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立：向現代顧炎武──矢吹健太郎 學廉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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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臺灣一樣，香港也有中文科與中文課本，同樣地，中文也會引用文章作為課文，不過香港的課本雖然有孔乙己也有白先勇的文章。卻沒有顧炎武的「廉恥」一文，也就是說，香港人普遍並沒有讀過此文章，如果要讀這個文章才能夠令社會有廉恥的話，那香港就是一個破廉恥的社會。
但部份香港人還是知道廉恥的，那並不是因為他們自己會無聊到跑去找顧炎武的文章看，而是因為他們會看漫畫，有一套漫畫叫作「茶煲情緣」，臺灣叫作「出包王女」。作者是日本顧炎武矢吹健太郎，這漫畫的主題就是廉恥，所以我是從這漫畫當中學會甚麼廉恥的。
出包王女的故事，圍繞著一個叫作「古手川唯」的大儒，她是學校裡的班長，是一個個性認真，講究儀表，莊敬自強的女人，想要維持校園裡的風紀。但是她卻遇上一個叫作梨斗的男人，梨斗是一個經常非禮不同女生的男人，他的特徵是他非禮別人的時候，往往看似是意外，你分不出他是無意還是故意的，可是全班的女生們皆慘遭毒手，卻是客觀的事實。
所謂「蓋不廉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為」，故不能縱容梨斗的行為，如果讓他甚麼都拿，甚麼都做，則天下其有不亂，國家其有不亡者乎？在故事中，梨斗導致的不僅是課室的混亂，學校的課亂，甚至經常影響社區與社會，甚至星際間的混亂。
這全都是梨斗不斷耍花樣，不斷打擦邊球，明明一直非禮異性，傷風敗俗。羅仲素曰，風俗者天下之大事，要如何停止追些傷風敗俗的行為？羅仲素也有答案，朝廷有教化，則士人有廉恥，士人有廉恥，則天下有風俗。梨斗好歹是個讀書人，而班長就是課室裡的朝廷代表，必須教化此人。
知道自己當天下的大任，古手川唯便站出來撥亂反正，高斥梨斗及其黨羽「不知廉恥」(原文叫破廉恥)，制止他們憑一己之好，到處取利抽水之暴行。她十分努力的維持綱常，曾頒下禮法，讓梨斗不能接觸異性。
但甚麼才是偉大的作品呢？如果一部作品，只是推銷一個價值觀，然後就讓他順利的完成。即是那些甚麼穿越回去令大明稱霸世界之類的小說，那些就是不怎麼樣的意淫作品。越是講述理想的作品，就越會走向講述其現實的限制。正如顧炎武自己阻止不了滿清一樣，古手川努力也根本阻止不了梨斗的暴行，反而自己也成為非禮的受害者，隨著故事發展，越見頻繁。甚至去到中途，開始相信梨斗並不是故意而全部都真的是意外。
最終古手川唯從四維八德的楷模，墮落成不知廉恥者，連綽號都變成了「破廉恥唯」，甚至越來越過份，越來越屈服於自身的欲望，故事也以唯的墮落走向終結。但她卻為這種墮落感到幸福，而故事裡的其他人，終究也是幸福的。失去了廉恥，得到了幸福，這豈不是一個歌頌無恥的故事？
這也是作者希望大家想透廉恥的本質，正如顧炎武也指出，恥，本質上就是「即使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能做」，換句話說，恥的真正意義是限制自己。古手川唯心裡真正的願望，就得到梨斗的愛，事實上被非禮是感到快感而不是痛苦。但是她相信人不能無恥，即，人就是應該做一些自己不是最想的事情。
原因就如顧炎武所說，無恥，則天下大亂，天下大亂則國家亡。人人都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世界就會亂，世界的秩序是經由我們放棄自己想做的事情達成的，我們讀自己不喜歡的科目，做自己沒有熱情的工作，面對不喜歡的人也謙恭有禮，面對不合理的法律我們也要遵守，這些就是「恥」，這些自我限制，其實非善非惡，而只是防止混亂。
但是在現代的教育中，我們也總是教小孩，要遵從自己心裡的願望，做自己真的想做的事情，做自己，不要受禮教與傳統所制肘，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也就是這樣你才能夠活得快樂，充實，幸福。這也是恥的另一邊，恥的對立面，其實就是人類追求自己願望滿足，也是人類真正想要的東西，古手川唯變成了「破廉恥唯」，卻得到了幸福，就是展現了廉恥此事的另一面，她被教化出廉恥，想要維持他，最後卻發覺這不是她想要的。
顧炎武的文章其實也展現了一件事，那些人為了榮達學北方人的語言，就只是想下一代幸福，顧炎武覺得這樣的行為是無恥的。可是想讓下一代過得好，有條件善待家人，而得到幸福，這是無恥的另一邊。大明的秩序早已破滅而且無法再維持時，任何維護這個秩序的恥，又有何意義呢？如果只講你做某些事就是無恥，卻講不出真正不該這樣做的理由，這種廉恥是薄弱甚至是虛假的。
矢吹健太郎，可說是現代的顧炎武，古手川唯從維護廉恥的唯，慢慢發現自己所維護的廉恥與秩序根本毫無價值，也違反自己的願望，便變成不知廉恥的唯。這是一個墮落，還是一種回復真我，作者並沒有說死，可以任我們去解釋。這才完整了對廉恥一事的探討，廉恥之所以有意義，是在於他秩序了和平與秩序令人類能活得更好，但是如果他不具有這樣的價值，也說不出對社會與別人的好處時，空談廉恥也是空洞無物，而且必然會沒落崩潰的。（本文轉載自作者臉書／原標題：從出包王女中學習廉恥與破廉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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