老闆要求可以吃撐但不要浪費。」
「喔...」
我點完後把菜單推到她前面,
她兩手握權在胸前低頭看了好一會兒,
抬頭說:「哪一個比較推薦?」
「都不錯啊...妳有忌口的嗎?」
「沒。」
「可以吃辣嗎?」
「我很厲害唷。」她自信滿滿的小舉一下二頭肌。
「那...你試試他們的辣炒蛤蜊,挺下飯的。」
「好噢。」
我去櫃檯給了菜單,順便拿了兩份餐具,紅茶和湯。
回來時她專心回手機訊息;
我也拿出手機,爸業傳一堆訊息,
前面狂譙我擺爛做出一堆不能交的東西,
下班都不接他電話。
後面又突然改口跟我抱怨技師騙他,又無能,
說技師裝行改了我的設定,還嘴一堆外行人就是不行,
後來對了電腦封存的模組條件,
才知道一切都是技師的臭!
照原來條件走又順利了。
但完全沒任何道歉的意思,
最後一個訊息還在質問為什麼電話都不接,
沒有想為問候人家老母的行為,
做出抱歉的意思表示。
我下班了還要聽你誦那沒水準的老闆經,
真的把我逼著下班還趕回去公司,
我他ma真的會物理超渡他!
我回「明天進廠說。」
這時兩個人的菜都上了,
老闆熱情的說:「這個漂亮的小姐第一次來耶!還在讀書嗎?」
然後聽他們在那裡很矯情的互虧,
我先夾了一塊牛肉放嘴裡。
這兩個月的不正常飲食,讓我先確定我的味覺和胃覺壞了沒,
大概...壞了,能請職災嗎?
有五個學生進來,老闆就轉頭去招呼了。
她有點嗔的說「你都不等我就先動筷耶,很餓嗎?」
「太久沒吃了,先試試味道。」
她挾起一顆蛤仔肉放嘴裡「嗯!好好吃喔!」很驚喜一樣的驚呼。
「對吧?沒踩雷齁?」
她一連的往嘴裡塞,看來她餓了。
「那個湯拌飯會更香。」我拿了湯匙「要試嗎?」
她一連的嗯了嗯,我就爻湯在她飯裡拌了拌,
她吃得很香一樣,這時爸業打來。
「幹嘛?」我電話接起來問。
「沒有啦,我是跟你說那個技師他在你下班後...」
我直接打斷「我看到了,然後勒?」
「前面他顧壞掉的那些怎麼辦?」
「碎掉啊。」
「可是那些碎掉很可惜呀!」
我有點來火了「我現在沒空啦,明天說!」直接掛掉。
一抬頭,Dolly吐著舌頭狂扇。
我傻眼「誒?很辣嗎?(她點點頭)妳不是說妳OK?」
「我不知道。」她辣到整張臉充血。
我趕忙的去倒了杯冰紅茶給她,
她喝了幾口,眼淚還是直飆,
我只好出去附近超商買了瓶牛奶....
她喝了兩口後,有稍微好一點。
休息了一下,我看到她又準備扒飯到嘴裡...
「誒?妳不是被辣到?不要吃了吧!」
她嗻嚅「...沒關係...」
「還是不要吧?不要勉強吧?」
「沒關係沒關係」
老闆也跑過來關心。
「小姐妳怎麼了?要不要幫你倒一杯水?」
「沒事沒事,真的沒事....」
她有點慌的跟老闆解釋「很好吃,只是太久沒吃辣,剛剛不小心吃到辣椒...」
老闆很熱心的問「要不要幫妳買牛奶?我幫妳在做一份不辣的?」
「不用不用,真的沒事...」她指了一下旁邊我給她買的紙盒牛奶。
這頓飯就在有點意料外狀況結束...
出來食堂外面,我照慣例,飯後叼。
「剛剛好丟臉...」
「還好啦。」然後我指了遠處「妳看,老闆要開始忙了。」
三五成群學生一邊嬉鬧一邊走來。
她突然一臉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說...
