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巨塔 #1
我想述說的是，這個時代的美好與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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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
晚上九點。
已經在實驗室裡呆了一整天，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還必須出現在這裡。
「老師你好，聽學長說老師剛才打電話找我，請問有什麼事嗎?」
「剛七點半打實驗室分機給你，為什麼不在位子上?」
不是吧….出去吃個晚餐而已，這麼剛好就打來…..
「厄….我剛在無塵室待到六點多，實驗剛好到一段落，就先去吃個晚餐，
想說晚一點再回來整理數據，下星期二meeting的時候可以報告。」
「藉口太多了吧!我一天打電話找你們幾次而已，
一下這個不在，一下那個不在，我要你們這些研究生幹麻?你自己注意一點吧。」
「是….。」
教授繼續低著頭看他的paper….
這樣的沉默還真的很難處理，我再開口說點什麼也不太對。
但教授好像很喜歡這樣沉默的氛圍，把我們電到講不出話來，
他似乎可以從中獲得一些成就感。
靜默了兩分鐘後，教授終於開口。
「現在….是三月了吧。之前叫你做國科會計畫那個案子….」
「那個案子現在已經做了一些實驗，還有一些數據還在整理，不過基本上….」
「我知道! 我有在concern。我是說，我覺得你執行力還不錯，
也很進入狀況。才一個學期就可以接手做這個案子。」
哇靠….吃錯藥了吧。突然這樣稱讚我是哪招。
「俊昇學長有指導我啦!如果沒有他帶我一起做，我其實也還滿搞不清楚狀況的。」
其實沒有。
吳俊昇，實驗室的神豬。都念到博五了，還廢的跟豬一樣，所以我們私底下都叫他神豬。連我只進來半年，我都覺得我可以電爆他了。
但我想他跟教授是一夥的，在教授面前提到他，應該多少會對我的印象有點幫助吧。
又沉默…..你是當機了喔…..。
「這半年來你的認真我也是有看在眼裡，但你不要覺得每天做到十點十一點很辛苦，我告訴你，這只是基本款，如果你連這樣都覺得很辛苦，那我看你還是早點打包回家，業界沒那麼好混。」
唔….怎麼這麼突然….
「老師我沒有這樣想…..。」
「你知道我們現在做的這個計畫是很有未來性的嗎？」
「是」
「這個構想現在業界沒有出現過，我敢說你做出來，
我們可以帶著他一起出去成立一間公司，
這規模並不是我現在跟你講你就能明白，你的經驗還太少了。」
是真的還假的啦….
「是老師，我自己也很重視這個計畫。」
「老實跟你說，這麼多屆學生以來，我還沒看過像你這樣努力，
反應又快的。學生我看太多了。
不是有心要做的沒有資質，就是想要隨便給我弄一弄就想畢業，
現在的學生是真的腦袋有問題是不是阿!都以為現在混過去以後就輕鬆了。」
真的吃錯藥了…..
「你知道學校有個菁英專案吧。」
空氣瞬間凝結…我希望接下來教授要說的….不會是我想的那樣….
「這個計畫也不是半年一年就能看到成果的，
我是在想，以你的努力和資質，跟我一起拚個三五年，
是有機會在業界闖出一片天的。」
「那這個菁英專案其實也是學校的遠見，我們幾個教授這麼豐富的經驗，
也看得到研究的未來，所以才跟教務長提出這樣一個制度。」
「我告訴你啦，兩年就畢業出去工作的學生我們看太多了，
兩年，能學到個屁阿!出去不是沒工作，就是進了業界被電假的。」
教授開始說個不停了….
之前學長跟我們聊天就有提到，老師每年都要找一個「菁英」。
所謂菁英專案…就是碩博士加起來五年，可以直接拿到博士學位。
碩士一般兩年，博士一般四年，乍看之下似乎非常划算。
但都只是一般，這樣一般的情況很少出現在理工科的研究所，更少出現在「菁英」身上。
上一個菁英，就是俊昇神豬…喔不是…是我敬愛的俊昇大學長。
他現在博五，加碩班已經第七年了….。
其實當時學長跟我說的時候，我在想，怎麼會有人這麼笨，
會想參加這個方案，做研究又不是好玩的事情，別說熱情了，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只是我沒有想到…竟然是我…而且來的這麼快。
「柏豪，我是想說吼，這計畫你也陸續做了半年了，
再加上之前學長留下來的一些經驗，應該是很快就能夠有成果的，
到時候申請專利的時候，也會掛上你的名字，作為共同研究人，
還有國際期刊阿，你就掛名在我後面，
對於你未來在業界發展有多大的幫助你應該了解吧。」
「老師我…..」
「這裡是一份申請菁英專案的表格，五月底是截止期限，
你這個星期把他填一填，趕快把手續辦一辦吧。」
「老師，我家裡….」
「你可以離開了」
瞬間又再次沉默……
看來是沒有我說話的餘地了。
「我說，你可以離開了」
「是，謝謝老師。」