「其實我吃的那個辣炒蛤蜊很好吃,辣度也剛好...」「你點的水煮牛肉我沒吃過,想要
嚐嚐看,你剛在講電話,我挾了一塊,結果就...」
「喔,這樣喔」然後我突然想到
「齁!妳這小偷!」
「誒!怎麼講話這麼難聽?」
「偷吃,妳偷吃。」
「齁唷!」
路上順便介紹了一間搖飲,她帶了一杯珍珠奶茶,我點了一杯無糖綠,就這樣散步回去。
到了樓頂,已經天黑。
她邊嚼珍珠邊問我
「剛剛誰打電話來呀?你女友?」
「我老闆,他問一些工作上的事。」
大概跟她分享剛剛的訊息,及後來的變化。
「我覺得那個師傅很可惡誒,他怎麼可以這樣?」她有點氣憤填膺。
「習慣就好,我對那種小家子氣的心機沒什麼興趣...」
「可是你的功勞很大誒,你老闆怎麼好像都不管?你們不是朋友嗎?」
「人出社會都會變吧?而且他現在是老闆,上班也不能講友情啊」
「會變嗎...」她若有所思。
想到明天進公司還要看到爸業的臉,
覺得煩!
我換了個話題。
「那間店還可以齁?」
「很好吃啊!我很久都沒吃一頓正式的了!」
「那妳平常都吃什麼?」
「泡麵、超商便當...之類的。」
「誒?」
「我回到家都很晚了,而且像是餐會的時候我都沒吃到什麼東西,都在忙著張羅客戶的餐
食,要回家時店家都關了。」
「可是我那天看妳袋子還有買青菜,妳不是自己煮喔?」
「太累了根本不想煮,而且還要洗很麻煩的說。」
看著對面的大樓,我們沈默了好一會兒。
「你是台北人嗎?感覺你對這邊很熟。」她問。
「是啊!熟嗎?住兩年對周邊當然有些了解。」
「我剛來的時候,都沒有認識的人,每天忙的心力交瘁,也沒辦法好好的去交朋友。很多
要好的朋友,也都在國外。」
「妳有一個好朋友喔!就在旁邊喔!」
她看著我笑著說「對啊!」
「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
「可以呀。」
「妳有學防身術嗎?」
她困惑「蛤?沒有耶,為什麼這麼問?」
「每天早上都會聽到妳在喊,感覺好像是在練拳。」
她笑到一個樂不可支,眼睛出汁。
「那個不是啦!那個是....哈」
「...妳先笑完好了...」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笑說:
「那是我早上會進行的儀式。」
「儀式?」
她調整了呼吸,定了定。
「每天早上我都要給自己激勵一下,告訴我自己可以。我會習慣喊出來,給自己精神和激
勵。」
她說到這裡時,平靜地看著大樓。
那種感覺,有種迫不得已的壓抑,
好像逼著自己不得不樂觀的感覺。
默了半倘,她突然想到一樣
「等一等,那你每天早上都會聽到?」
「蛤?喔,對啊。現在我都不用設鬧鐘,你練拳時我就醒了。」
「那不是練拳啦!齁唷!你怎麼都沒跟我講?好丟臉喔!
「習慣了啊,再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跟妳開口。難道我要按電鈴問:『小姐,你練的是洪拳
還是詠春?』嗎?」
「齁...被聽半年了...你還有聽到什麼?」
「沒。我又不是變態,幹嘛去注意妳會發出什麼聲音?」
「…我明天不敢喊了...」
「沒關係,妳喊吧。我不介意,妳不喊的話,我就要計鬧鐘了。」
「你不會取笑我齁?」
「我只會取笑妳偷吃我東西這件事。」
「你很賤誒!」她拍了我一下。
我有些累了。
「該回去休息了,我們明天都要上班。」
「好噢。」
「晚安,Dolly。」
「晚安,阿pia。」
「叫誰?妳又叫錯了。」
「誒?不是嗎?是什麼?」
「阿夾!夾!」「是喔?」
「妳偷吃別人菜,記性也不好。」
「很煩誒!」
「晚安」
我的人設到底有多弱,
弱到還會被人叫錯,靠!
夾啦p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